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古怪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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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先生的大名叫作陳來福。 那個年代,沿海各省里,改革開放的春風(fēng)已經(jīng)吹得如火如荼,但是在這塊三秦樞紐的中原腹地,日子仍然一潭死水般沒什么變化。 陳來福的老家在潼關(guān)黃塘村,祖祖輩輩都是地里刨食的農(nóng)民,那一年他二十出頭,剛剛談了個對象。 兩人感情處得不錯,很快也開始考慮談婚論嫁的問題。這時陳來福心里卻犯了難,他還有兩個哥哥,家里就這幾片薄田,哪里夠分,更不用說給他起新房安家了。 八十年代中旬,農(nóng)民進城務(wù)工還未形成風(fēng)潮,年青人們也還沒有去外面闖蕩的意識。缺了這筆錢結(jié)不成婚,眼見著就要熬成光棍,陳來福心一橫,找來發(fā)小商量道:“咱們?nèi)ブ€鍋吧?!?/br> “支鍋”是陜東方言,實際上就是盜墓。 潼關(guān)歷史悠久,最早的記載都能追到商朝,幾千年來地下不知埋著多少墳塋墓xue?;钊诉^不下去,從死人手里搶食,那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從地下隨便挖出點什么東西,都夠他吃一輩子了。 發(fā)小聽完卻犯了琢磨,勸他這事不能干。 倒不是害怕違法,只是他從小聽家里長輩的講述,說咱們黃塘村的墳可挖不得,這是祖上留下來的規(guī)矩。 陳來福問,怎么就挖不得? 發(fā)小說,祖上都傳說,咱們潼關(guān)的地底下,鎮(zhèn)著一條龍。 這條龍吞云吐水,無惡不作,后來遭了天譴被打入陰間,至今死而不朽。所以黃塘村世世代代都只在土地上耕種,沒人敢往地下挖,因為如果誰把洞挖得太深,泥土里會滲出血一樣的東西,里面還會傳出來凄厲的哭聲,那就是陰間的入口?;钊嗣^那里的土,就再也無法回到陽間了。 陳來福心想這不是放屁么?以前沒解放的時候,日本鬼子在陜西到處挖墳,偷走多少好東西?再退一萬步,那地底下的蚯蚓老鼠都不活了? 于是陳來福說,你也是念過小學(xué)的,還信這些東西?咱們誰家里死了人不是挖坑下葬,哪家出過事?放在以前破四舊的時候,你這種人就是重點教育對象。 發(fā)小訕訕的,倒是沒反駁,但顯然也不準(zhǔn)備和他一起了。陳來福心想無所謂,反正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干,他又匯集了幾個同樣有意的年輕人,幾個人碰過頭,就這樣準(zhǔn)備開始了。 對于當(dāng)時的盜墓賊來說,文物也分三六九等,并不是年代越早就越好。畢竟有市才能有價,要是挖出來一堆什么商周的青銅器,下游誰敢接手?最好的是金器銀器,因為可以熔了銷贓,次一等的是明清的瓷器字畫,年代近,成色也好一點,城里的土老板喜歡收。 那段時間他們幾乎踩遍了周圍的盤子,起先掘的幾座墓大概是清朝的,很是賺了一筆小錢。 蓋房子已經(jīng)提上了日程,但是現(xiàn)在陳來福心里也起了嘀咕,畢竟盜墓是見者有份,人越多,自己分到的就越少。要是能找到一座墳,能完全自己獨吞就好了。 就在起了這個念頭之后不久,奇跡一般的,他的夢想居然成真了。 “那是八六年的夏天,”陳來福習(xí)慣性地在褲縫上擦了擦手,有些拘謹?shù)刂v述著,“那年夏天下了很大的雨,黃河的水位一直在上漲……最近的糧田已經(jīng)被淹了幾畝。我達說,隔壁村子已經(jīng)要組織撤離了。” 黃塘村的這個水位,還不至于讓村民們拋家舍地,但陳來福到底惦記著家里的田,大晚上又跑去看了一眼。 就在準(zhǔn)備回家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腳下的土壤顏色有些不對。 這片地他看了二十多年,從小在地里幫父母干活,對周圍每一根雜草都了如指掌,可是此刻,他忽然覺得泥土的顏色很陌生。 ——這樣的顏色,并不像是無人照料的荒地,反而更像是他見過的那些墓xue。土色有黃有紅,里面似乎還夾雜著許多碎石子,與周圍的顏色有著微妙的區(qū)別。這種土,有個術(shù)語,叫“花土”,是經(jīng)典的開挖之后被回填的特征。 那一刻陳來福的心臟狂跳起來,來不及想任何事,他本能地撲到田地邊挖了起來。 沒過多久,鏟子挖出的泥土已經(jīng)非常細膩,泛著淡淡地青白色。 這是筑墓的白膏泥! 這就是一座古墓,在并不算很深的地方。 ——就在他家的田地邊,就在他的腳下! 他激動到幾乎說不出話,也根本來不及想,自己此前怎么從未注意過這座墓的存在。 陳來福夜以繼日地打起了盜洞,不眠不休地干了幾天,已經(jīng)挖到了墓頂?shù)拇u層。 就在那時,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情。 “土壤變成了紅色,”陳來福的眼珠很不安地轉(zhuǎn)動著,“一開始還只是泛紅,到墓頂,泥土就已經(jīng)完全是深紅色了……” 他撥開那些泥土,手心的觸感冰冷濕潤,再低頭一看,掌心沾了滿手的暗紅,仿佛真的有血在從那些泥土里滲出來。陳來福渾身發(fā)抖,大著膽子湊到鼻尖嗅了嗅,卻沒有血味,只有潮濕的土腥氣。 ——地底下鎮(zhèn)著一條龍,那是陰間的入口! 發(fā)小當(dāng)時的話在耳邊轟隆隆地回響著,天不怕地不怕的陳來福第一次哆嗦起來,不管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許這真的不是他能涉足的地方。 陳來福果斷地放棄了這個盜洞,只撬起了墓頂?shù)陌雺K磚就匆匆離開,把自己挖出的洞重新填實了。那天晚上他反復(fù)做了半宿的噩夢,夢到自己被牛頭馬面拉入陰間,他大叫一聲,冷汗涔涔地醒來。 從那以后他不敢跟任何人說起這次經(jīng)歷,準(zhǔn)備把這件事深深埋在心里。 他甚至在想,發(fā)小那些荒誕不經(jīng)的話,有沒有可能是真的——在晝夜難眠的恐懼中,陳來福決定金盆洗手,再也不碰這一行,反正用來結(jié)婚的錢已經(jīng)夠了。 他重新做回了老實本分的農(nóng)民,可是沒過多久,居然有民警帶著手銬上門。 ——陳來福倒賣文物發(fā)了筆橫財,新房子紅紅火火蓋了起來。他酒后跟兄弟吹牛,一個表哥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兒,可是看得著分不到,眼紅之下,居然去派出所舉報了他。 表哥也不懂法,大概只是嫉妒他過得好,本意并不是想送他去坐牢??墒敲窬芸鞆年悂砀<曳呸r(nóng)具的棚子里里搜出了洛陽鏟,還有他從那個詭異的墓頂撬出來的磚——他覺得那東西不祥,不敢往家里放,只敢塞在棚子的最深處。 那是大半塊深紅色的磚,上面原本畫滿了種種復(fù)雜的圖案,經(jīng)年累月之后磨損嚴重,大部分文字都已經(jīng)很模糊了,只有寥寥幾個字還能辨認: “生■泰山,■■長安,莫■來歸■■” “■■下,死生分,■■逆流” 這是什么東西,民警心里也沒數(shù),只好送了上級機關(guān)鑒定。結(jié)果很快出來,這是“金磚”。 金磚并不是金子做的,而是一種古代皇家專用的造墓磚,用特殊的粘土燒制。根據(jù)材料磨損程度和殘留土壤成分,專家判斷出,這磚的年代大概在明初,也就是說,那座古墓大概是明朝初年落成的,距今差不多六百年。 陳來福百般辯解自己沒有真的下墓,可是這塊磚卻是千真萬確抵賴不得,趕上省里嚴打,他一審直接被判了十五年。 一時之間天都塌了,陳來福痛哭流涕,民警勸他,還有什么情報趕緊都說出來,畢竟這是皇家專用的造墓磚,說明墓主人身份不凡。如果對國家考古有幫助,也算是立功情節(jié)。陳來福一想也是,趕緊把那座古墓的位置倒得干干凈凈。 古墓就在他家田地附近,按他給出的信息,應(yīng)該很快就能確認位置才對,可是半天之后,回來的民警卻說沒有找到。 陳來福不信,民警親自領(lǐng)著他去看,可是到了他家田里,陳來福頓時就愣住了。 ——他親手挖下的洞,親手填回去的土,雖然做得小心,其實還是留下了一些痕跡,rou眼仔細觀看就能分辨得出??墒牵F(xiàn)在,那些痕跡居然無影無蹤地消失了。 荒地里雜草欣欣向榮,聞訊趕來的民警按他說的位置,已經(jīng)發(fā)掘到了三米深,底下空無一物。 “根本沒有他說的那種土壤特征,”從市里趕過來的專家覺得自己被溜了一遭,很是惱火?!斑@里附近我們都走遍了,根本就沒有打過洞的痕跡!老王,有些信息你也確認一下,我們工作也是很忙的!” 陳來福只覺得腦袋都要炸開了。 他拼命掙扎,咆哮著自己沒有說謊,可是在掙扎之中,他心里又升起了一個非??謶值哪铑^。 難道說,發(fā)小的話是真的,那里真的是陰間的入口,他中了邪,產(chǎn)生了幻覺?其實他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過一座古墓?可是如果那里沒有一座墓,這塊磚又是從哪里來的?! 然而他怎么想已經(jīng)不重要了,盜掘文物,還欺騙民警,證據(jù)確鑿,陳來福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后來因為改造表現(xiàn)良好,提前三年出獄。 * 蘭朔點了點頭,示意陳來??梢宰铝?。 “在最初聽陳先生講述經(jīng)歷的時候,”他說,“我立刻就產(chǎn)生了一些聯(lián)想。陳先生的故事,和我叔叔的失蹤,這兩件事看起來沒什么關(guān)系,但是在某些地方又很相似。一座古墓,似乎是真的存在,而且有人親眼見過,留下了證據(jù)——可是后來人們找過去的時候,它卻無影無蹤地消失了?!?/br> “這件事在工程上的可能性,我們暫時不去計較。但這也說明,我叔叔失蹤之后留下的這些謎團,也許并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也許他也經(jīng)歷了與陳先生類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