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來由、伍
霍明棠拉著鄭雅岑的手走,其他工作人員只是眼里閃過訝異,但都當作是伙伴間互相扶持而未深想。耐著炎熱天氣走了很久,之后一副詭譎奇妙的景觀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那是一大片鮮黃色的土地,地面冒出水和氣泡,有一種超現(xiàn)實的美。鄭雅岑被這片奇詭景色吸引,越過霍明棠往前走,空氣中都是硫磺臭味,他轉(zhuǎn)身展臂,笑著逗霍明棠:「歡迎來到地獄?!?/br> 霍明棠露出含蓄的笑,鄭雅岑再向前就皺眉慢下腳步,指著離腳不遠處喊霍明棠:「你看!」 拍攝大哥也拉鏡頭捕捉到他所指的東西,是鳥的尸體,附近也陸續(xù)都能看見一些鳥或小動物的尸骸,鄭雅岑不安退遠,回霍明棠身邊。那些水是地熱活動而涌出的酸性水,地表是硫磺、鐵等礦物結(jié)晶,動物因為渴而飲用了這里的水才死去,皮膚若是碰到這里的液體也會被酸蝕,即使穿著鞋子,也能感受到地面灼熱的溫度。 霍明棠臉色沉凝了些,握牢鄭雅岑的手說:「走吧。這邊水不能喝,危險?!顾麄儾⒉恢肋@沙漠有座活火山,而他們正處于火山南區(qū)的山麓地帶。 離開那一大片黃色地帶,鄭雅岑受不了拿出水瓶喝,霍明棠也斷斷續(xù)續(xù)的補充水分,眼下的目標是先找到水源,前往綠洲途中應(yīng)該會經(jīng)過一座湖,只不過現(xiàn)在連個影子都還沒看到。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走了很久的路,鄭雅岑悄悄拿出果乾嚼了一片,肩膀立刻搭上一隻手,耳畔響起霍哥的提醒:「別吃太多,消化食物會耗掉體內(nèi)水分,到時會更渴?!?/br> 「唉,希望今天就能找到水源?!?/br> 午后四時,氣溫居高不下維持在四十度,連眼珠都開始有些乾澀??墒菦]有人再喊停,因為一旦停下來就會變得完全不想動。霍明棠覺得過分寂靜,回頭看青年瞇眼快吐魂的可憐模樣,心軟道:「怎么一臉快哭的樣子?」 「眼睛好乾,太陽好曬?!?/br> 「那你閉眼跟我走吧?!顾⒉挥X得這么做有什么,下意識的不想讓對方吃苦,拉著鄭雅岑邁步,反正沙漠中能絆腳的東西不多。 霍明棠指了遠方一叢小綠點說:「那邊好像有樹林,再撐一下?!?/br> 「感覺有點遠。唉。」鄭雅岑發(fā)牢sao歸發(fā)牢sao,也只能走了。沒人想扯后腿,但他需要釋放一下負能量?;裘魈牡脑捯裁黠@變簡短,肯定也是累了,想到這里他告訴自己少開口,免得不小心扔情緒垃圾給霍哥。 那是一片看起來就很營養(yǎng)不良的樹林,而且大多長得歪七扭八,霍明棠終于也忍不住大口喝水,兩人坐在樹蔭下喝個痛快,各自解決了一瓶水之后面面相覷,無奈笑了下。 「還撐得住嗎?」霍明棠話音里有難以察覺的關(guān)懷。 鄭雅岑點頭反問:「你呢?」 「我還好?!?/br> 「身體不舒服或是想休息都可以告訴我?!?/br> 「好?!顾麤]想到霍哥關(guān)心自己的話倒是挺多的,有點感動。 「我會拉著你走,不會讓你輕易棄權(quán)?!?/br> 「噢?!拱迅袆舆€來! 霍明棠說完一瞬間收起笑容,一刀刺到鄭雅岑腳邊,一隻蝎子正想鑽進他們坐的石頭下面。鄭雅岑僵了下,默默起身走開,霍明棠拍拍一旁位置哄道:「沒事,坐啊。已經(jīng)死了,沒什么可怕的?!?/br> 「呵、喔?!顾鋵嵤潜换舾绲臍鈬樀?,跟都市里溫和俊雅的霍哥都不一樣啊。 他們暫時決定在此度過一晚,利用樹林的材料升火,趁著太陽還在的時候拆解頭燈,將里面能反射集中光線的零件拿來聚光起火。鄭雅岑順利點燃一搓火光,小心的添加樹枝枯草,一旁霍明棠則把蝎子、蜥蝪串成串準備火烤。 居然要吃這種東西,鄭雅岑眼睛酸澀得厲害,好想回家。 八隻蝎子烤成兩串,霍明棠將微焦那串遞給鄭雅岑,一日倦態(tài)并不影響他明媚的笑容。鄭雅岑瞪著眼前蝎子尸體,怯怯道:「我……還是等果乾都吃光再說?!?/br> 霍明棠苦笑:「好吧。其實我的打算是這樣的,找到食物就先吃,盡可能把果乾留到最后,除非完全找不到食物或補充營養(yǎng)再吃果乾,大概是先苦后甘。但我尊重你,那么這八隻蝎子我吃掉了?」 鄭雅岑嚥著口水,斜眼瞄蝎子串:「請用?!?/br> 霍明棠烤好兩串蝎子,不知道是怕燙還是想吹乾凈風沙,吹了幾口之后咬下一隻,入口之初眉頭微結(jié),之后就面不改色解決了牠們,然后接著取出蜥蝪問:「這你總敢吃了?」 鄭雅岑表情復(fù)雜的扯了扯嘴角,笑不開的模樣有點可憐,他想自欺欺人說不餓,但肚子絞鳴聲出賣了主人:「好,麻煩你了。」 霍明棠開始處理蜥蝪,本就微翹的嘴角勾得更高:「一人一隻剛剛好?!?/br> 「抱歉啊霍哥,我沒幫上什么忙。只是還沒到最后關(guān)鍵實在吃不下口,蝎子我不行,蜥蝪我試試。謝謝你一直替我設(shè)想?!?/br> 霍明棠安慰他說:「不要緊,都是為了挑戰(zhàn)成功拿獎金。你也幫忙升火了,一路上也沒拖延,而且還費神聊天,沒有你講話我恐怕會無聊死了。」 旁邊還沒休息的工作人員一致的心聲:「當我們隱形的嗎?」 鄭雅岑想到游戲規(guī)則,提問道:「可是你也可以不管我,自己拿獎金啊。只有棄權(quán)的那個沒獎金拿,剩下的如果挑戰(zhàn)到最后還是有錢吧。一起贏的話獎金還得對分?!挂恢v完他發(fā)現(xiàn)了這節(jié)目的險惡,兩人一組挑戰(zhàn)也沒說一定要當伙伴,也可以是競爭對手??!說不定就有某組別在嚴酷的環(huán)境里互斗? 「是啊。獨得獎金很誘人,可是容易失敗,兩個人合作贏面大。我們還是當伙伴吧。你說呢?」 鄭雅岑用力點頭:「同意,我們要一直是伙伴?!够蔚锰昧Γ^都昏了。 烤好蜥蝪,霍明棠特地在炊具里把它們肢解,盡量烤的焦脆些,讓人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樣,耐心哄鄭雅岑吃,一方面也是自己好下口,雖然是小蜥蝪,勝在比蝎子有點rou。鄭雅岑怕腥,吃了一口差點吐出來,霍明棠一手摀住他的嘴哄道:「別吐,吞下去就沒事了。」 吞完再灌水,鄭雅岑吃幾口就被哄幾回,喝水雖然無法去味,起碼嘴里味道淡了些,趕緊再嚼片果乾就好很多。 吃了些東西,他們盯著火堆,拿出一塊防水布來鋪著躺下,再拿睡袋出來。天黑得很快,滿天都是星星,讓人捨不得眨眼。鄭雅岑跟霍哥的睡袋緊緊挨近,像荒漠里兩條特肥的毛蟲,他望著星空說:「星星好大,好像要掉下來?!?/br> 「像鑽石?!?/br> 「也像頭皮屑?!?/br> 「……浪漫殺手?!够裘魈娜滩蛔⌒Τ雎?。 鄭雅岑說:「我其實也浪漫,可是兩個男人看星星有什么好浪漫的,為了化解尷尬我才不浪漫的。怕你害羞?!?/br> 霍明棠哼笑,低吟:「蝎子我都不怕了怕什么害羞?!?/br> 「咧。」鄭雅岑孩子氣的發(fā)出怪聲,心說你不害羞我害羞,行了吧。他還真的很不好意思,試想一下同組的伙伴換成魏璐的話,好像反而可以不顧形象的鬧。怎么比起女孩子,心里更在意身邊的男人了? 一定是這氣氛太妖了,害他錯亂。鄭雅岑深呼吸,闔眼道晚安,霍明棠也沉柔應(yīng)他一聲晚安,睡了。 第二日清晨,霍明棠醒得很早,只拿乾毛巾隨意抹了抹臉喝口水就去叫醒伙伴,鄭雅岑皺起臉想賴床,他捏了捏青年鼻子哄說:「別賴床了。趁著天氣陰涼趕緊多走些路,之后能輕松一點。起來吧?!?/br> 鄭雅岑坐起來收拾,把睡袋也收好,喝了一大口水,由于太過乾燥的空氣,喉嚨感覺有些怪,他收好水瓶檢查所有裝備,手指摳了摳眼屎就和霍哥一起上路。大清早有點微風,霍明棠跟他說今天預(yù)計要抵達那座湖,行程差不多就走完一半了,說了些打氣的話之后出發(fā)。 這一路上沒看到什么活物,別說蜥蝪,連隻蝎子都沒有,蛇倒有一隻,但疑似是毒蛇,兩個人戒備的盯著那隻蛇遠去。午后進入了看起來一片白的土地,不遠的前方就是他們想找的湖,白色是鹽結(jié)晶,這座湖自然是內(nèi)陸鹽湖。 他們把空瓶裝滿水,打算之后缺水時能蒸餾,接著繼續(xù)移動。離開了白色大地,回到乾燥地帶移動,鄭雅岑不時拿水出來喝,他忍不住喊前面男人:「霍哥,你水還剩多少?三瓶水我剩一瓶半了?!谷恳还彩侨乃麚倪@些水不夠喝。 霍明棠回答自己也剩差不多,回他一記苦笑。傍晚的時候終于又找到一片比之前還大的樹林,之前那個充其量也就是幾棵樹和草叢。不過這里的氣氛很詭異,一路走來看到不少動物尸體,有的是乾尸,有的還挺新鮮,瀰漫的死氣令人心情低落。 鄭雅岑遠遠看著覺得很駭人,緊跟在霍哥身旁不敢落后太多,但是腳底燙熱,感覺腳快廢了?;裘魈呐乃募纾坪跤X得不夠安撫,又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怕就別看了。這里應(yīng)該有rou食動物,夜行性的。白天太熱都躲起來,晚上得輪流守火堆了?!?/br> 「媽呀,你看那隻駱駝的尸體,感覺是被咬死的?!灌嵮裴樕y看的指著離他們最近的一具尸體。從前只有在動物園遠遠看過駱駝這種動物,還有幼年在某個游樂園騎過一次,現(xiàn)在看覺得駱駝的體積不算小,可是那身體被咬得有點慘。 沒想到霍明棠看見駱駝卻是雙眼一亮,拿著刀就走過去了,一個人仔細的把還算新鮮的駝峰給割下來。鄭雅岑大概猜到霍哥的意圖,走近幾步詢問:「牠不知道死多久了,那還能吃嗎?」 霍明棠拿袖子抹了抹汗回話:「不確定,所以挖看看有沒有新鮮的。外面不能吃,可能內(nèi)臟或rou、脂肪可以吃。牠身體的血還沒流乾,大概是死不久。」 鄭雅岑抬手摀臉,實在不敢看得太清楚,不過意識到節(jié)目工作人員還在拍攝,他深吸一口氣拿出刀子幫忙割,然而他嗅到濃重的臭味就頭昏,被熏得想乾嘔,霍明棠見狀又叫他去負責升火了。 鄭雅岑一聽到指令就落荒而逃,跑去撿枯枝乾草升火,心里很害怕,樹林附近有不少尸體,rou食動物應(yīng)該就住附近吧。動物一般都怕火,他安慰自己有火堆就能放心一半了,等自己的工作告一段落,霍明棠拿了兩個鼓鼓的塑膠袋回來,還滴著不明液體,內(nèi)容物同樣血rou模糊,回來的男人依舊是一臉溫和笑容:「這些是沒壞的rou和脂肪,今晚你多吃一點。」 他都不敢想像霍哥是怎樣又切又挖又刮的收集食物,既感動又毛骨悚然,沒想到霍哥適應(yīng)力這么強大,他朝男人投以崇拜敬佩的目光,一手掩鼻一手比出大姆指,霍明棠爽朗笑了幾聲坐下來處理食物。 烤駱駝的時候,霍明棠又串了兩隻蝎子,說是剛發(fā)現(xiàn)的,把大部分的駱駝rou都給青年吃。鄭雅岑吃著rou,看霍哥吃那么一小份rou配兩隻蟲子,愧疚又心疼,他說:「真的很對不起,一直都讓你照顧我?!?/br> 「不會,我敢吃蟲就吃蟲,沒什么?!?/br> 鄭雅岑切下炊具里的rou給霍哥,拿過他手里吃剩的一隻蝎子說:「我吃看看?!闺m說他不扯后腿就算幫忙了,但還是想盡可能的付出。他瞪著那隻蝎子,忍不住把牠拿去火里再烤得焦一點,烤到幾乎面目全非、黑漆漆的再放嘴里咬,滿口的焦腥味,硬著頭皮吞嚥下去。 霍明棠看他為了自己努力嘗試、適應(yīng)這些東西,心里很歡喜,也很感動,就算是霍丹妃也不可能跟他分食蝎子或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許換作其他更勇敢的人來當他的伙伴,這種事自然就沒什么特別了。但此時此刻是鄭雅岑在他身邊,不是別人,雖然這人有時顯得膽小怯懦,但會為了誰而努力挑戰(zhàn)和突破自我。 「謝謝你,雅岑?!?/br> 「不、應(yīng)該的?!灌嵮裴瘬撟欤泵嗔丝谒?,臉皮是燙的,也許比使用過度的腳底還燙。不過他又煞風景的想起一件事:「霍哥,吃蝎子真的不要緊吧?你知道鐵線蟲嗎?」 霍明棠點頭:「專門寄生在節(jié)肢動物體內(nèi)的。通常宿主是螳螂。這里也許不會有吧,而且都烤過了,就算有也烤死了?!?/br> 「……是噢?」他怕怕啊。 「現(xiàn)在我只在乎兩件事?!?/br> 「什么?」 「肚子餓跟想睡覺。肚子餓暫時解決了,再來就是睡覺。輪流守夜,誰守下半夜?」霍明棠問完,兩個人猜拳決定。 入夜以后,林子一帶都能聽見古怪的野獸叫聲,鄭雅岑負責守上半夜,那叫聲有時遠、有時近,他一點都不想知道rou食動物的真相,何況他要守著火堆和霍哥,走不開。有時被那怪叫聲驚嚇到,他會瞪大眼找尋其他同事,那些負責拍攝的人遣了一組去拍聲音來源,回來之后他們跟他說:「你到時自己回國看節(jié)目就知道了。」 鄭雅岑暗罵臟話,那肯定很危險吧,不然同事們怎么有人拿了刀啊槍的,絕對危險吧!他好想叫醒霍哥,可是又希望霍哥能睡飽一點,忍著恐懼看看火堆再看看身邊的睡袋,有股衝動想抱著霍哥,他怕啊! 熬到交班時間,鄭雅岑的頭狠狠晃了下,他確認時間后推了推霍哥的睡袋:「霍哥,霍哥醒醒。輪到我睡了?!?/br> 霍明棠睜開眼,有一瞬間鄭雅岑覺得這男人怎么連睜眼都優(yōu)雅?;裘魈淖饋碜屶嵮裴苯铀约旱乃槐卦倌米约旱?,然后拿出工具和裝滿鹽水的水瓶,開始準備蒸餾。雖然也能利用植物取水,但那些方法一般需要耗時六個小時左右,而且需要過濾,取得的量不多,如果鹽水還是不夠喝的話,就只能用那究極的取水法了。 *** 第三日,一樣清晨趕路,兩人的樣子都憔悴不少,鄭雅岑衝著鏡頭問:「我這樣看起來像不像失戀?哈哈哈。」 霍明棠看他還能苦中作樂,被感染了一些活力,抿唇微笑。果乾所剩不多,水也剩不到一瓶,時間過了一半以上,離目的地也剩不到一半的距離,兩人時不時互相打氣,但更多時候是鄭雅岑天馬行空的聊,他笑著回望霍哥,表情驟變,指著霍哥身后:「你看。哇啊……」 他們剛才走過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道砂龍捲風,兩人傻眼,這回換他一言不發(fā)拉霍明棠的手趕緊走。避開了那兩道龍捲風,迎接他們的是沙丘地帶。踩在沙丘上的感覺相當不踏實,這段路并不好走,感覺隨時會迷失方向,彷彿陷入炎熱煉獄里無法擺脫。 這一路令人沮喪,持續(xù)消耗水分使他們無法控制的將水喝光。耗了大半天,終于脫離沙丘地帶,霍明棠難得主動提議要休息,鄭雅岑欣然同意。趁著天還亮,他們找到植物,拿出還乾凈的塑膠袋準備收集水,先將葉子尖端捲起避免刺破袋子,利用植物呼吸時產(chǎn)生的水蒸氣凝聚成水。這方法搜集的水難免有些蟲子,他們把空瓶切半,鋪墊毛巾、砂石等介質(zhì)做成簡易過濾器,搭著果乾一起享用。 食物和水告罄,還是弄了個火堆準備過夜,鄭雅岑擔心接下來沒水喝,意志都消沉了,霍明棠也沒好到哪里去。他們肩并肩守著火堆發(fā)呆,鄭雅岑忽然摸摸自己下巴,再摸霍哥下巴,笑說:「別放棄,你看,胡子都冒出來了,多旺盛的生命力。」 「呵?!够裘魈臏\笑,拍他背說:「早點睡,今晚我先守夜?!?/br> 「瞭解了。晚安?!灌嵮裴麛嗄贸鏊蛯嫞瑳]多久發(fā)出輕鼾。霍明棠凝視他睡顏,聽著那鼾聲,不覺輕笑了聲,目光有著不自覺的柔暖。 「冰……冰淇淋,巧克力,雪花、冰……」鄭雅岑蹙眉說夢話:「融太快了。嗯嗯……」 霍明棠挑眉失笑,覺得這人連咂嘴的模樣都可愛。另一方面那些工作人員也在附近扎營休息,他一個人醒著,只有那青年的夢話或鼾聲陪伴,所有的情緒都在寂寥的月夜下沉淀,平穩(wěn)的心跳好像在這時能聽得清楚。 他想,就算一個人挑戰(zhàn)他也有自信能成功,可是他慶幸有鄭雅岑作為伙伴,這個人會依賴他,也會為他努力、改變,做出突破,甚至像剛才那樣時不時的逗他笑,為他打氣,雖然沒少發(fā)牢sao,罵一罵節(jié)目變態(tài)或是抱怨經(jīng)紀人,卻連生氣的模樣都那樣充滿朝氣活力,好像無時無刻都能閃閃發(fā)亮。 而他享受被鄭雅岑信賴的感覺,也樂于交出自己的信賴,他想跟青年一起去綠洲,一起獲得勝利。那時鄭雅岑望著他的表情,肯定是笑著的,一定很美好吧。 沉浸在自我鼓勵的期望里,霍明棠的神情很柔和,過了應(yīng)該交接的時間他也捨不得喊醒鄭雅岑,反而悄悄打量其睡顏,那眉眼鼻子都加工過,但他不在意,因為這人的喜怒哀樂很活潑,是會吸引他的那種靈氣,率真無偽。 深夜凌晨,忽來一陣天搖地動,鄭雅岑驚醒。他猛地坐起抓住霍明棠手臂喊道:「什么東西?」 霍明棠順勢一掌護他后腦,一手環(huán)其腰背,語氣冷靜說:「地震。別慌,這里沒什么東西能砸下來的?!拐f話間拍拍背、摸摸頭,小力的掐了掐青年后頸,手感不錯。 鄭雅岑酥癢得縮肩,茫然望著眼前男人,不知道自己迷濛神態(tài)流露出一種難言的性感,讓人想欺負、想憐惜?;裘魈暮粑鼇y了一瞬,其他工作人員都跑出帳外護器材,很快的地震就停了,搖沒幾下,虛驚一場。 鄭雅岑看了腕錶說:「輪到你睡了?;舾缒闼?。」 霍明棠搖頭:「你再睡一下吧。我睡不著,不好躺?!?/br> 鄭雅岑知道他說的是睡袋跟地上都不好躺,先前也試過拿背包當枕頭,一樣難躺,他想了想掙出睡袋來,拍大腿說:「那你睡我大腿吧。不能不休息的。」 霍明棠垂眸,眼睛亮了下,他應(yīng)好,枕著青年的腿睡了,也是很快發(fā)出輕鼾,青年低聲笑了笑,揉眼仰望夜空,眼神很乾凈澄澈,好像黑幕里的星月都落在他瞳眸中。 同事們又回帳里睡,他也向他們道晚安,當他再低頭,忍不住仔細欣賞霍哥的模樣,雖然一樣變得狼狽,卻掩蓋不了這個男人的帥氣魅力,一想到這人正枕在自己腿上,他居然開始口安舌燥。 「唉?!灌嵮裴盗R自己白癡,在沙漠這么久,水都不夠喝,當然口乾舌燥了。他摸摸自己乾燥的唇,再輕輕觸摸霍哥的唇,也蠻乾的,可是一樣軟。他無聲嘆息,自己似乎越來越不對勁了。 隔天霍明棠是餓醒的,鄭雅岑也持續(xù)挨餓中。他們幽幽互望,鄭雅岑已經(jīng)沒有那種害羞的感受,他俯視人問:「做什么這樣看我?別說你想吃人?!?/br> 「我只是有點理解為什么唐僧在妖怪之間那么搶手?!?/br> 「那我也來望梅止渴一下?!灌嵮裴局夹目椿厝ィ裘魈男χ饋?,他也跟著動作,沒想到雙腿發(fā)麻,像觸電一樣整個跌坐回去。 霍明棠踱回來關(guān)心道:「麻掉了?我睡著之后你可以把我扔一邊啊?!?/br> 「沒有想那么多啦,快幫我捏一捏,快?!?/br> 「這樣不是會更難受?」 「盡快讓血液活絡(luò)就好啦。」鄭雅岑自己也在捏腳,慘叫連連,一旁工作人員忍不住笑成一團。他漲紅了臉罵道:「噯噢噢、你們這些沒良心的,見死不救啊、噢啊啊,唔嗯,呼。再來、啊、呃嗯,哈哈好癢,好痛??!」 霍明棠低頭聽他怪叫,噗哧笑出聲。事后的聊天內(nèi)容就在討論該枕哪里比較舒服,枕腿會麻,那枕肚子如何?鄭雅岑拍拍霍哥的腹部說:「太硬了不好躺,跟躺地上差不多?!?/br> 青年講完摸摸自己的肚皮說:「我也不夠軟,但是不想要肚腩。唉,美感與舒適度無法兼顧啊?!顾麘c幸他們都是男的,如果一男一女可就不會討論這種話題還能枕來枕去了。而且男女有別,相處起來或許也要顧忌得比較多。 行進時鄭雅岑發(fā)現(xiàn)一個小點移動,拿出刀子奔過去刺中,刀尖扎著一隻蝎子回頭跟霍哥邀功:「我發(fā)現(xiàn)的?!?/br> 霍明棠笑道:「你跟貓一樣,逮到獵物會跟主人邀功?!?/br> 「你又不是我主人?!灌嵮裴研犹幚硪幌氯哟?,抬頭聊道:「我聽過另一種講法是貓把主人當成不會抓獵物的小孩,抓獵物回來給主人看其實是要教主人?!?/br> 「哈哈哈?!顾?,對方也跟著笑,這種嚴熱氣候里,如果不是因為有青年在,肯定不會從中竊得半點樂趣。他知道有許多偶像明星標榜清新自然,不造作,但那多是形象塑造,而身邊這個人的個性是真的如此,外形可以加工,個性卻是無法設(shè)計調(diào)整的。但他不禁認為,若不是這人整型進來娛樂圈工作,他也無法邂逅這樣有意思的傢伙。 午后是陰天,氣溫下降了些,但兩個人都非常口渴,也找不到什么植物取水,只能堅持走下去,后來發(fā)現(xiàn)了一種長得像西瓜的植物,這就是那專家說的沙漠中惡名遠播的毒果,千萬不能食用,否則會很慘。 他們又渴又餓,停下來多看幾眼,鄭雅岑更是拿了刀子剖開,瓜果里籽很多,平??床挥X得這東西會好吃,但是在沙漠里它就長得十分誘惑人。鄭雅岑盯著它嚥口水,霍明棠過來拿走瓜果擲遠,態(tài)度堅定的勸退:「不能吃,別看了。走吧。」 鄭雅岑窘著臉快哭,默默隨霍哥離開,垂首喃喃:「好渴啊。不然割血喝吧?!?/br> 「不要自殘?!够裘魈膰@氣,拉住他說:「現(xiàn)在只剩一個辦法弄點水喝了,需要時間。目的地我想也不是太遠,你還能忍的話,我們就一口氣走過去,不能忍的話就先弄些水喝?!?/br> 「水!」看來是不能忍了。 「喝尿吧?!?/br> 「尿?」鄭雅岑垮下臉。 霍明棠問:「你要喝蒸餾的,耗時間,水也會變少。喝沒蒸餾的話,現(xiàn)尿現(xiàn)喝,應(yīng)該能撐一段時間完成任務(wù)?!?/br> 鄭雅岑又乾嚥口水,現(xiàn)在嘴里都是細沫,沒什么水分了。他說:「我想現(xiàn)尿現(xiàn)喝,可是味道應(yīng)該很那個……可以煮一下嗎?」 「煮了會蒸發(fā)?!?/br> 「噢?!灌嵮裴嘀樛讌f(xié),不煮了,就現(xiàn)喝吧。 兩個人背對著鏡頭尿在水瓶里,自喝自尿?qū)嵲诤苡行睦碚系K,饒是霍明棠也猶豫的瞪著水瓶,鄭雅岑斜瞥一眼他水瓶笑說:「哈哈,霍哥你火氣大啊,顏色比我深?!拐f完被霍明棠冷冷睨了眼,他吐舌閉口,望尿發(fā)愁。 「我們可以把它煮一下,加蓋蒸餾啊?!灌嵮裴崞鹣惹皩W的東西,比手畫腳一番。 還在內(nèi)心掙扎的霍明棠同意:「還是蒸餾一下好了。用大鍋小鍋,加蓋,水分不會蒸散太多。」 于是兩人煮尿來喝,還乾杯,苦中作樂。原先裝備里那塊防水布也是用來取水的道具,理論大同小異,挖個沙坑撒泡尿,蓋好布壓上石頭,等水蒸氣凝成水就能喝了?,F(xiàn)在這樣更快,因此布就派不上用場。 乾杯后鄭雅岑仰天嘆道:「真想無限暢飲?!?/br> 「走吧?!?/br> 「好餓哦?!?/br> 「你就祈禱再死隻駱駝吧。」 「哪有這么好的事。」而且死駱駝那不就意味著還有rou食動物出沒嘛! 是日,他們又餓又渴的睡了,沒有馀力討論怎么睡才好睡,總之倒下躺著就打呼,也沒空欣賞星空或沙漠景色,連做夢都夢到自己在綠洲里喝水游泳。最后一日天氣又變熱,高溫四十度,鄭雅岑指著斜前方說:「你看那是河嗎?」 「是啊,但是……」霍明棠存疑,這時人的判斷力都下降了,行動力也是,他來不及喊住青年就見那人奔向河流。 霍明棠抹了把臉邁步跟上,兩人走了好一會兒,青年才疑道:「沒有河?」 「嗯,沒有河。」 「為什么,我明明看到……」鄭雅岑逐漸明白怎么回事,霍明棠無奈笑睇他:「海市蜃樓?!?/br> 「呼嗚。」又餓又渴又累,幾天沒洗澡,吃的都是獵奇東西,睡也沒睡飽,虛幻假像又殘酷刺中他此刻的玻璃心,他一個忍不住低頭噴哭。 霍明棠見青年真的哭出淚,雙眼一亮捧起他的臉,探出舌尖舔走晶瑩珍貴的淚珠。鄭雅岑嚇呆,睜大雙眼吸了下鼻子,只看到霍明棠認真又淡定的對他說:「別哭,浪費水分?!?/br> 鄭雅岑悶哼:「嗚。」他沒再哭了,但被霍哥舔眼淚的事相當衝擊他,一時迷惘都不算什么,而是感覺自己被狠狠吻到快斷氣一樣,害羞又恐慌?;舾缯娴倪@么渴?就算是他也不會去舔別人的眼淚,又不是小狗。 「你渴成這樣?」 「嗯?!?/br> 「我看也是。連尿都想直接喝了,唉,好歹我們是偶像明星啊。我會振作,你不用壓力這么大啊霍哥。」 繞著他們拍攝的工作人員看清楚剛才那幕,全員震撼中,全都沉默無聲盯著他們,心想鄭雅岑真是少根筋,重點好像不是口渴了。 不明曖昧的氣氛就在眾人沉默和兩名男星微妙的交談間發(fā)酵,鄭雅岑缺心眼的調(diào)侃霍明棠像犬,居然舔別人眼淚,霍明棠回他一句舔淚好過喝尿,要是他再囉嗦就把他欺負哭了,舔乾他的淚水。 鄭雅岑聽著有些怪,害羞莫名,也就不亂開玩笑了。他直覺再調(diào)侃霍哥好像會發(fā)生危險的事。這回挑戰(zhàn)即將進入尾聲,他有感而發(fā)告訴霍哥說:「這次幸虧有你跟我當伙伴,沒有你的話,我一個人肯定在機場就直接棄權(quán)?!闺m然合約上好像提到不能直接在機場棄權(quán),至少得挑戰(zhàn)一日。 「彼此彼此。說不定回去之后你就能從原來的偶像形象蛻變?!?/br> 「哦?蛻變成?」 「蛻變成有鬍子的偶像。」 「什么鬼啦!」鄭雅岑爆笑,一掃先前的尷尬曖昧,還有負面情緒。他猜到霍哥應(yīng)該是藉此鼓勵他打起精神,心里暖暖的。 霍明棠忽然感性低吟:「不過這種體驗也算難得。好像全世界,全宇宙,只剩我和你,你相信我,我照顧你,個性也互補協(xié)調(diào)?!?/br> 鄭雅岑心悸了下,驚疑自己居然覺得霍哥是在講情話,而且他忍不住喜孜孜的暗爽了。同樣的話聽在其他同事耳中卻想吐嘈:「只剩你我,是當我們這些幕后的都死了?」 鄭雅岑繃住表情,不讓暗爽悶sao的自己蹦出來,硬是把氣氛調(diào)轉(zhuǎn):「這就是男男一組的好處啦?!?/br> 男男一組,說出口怎么好像哪里怪。 最后他們趕在時限內(nèi)抵達綠洲,躺在樹蔭下半死不活的樣子,工作人員通知他們挑戰(zhàn)成功才稍微反應(yīng)過來。鄭雅岑翻身趴在霍明棠身上擁抱大喊:「我們成功了,咳咳。好想回家洗澡喝水叫外送吃。」 霍明棠拍拍青年的背,比起挑戰(zhàn)成功的喜悅,即將和青年暫別反而讓他感到有些寂寞悵惘,只能告訴自己收心,下一次他們還是同一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