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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來由、拾

    是mama啊。

    像夢一樣的話語,將鄭雅岑活生生魘住。他沒有開口說話,只聽著對方講。據(jù)說三歲和七歲的孩子會兒童失憶,六歲以前和母親相處的記憶確實已經(jīng)很模糊了,剩馀的記憶碎片被他小心翼翼埋在心底不敢去想。

    「雅岑,你過得還好嗎?你最近那個節(jié)目,每集我都有看,很心疼你。很辛苦吧?!?/br>
    「那,你之前在哪里?」聲音比自己想得還要平靜,他還在懷疑這不是真的。

    「在國外……對不起,我有苦衷。但真的太想見你,所以──」

    「是嗎?你在哪里?」

    不管怎樣他想見她一面,聽聽她是什么苦衷。他留了徐珍禎的手機號碼,約好時間地點,在她溫馨問候中結束通話。跟他記憶里的母親一樣嗎?好像差不多,都一樣陌生。

    鄭雅岑躺在床上發(fā)呆,過了很久撥手機找霍明棠,耳邊是沉穩(wěn)溫潤的聲音,他一手摀住雙眼說:「霍哥,我好想你。」

    霍明棠聽他聲調覺得不對勁,沉默半晌說:「你在哪里?怎么了?」

    鄭雅岑咧嘴笑了下,大吐一口氣道:「沒怎樣,就是剛回老家。之前聊天時還記得我講過童年的事,我是六歲那年被我媽丟到鄭家的,她騙我說晚點來接我,就再也沒出現(xiàn)了。你還記得嗎?」

    霍明棠隱然猜到他想說的事跟什么有關,應道:「記得?!?/br>
    鄭雅岑澀聲說:「她打電話來。打我的手機。不知道從哪里搞到的號碼。她報了她的姓名,除了我哥跟死掉的爸爸、大媽,沒有什么人知道當年那個小三的全名?!?/br>
    「你想見她?」

    「想啊,也不想。不想的原因有很多,我擔心我哥,不知道要不要跟他……還是別跟他講好了。你、你最近有沒有空啊,我怕對方是詐騙集團。」

    霍明棠其實挺佩服這人,再慌再亂都還能開玩笑,而他也笑了。他問:「約在哪里?」

    鄭雅岑告訴他赴約的時間地點,想了想又不好意思:「要是你忙,也不勉強啦。我就是怕自己失控。她說她很想見我才回來的,那她之前都干什么去了?她的苦衷是什么?她之前去國外怎么不帶我去?怕我吃苦嗎?該不會是一個人去國外賺錢難生活,怕我吃苦所以才把我留給鄭家?霍哥,你認為我說得有沒有可能?」

    「不管怎樣,我會陪你的。至于真相是怎樣,就聽她一面之詞也很難查證?!?/br>
    「她是我媽,不會隨便掰理由騙我吧?如果她是怕我怪她,那她講清楚,我就不怪她了。就像之前你在網(wǎng)路黑我一樣,講清楚不再犯,我就不生氣。她是不是怕我埋怨她,所以都不敢出面見我?」

    「雅岑……」

    「抱歉,我知道這個問你也沒解答。到時見面就知道了吧。」鄭雅岑苦笑,心情很激動,也很亂??墒且幌氲交裘魈牡呐惆橛职残牟簧?,他說:「我覺得遇到你是我目前人生第二幸運的事。」

    「哦?那第一幸運是?」

    「你猜吧?!?/br>
    「是你哥吧。」霍明棠無奈莞爾,雖然知道沒什么好比較,但多少有點吃醋。關于鄭雅岑的生母,他心里有較復雜的揣想,通常久未聯(lián)絡的親友忽然出現(xiàn),多半不是為了聯(lián)絡感情。

    到了鄭雅岑和生母相約見面的日子,兩人約好一起去餐廳赴約,鄭雅岑傳了簡訊告知徐珍禎。只不過鄭雅岑沒料到霍明棠會提前一小時抵達,而且讓程姐找了理由將自己拖住。于是徐珍禎先看到的并不是親生兒子,而是一個陌生男人。說陌生也不盡然,她曾看過這人的廣告,也知道這個人是個明星,發(fā)展很多元。

    侍者帶徐珍禎去的不是鄭雅岑訂的包廂,而是該包廂對面另一個房間。雙方打照面,都在打量彼此,徐珍禎穿著體面,一身款式優(yōu)雅的杏色洋裝,配件搭配得宜,既不顯老氣又能展現(xiàn)出這年紀女人獨有的風韻,臉上更是一絲細紋也沒有,連手都保養(yǎng)得如少女一樣。

    她眼前坐著一位英挺俊美的男人,那人年紀和她兒子差不多,見到長輩卻沒有起身迎接,而是沉穩(wěn)優(yōu)雅的抬手請她入座,她一度有種錯覺,這個男人的姿態(tài)高高在上,卻是真的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和貴氣。

    哼,一個毛頭小子,再怎樣都是作戲而已。徐珍禎心里蔑笑,自我調適,面色不顯的坐到他對面,聽對方報上姓名,姓霍,說是她兒子的朋友,希望跟她談一談。徐珍禎也是個老江湖,察覺這人耍了這么多小動作是別有用心,開門見山道:「霍先生是吧。我兒子呢?有什么話得支開他,我和你兩個陌生人又有什么可談的?」

    「我知道這作法很失禮,我一個局外人確實沒立場這么做,只是我實在不愿意他受任何傷害?!?/br>
    徐珍禎淡淡冷笑:「傷害?你的意思是我會做什么傷害自己兒子的事?你這個人太無禮了吧。究竟有什么資格講出這種話?」

    「沒有?!够裘魈目嘈Γ骸覆贿^,徐女士也不必為了我這樣的陌生人生氣。其實我只是好奇徐女士忽然出現(xiàn)的原因,應該是有什么需要晚輩幫忙吧。要是我?guī)偷蒙厦?,那就不必麻煩他去做,你只要跟兒子好好敘舊就行了。這樣不是皆大歡喜?」

    徐珍禎平撫心情,似乎聽出他話里有話:「你說你想幫他做點什么?憑什么?」

    「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

    徐珍禎思緒動得飛快,嗅出了其中有某些神秘而曖昧的訊息,她揚起柔美的笑容,一改原先的態(tài)度說:「原來你是好意,阿姨誤會你了。」

    霍明棠揚起一抹好看的笑弧,眼里卻沒有笑意,他說:「是啊,畢竟我比雅岑虛長幾歲,有些事他不懂,但我有經(jīng)驗。他就是個大孩子,個性直率,我覺得他繼續(xù)保持這樣就好了?!顾廊绻屟矍暗呐酥苯右姷洁嵮裴嵮裴隙ㄊ且獋牡?,倒不如先由他處理。光是先前聊手機就能知道鄭雅岑這個人看似任性自我、孩子脾氣,但實際上很懂得替人設想,永遠不會先想到自己,徐珍禎打來之后鄭雅岑只擔心大哥、擔心徐珍禎的苦衷,并不在乎自己的處境。

    他想保護鄭雅岑,哪怕要應付的人是鄭的母親也一樣。

    徐珍禎笑容微妙,她說:「他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好。做為晚輩,你也很上道?!顾旖枪吹酶撸贸鍪謾C打了一個數(shù)字出來給他看。

    霍明棠了然一笑:「請徐女士告知匯款帳號?!?/br>
    徐珍禎有些詫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想要的錢竟然能一口氣到手嗎?她忍不住多問了一句:「現(xiàn)在當明星還這么好賺?」

    「看情況吧?!?/br>
    她覺得眼前這個人不簡單,也許是個性深沉,又或者是這個人故作高深,但她根本不擔心鄭雅岑,畢竟這個人肯為那小子付這么一筆龐大的金錢,就表示這兩人的關係匪淺。

    徐珍禎撕了張紙寫下匯款帳號遞過去,看霍明棠平靜無波的收下,后者說:「希望今天你們母子倆能度過愉快的一天。我就不打攪了。錢會在今天下午匯過去,希望這房間里發(fā)生的事,你不要對他提起。他訂的包廂就在對面,不送。」

    她心里有個古怪的猜想,忍不住用沉柔的嗓音調侃:「放心吧,我也是守信用的。沒想到我兒子這么幸運,這年代還有好朋友愿意付出這么多,男人之間的友情不能輕看,對吧?哼嗯?!?/br>
    霍明棠垂眸微笑,藏起眼底寒芒。他知道自己這么做并不是最好的辦法,但也曉得鄭雅岑心里其實也憧憬母愛,如果花錢買得到的話,明知不妥他還是會去試。

    徐珍禎到對面的包廂等兒子,霍明棠錯開時間先走。鄭雅岑和生母重逢,開始時有些生疏,徐珍禎提議去看場電影,鄭雅岑礙于公眾人物的身份不能隨意去電影院,于是跟公司借了場地觀賞影片,努力滿足母親的要求,對同事則稱呼她是阿姨。

    看完影片又回到不知道聊什么的尷尬狀態(tài),就帶母親去其他樓層參觀,然后喝下午茶。徐珍禎送他一對鋯石水晶袖扣,她說:「我想你也不缺什么,但mama還是想送點什么給你。我們雅岑長大變得這么英俊,送珠寶也是錦上添花啦,所以就送個實用的袖扣?!?/br>
    「謝謝媽?!灌嵮裴t腆笑了下,好奇問她說:「你真覺得我好看?。俊?/br>
    徐珍禎端起瓷杯優(yōu)雅喝茶,像個貴婦一樣,她答:「當然啦,我們小岑最英俊。人家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但我兒子是反過來,是最好看的天鵝王子?!?/br>
    「嗯……」鄭雅岑心情復雜,只是淡淡微笑。

    母子結束一日約會,鄭雅岑親自開車載徐珍禎去車站搭車,一路上他有很多話想問,可是全都沒能問出口,總感覺會破壞什么。儘管如此,他依然有種不真實感,太平和溫馨,好像一場夢,抑或一場戲,就連徐珍禎講著關心他的言語都好像事先擬好的對白,反應也是精準拿捏過的表演。

    徐珍禎下車回頭,車窗被降下來,她對車里的青年微笑揮手:「好好保重自己,mama走了。有件事mama想跟你聊,可惜我得趕車,就在這里說吧。你不要怪mama多嘴,娛樂圈很復雜,我年輕時也待過一陣子,可能很多時候迫于無奈,必須跟現(xiàn)實妥協(xié),但是你遇上了好金主,mama能理解的,別讓自己吃虧。那我走了,再見?!?/br>
    沒頭沒尾的說什么金主?鄭雅岑茫然望著徐珍禎漸遠的背影,十幾秒后才終于反應過來,但對方已經(jīng)進車站月臺,沒有給他機會問明白。徐珍禎在月臺上揮別,他擠出一抹笑也揮了揮手,火車進站,他似乎看見徐珍禎上火車后和一個戴墨鏡的男人吻了下,很快的火車就離站,人也離開了,只留給他滿腔悵惘。

    他是不是眼花了?徐珍禎交男友了?還有她到底在講什么金主?鄭雅岑回車上握著方向盤,車子開了一段路停紅燈,驀然想起了霍明棠。

    「霍明棠……搞什么東西?!顾ι唷\囎永@了圓環(huán)幾圈,最后他把車停回剛才那處,將裝著袖釦的盒子扔到大垃圾桶里,面無表情上車。這動作就像是將反覆流血結痂的部分粗暴刮下來,徹底清乾凈,自我的一部分壞死了,就丟了。很痛,也輕松,心里空蕩蕩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眼睛很酸澀,他其實想哭的。

    其實根本知道徐珍禎說的苦衷八成不是他幻想的那些迫不得已,雖然只有幾瞬,但他沒有眼花,mama對那個男人笑得好溫柔,好甜美,充滿深情,看起來真的很幸福,但那個女人的幸福之中,他是多馀的。

    他都知道,但他不能怎樣。他還是……在埋怨后仍希望她好。該死的一廂情愿,該死的自己,他沒有辦法留著她送的東西,因為太痛苦了,那只能提醒他心中有塊地方死了。

    一路都是安靜的,他異常冷靜把車開到霍丹妃的店外,停好車進店里坐,身上散發(fā)的氣場令人不敢隨意靠近,霍丹妃看出他的異樣,識相的沒湊上來聊天,就由著他坐下來發(fā)呆,讓其他人去應付客人、招呼生意。

    鄭雅岑在柜臺旁的那排單人座佔了一個位置,前方墻上嵌著長型水族箱,里面只有水母,能讓人盯著放空。他發(fā)了會兒呆,摸出手機瞧,撥號給霍明棠。電話還沒撥通,手機被后方伸來的一隻手抽走,他回頭就看到了想看的那張臉,俊美溫雅,帶著幾分憂鬱和陰冷。

    「你一直跟蹤我?」鄭雅岑質問他。

    霍明棠朝丹妃比了手勢讓她不必過來,向鄭雅岑坦言:「我讓程姐報告你的行蹤,徐女士也傳了訊息給我說她先走了。」

    「你真是……」

    霍明棠拉住他手肘說:「是我不好。先回我那里談?!够裘魈哪昧怂钠A和車鑰匙,替他拉好安全帶、替他駕駛,看他閉眼不吭聲,選了一個電臺頻道當背景音,碰巧是鄭尚海的節(jié)目,正在介紹霍明棠出道專輯里的一首歌。

    霍明棠有些彆扭,臉上不露情緒的把頻道調走,鄭雅岑睜開眼再調回來,閉眼接著裝死?;裘魈哪盟麤]輒,由著他。

    沉柔聲線呢喃般的回蕩車內,淺白字句湊成日常的詩,梳理人生起落不過如此,世間冷暖亦如是,哼唱的語調帶點嘲諷,卻是首抒情曲。

    總有不滿足,因為有追求。這句歌詞落在他們心里,卻有不同的體悟。只要是感情,付出了總想看到一點不同,無私太難,卻因人心變幻莫測,只能守候。

    車子駛入公寓地下停車場,霍明棠熄火后轉頭注視青年側臉,車子里靜得讓人不自在。鄭雅岑睜開眼,他發(fā)現(xiàn)霍明棠一臉愁悶,帶著犯錯的心虛不安,還有對他關心,有點不知所措,很少看見這人露出這種模樣。鄭雅岑忍不住愧疚心疼,卻也夾雜怒氣,他開始自厭,因為自己的緣故波及了其他人,讓他有火無處發(fā)。

    「上去吧?!够裘魈拈_了車門下去,兩人搭電梯上樓。他進玄關從柜子里拿鞋給鄭雅岑換穿,鄭雅岑關上門就站著不動,直接問:「霍哥,你給我媽多少錢了?」

    「什么多少錢?」

    「不要裝了?!灌嵮裴渲樧穯枺骸杆颊f了。她要多少,我還你。」

    霍明棠不解,拉他手說:「你是不是誤會什么?」

    「還裝,行啊,打電話對質?!灌嵮裴﹂_他的手,拿手機撥徐珍禎的號碼,回應他的是語音提示為空號。此時此刻,語音的聲音連霍明棠都聽得清楚,鄭雅岑無法克制的紅了眼眶,嘴卻扯開一抹笑。

    霍明棠心口一緊,搶過手機把人抱緊:「雅岑,都是我不好。」

    「你給她多少錢叫她應付我?」

    「我……」

    「霍明棠,我戲是演得不怎樣,不代表我就看不懂戲?!?/br>
    「我沒有要她應付你。她究竟對你說了什么?」

    鄭雅岑被牢牢箍緊,他悶悶笑出聲,說:「她誤會你是我金主。她還說她理解我。你說,她是理解什么了?嗯?」

    霍明棠很久沒有像此刻這樣心虛慌亂,手好像都在發(fā)冷,他環(huán)臂勒著青年不愿松手,哪怕對方并不掙扎,他也忍不住想把人勒進懷中。這感覺令他疑懼,似乎比想像中還要在乎鄭雅岑了。

    鄭雅岑深呼吸,沒等來霍明棠回應,他知道男人也沒想到會這么快被揭穿,而且這人的反應超乎他所想的在意,大概是情緒被互補了,現(xiàn)在反而他冷靜了些,需要傾吐。他說:「我六歲之前還記得一些事,她花別人的錢找褓姆來帶我,然后六歲把我丟去鄭家。但我還是很想她能像一個普通的母親那樣愛我。對我來說她是mama,但對我哥而言,就是害他家破人亡的罪人。我一面被我哥教養(yǎng),一面偷偷想念mama,心里有很多矛盾。所以我總是一廂情愿的幻想她有很多苦衷,可能她一個女人在社會上有許多吃虧的地方,所以才沒帶我走。

    今天她說她看了我的節(jié)目,可是聽她藉關心之名問的內容就能猜到她其實并沒有真正看過我的演出,聊天也是一句都沒提到我的工作內容,只是空泛的問候,要我注意安全,注重健康。我明白她對我根本不感興趣,她夸我好看,我也知道她根本就不記得我小時候有多丑了。是我自己想太多,就算她生我,也沒義務要對我付出母愛,我的想像只是對她的一種勒索。

    你根本不必給她錢,我們才交往多久,你怎么比我傻?」

    「我不知道她會那樣說。」霍明棠沉緩吁氣,澀聲道:「我只是、不想你難過?!?/br>
    「不會啊。我很好,我很幸運,因為我跟一般人家的孩子不一樣,因為我也不是多正常的人,所以有幸見識到其他人沒見識過的東西?!?/br>
    鄭雅岑嘆氣,試著把人推開:「我呼吸困難了,你松手?!?/br>
    霍明棠松手退開,神色陰鬱:「我應該給完錢要她從一開始就別出現(xiàn)?!?/br>
    「喂。你夠了沒有,我就是氣你這樣,不能跟我商量再做嗎?」

    「抱歉……」霍明棠被斥罵,眼神看來是心慌了,望著人說:「你怎樣打我都沒關係,是我太自以為是?!?/br>
    「唉。你到底給她多少?我還你啊?!?/br>
    霍明棠搖頭:「你還完錢跟我分手怎么辦?!?/br>
    「別亂講,我沒說要分手,只是氣你這次做的事。多少錢?」

    「零用錢而已,你不用太在意?!?/br>
    鄭雅岑氣笑了,徐珍禎特地冒出來找多年未見的兒子,怎么可能用零用錢打發(fā)?;裘魈膹澤戆淹闲f上,拍拍他的腿腳示意他換鞋進屋,他抿嘴繃著臉片刻,心軟了,嗤聲翻白眼,然后彎腰在男人額頭輕吻,又在其發(fā)旋親了下:「我也不好,連累你。先不吵了,好餓?!?/br>
    「想吃什么?我叫丹妃店里送來。」霍丹妃的店就在這公寓附近。

    鄭雅岑抓抓頭發(fā)套了拖鞋進屋,他說:「想吃你做的?!?/br>
    「想吃什么?」

    「你真的會做?」

    霍明棠應聲:「你說,不是太難的我應該都會?!?/br>
    「想吃蛋?!?/br>
    「那就蛋包飯吧。」鄭雅岑帶人到屋里坐等,要青年今晚住下,播放了古典音樂,氣氛緩和不少。他說還要先炊飯,讓鄭雅岑先去洗澡,找了套乾凈衣物遞過去。

    鄭雅岑洗澡完站在淋浴間發(fā)呆,良久之后感覺有點涼了,才換上衣服去廚房找人,一眼就見霍哥身上系著丹寧風的圍裙在廚房料理,動作流暢熟稔,側后方看來那窄腰特別性感。他心念浮動,走近人將手伸到圍裙里,環(huán)著霍哥的腰撒。

    霍明棠低頭,隔著圍裙輕拍那雙手,對方的手很安份沒有亂揉捏,他任由鄭雅岑將重量掛在身上,無形間氣氛有點溫馨平和。

    蛋包飯盛盤,霍明棠一人端著兩份走到桌邊,鄭雅岑緊跟在他身后,他去冰箱拿了可爾必斯出來倒杯子,鄭雅岑接過飲料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下回別再這樣了。跟我商量,好嗎?」

    霍明棠點頭,苦笑。「雅岑。」

    「嗯?」

    「不,沒什么?!?/br>
    鄭雅岑見他欲言又止,蹙眉追問:「有事就講啦?!?/br>
    霍明棠拿餐刀走近,替他將蛋包切開來,垂眸低語:「你進娛樂圈,其中一個原因是為了讓徐女士看到自己?」

    青年喝著乳酸飲料,舌尖舔過下唇思考道:「是曾經(jīng)的動機之一。不全是。你不是嗎?」

    「跟你差不多。我是想,讓一些人不得不看到我?!?/br>
    鄭雅岑吃了一口蛋,很滑很嫩,身心獲得了滿足,霍哥的廚藝意外的好,可是一想到這個人的成長背景不比自己好到哪里,也是心疼了。他咀嚼著,同時沉淀了心情,他說:「雖然你的作法我不認同,但你是用你的方式付出,我很感動。謝謝你?!?/br>
    「感動什么?謝什么?我沒保護好你?!?/br>
    鄭雅岑啞然無語,霍哥陷入自厭了?他抿嘴舔了舔唇瓣,思量道:「我不怪你了,真的。你有保護我啊,因為知道你在乎我,所以我還能好好的坐在這里跟你吃飯聊天。如果沒有你,我可能跳軌了?!?/br>
    霍明棠倏地抬頭盯住他:「什么跳軌,你別胡來。」

    「噢、我、嗯,我不說了。」

    霍明棠緩下臉色,拿起餐具用餐,細嚼慢嚥,看起來還在反省檢討什么,面色沉凝。鄭雅岑莫名想笑,說:「我們真像互舔傷口的狗?!?/br>
    「狗?不好嗎?」

    「都好啊?!顾X得,現(xiàn)在這樣在一起,不是孤單一人,已經(jīng)好很多了?;脺缙扑榈牟糠植粫倩謴停榱说氖遣豢赡軐崿F(xiàn)的夢,沒什么可惜的,眼前的人和生活才是真實的。他不想放任頹喪的心情侵蝕自己也波及他人,就這樣放下吧。

    飯后鄭雅岑主動洗盤子,霍明棠站一旁擦拭杯盤,前者忽然頓了下動作說道:「她很漂亮。」

    「誰?」霍明棠反射性問完會意過來,是在講徐珍禎。

    「整得很漂亮?!灌嵮裴且糨p哼。

    「雅岑?」

    「我沒事啦。就忽然感慨,整型是為了追求更好的人生,但太貪婪往往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吧。以前看過國外一個節(jié)目,有個女孩子小時候被父親嫌棄太丑,在學校又被霸凌,后來心態(tài)扭曲,長大后不停整型,不停隆乳,醫(yī)生跟她說再隆下去身體受不了,可能會死,她說她不怕??戳四枪?jié)目之后我有點陰影,所以也不敢做大手術,只敢稍微加工。被欺負就立刻反擊,很怕自己變得像那女孩子一樣脆弱到只能依賴整型。」

    「你答應我不再整型?!?/br>
    鄭雅岑笑回:「我不會了?!顾赐曜詈笠粋€杯子,轉頭看他:「霍明棠,我還是有點難受?!?/br>
    霍明棠面有愧色:「抱歉?!?/br>
    「不怪你了。我們,來做吧?」鄭雅岑一手搭他肩詢問,眨著貓兒似的雙眸,過分認真的表情招人憐愛。

    霍明棠欣然淺笑,將杯子草草擦拭后擱到架上,摟過鄭雅岑的腰輕吻他的眉眼,含著柔軟的唇瓣吮舐,呼吸和吻觸慢慢加重,鄭雅岑深吸一口氣揪著他上衣湊近,喉嚨深處壓迫出無助低吟,兩人短暫分開,霍明棠摸他頭發(fā)說:「我去洗個澡,你到房間等我。」

    「別走。沒關係?!灌嵮裴∷氖终f:「我沒關係,就這樣吧?!?/br>
    「不好?!?/br>
    「我想要你的味道……」鄭雅岑壓低腦袋含糊說著。

    霍明棠氣息濁亂,他不想趁虛而入,也想溫柔陪伴情人,但內心病態(tài)的一面被眼前表露脆弱的青年引誘出來,他僵著身體,垂在身側的手攏了攏拳,不停用理智警醒自己這只是貪婪欲望,他想珍惜對方。壓下亂七八糟的念頭,他握住鄭雅岑的肩膀低聲說:「我去拿潤滑液,至少得拿這個?!?/br>
    鄭雅岑愣了下,霍哥的聲音比重低音還低,而且有些顫。他點頭跟了上去,像追隨母雞的幼雛一樣,跟進房間看男人打開衣櫥,從下面柜里拿了一條軟管。他來不及回神,一頭撞上霍哥,殊不知這一撞也把對方萌得心臟痛,被抱起來壓在身下深吻了。

    這一吻實在漫長,鄭雅岑以為要氣絕了?;裘魈母λ煽谕碎_,鄭雅岑就急切坐起來撩他衣擺、脫扯褲子,兩人互相拉扯折騰,沒多久衣衫不整又抱在一起親吻愛撫,胸肌輾著胸肌,誰都不讓誰,突起的乳粒在飽滿的肌rou上刮來刮去,酥爽得不禁蹙眉低吟。

    霍明棠想做好前戲,免得情人難受,但鄭雅岑像溺水的人一樣焦慮匆忙的動作,潤滑液擠得到處都是,床跟身體濕滑稠膩。鄭雅岑喘著撥了下瀏海,雙掌壓在霍哥胸前主動跨坐上去,無措得咬唇思考下一步。

    「慢慢來?!够裘魈某雎暫逅?,看著他蹲立起來,再坐下,一手taonong眼前霍哥的性器,一手伸到后面戳弄后xue?;裘魈娜嗨H,替他擼弄前面勃發(fā)的器官,兩人很快找到默契互動,鄭雅岑又一次跪立著,握住霍哥傲人的器官對著它坐下。

    一開始總是恐怖、異樣難受,鄭雅岑整張臉皺著,自虐般呻吟,霍明棠喚他名字的聲音也粗礪低沉,終于緊密結合后兩人都舒展眉心長長吁氣,他緩緩搖擺腰臀,一聲聲沉吟叫喊,手撐在霍哥腹肌上,帶著動情的磁性嗓音喊著情人的名字。每一聲都悅耳醉人,染上的不僅是情欲,更是依戀。

    「嗚、霍哥,我、我不是沒人要的,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對不、對不對?」鄭雅岑哭了,邊哭邊問,歡愛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因為停不下來,上癮似的渴望藉著令人窒息的快感忘卻悲傷。

    霍明棠見狀不由得更粗重的喘著:「我要你。只要你,鄭雅岑?!褂辛Φ碾p手扣牢青年看似纖細的腰肢,卯足狠勁頂撞,胯部緊湊撞擊著青年的臀腿,將緊實臀瓣震出淺淺rou浪,聲音脆響。

    鄭雅岑甩頭,紅了眼眶哽咽喊他,哭得更厲害了,自己也不停想將那根兇猛進出的長物夾緊,滑膩的液體沒讓他得逞,反而令那東西更興奮,他仰首哭叫,就像是想死在霍明棠身上。

    「好多……白光,霍哥、霍哥,抱我,我沒力了?!灌嵮裴曇舭l(fā)虛,軟倒在霍明棠身上,被人抱著親舔撫摸,男人翻身壓著他繼續(xù)拱動身軀,他兩腳被反折,不知道被弄了多久,幾乎要哭暈過去。

    睡著之前,身體黏糊糊的,一切都混亂了,感覺跟霍明棠融合為一,被霍明棠擁抱、親吻,幸福得不敢睜開眼?!钢x謝你,喜歡我?!灌嵮裴剜p吟,不禁浮現(xiàn)一個古怪的念頭,要是這是他人生的盡頭也不錯。

    激烈情事過后,霍明棠坐在一旁支起單膝休息,一手不時撫摸鄭雅岑的臉,確認對方還在呼吸,還有心跳。雖然他清楚鄭雅岑只是睡了,但柔和安祥的睡顏美好得令人心驚,彷彿這人已永遠安息。

    甩開陰暗的想像,霍明棠去放了熱水抱鄭雅岑泡澡,鄭雅岑撐著睏意醒來,兩人迅速清理后,鄭雅岑裹著一條毯子嘀咕他小氣,連套衣服也不給穿,碎念跑去客廳沙發(fā)睡?;裘魈臎]解釋,收拾好房間就去客廳把人抱回來。鄭雅岑睜開眼看他,傻呼呼笑了。

    「看什么?」霍明棠僅留一盞床頭夜燈。

    「看你帥。」

    「睡啦?!够裘魈拿纤箢a,大姆指往那酒窩揉了揉,兩人挨近睡了。本來都習慣獨眠,自從野外求生那幾回累到只要安全無虞就睡,現(xiàn)在已經(jīng)適應彼此的氣息。霍明棠一個人睡不太翻身,多了枕邊人也差不多,鄭雅岑就不同,睡相不好,同床是活物更不好,一旦睡熟就是手腳搭上來像章魚一樣抱著。

    霍明棠就當自己被鬼壓床,空出一手拿手機傳訊,給程姐做例行報備。次日,鄭雅岑被鬧鐘吵醒,按掉鬧鐘發(fā)現(xiàn)壓著紙條,紙條寫著:「岑,別賴床,早餐記得吃。柒姐說你下午有工作,別忘了?!?/br>
    鄭雅岑險些忘了下午的工作,他算是配角,是要去某個節(jié)目串場幫忙整人,做完那一段錄影就能先走。工作一結束,他把車開出公司想回家,手機就響了。打來的是霍明棠,他說:「跟我一起住吧?!?/br>
    「生活習慣不一樣怎么辦?」

    「就吵一吵再和好囉?!?/br>
    聽那有點賴皮的語氣,鄭雅岑笑起來:「哈哈,誰要跟你吵。你沒工作?」

    「有。趁休息空檔在看房?!?/br>
    「你要買?」

    「傻瓜,t市房價炒那么高,哪有錢買。當然是租?!?/br>
    鄭雅岑想起霍哥拿錢給徐珍禎的事,心里不好受,他說:「以后不管我的誰出現(xiàn),你都不準再砸錢打發(fā)他們了?!?/br>
    「好。好。要過來看房嗎?」

    「在哪?」

    霍明棠報了地址,鄭雅岑開導航花了十分鐘找到地方,沒眼花的話映入眼中的是一區(qū)高級公寓,比霍明棠先前住的那區(qū)還高級,周圍有水池環(huán)繞,池里養(yǎng)著鯉魚荷花,外客只能先到接待室報到,聯(lián)絡了住戶才能進去,隱密度很高。

    鄭雅岑的車停外面停車格,愣愣走到那區(qū)看起來高級神秘的建筑外撥手機,霍明棠很快就從里面走出來接他,他問:「認真的?」

    「一起住比較省。你覺得九樓怎樣?。」

    「霍哥,你談戀愛的步調實在快,我,覺得蠻不錯的?!灌嵮裴@喜,原以為對方開玩笑,想知道對方玩哪招,沒想到是認真的。但他又擔心了:「要是媒體亂寫怎么辦?」

    「早就有很多cp文了。不影響。真真假假,讓他們自己霧里看花?!够裘魈那纹ふ窝郏タ次?。

    打鐵要趁熱,霍明棠也是想了一夜沒睡熟,乾脆不想了,順心而為,既然互相喜歡,而且他越來越不想和鄭雅岑分開,乾脆住一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