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週忽然安靜了。

    所有人轉(zhuǎn)移視線，不去看儲天瑜，但是他們又好像渾身上下長著眼睛，窺伺她的動(dòng)靜。

    這樣的沉默維持了一會兒，人群中開始有人竊竊私語。

    「那個(gè)女孩兒不正常吧？」

    「你看她白得像鬼一樣，沒血色?！?/br>
    「沒準(zhǔn)最近的消失，就是這個(gè)妖精作祟。」

    「??」

    他們的嘀咕聲宛若咒語，纏繞在柏昊天的耳朵里，母親的消失，已經(jīng)讓他心中悲苦如藥草，旁人對儲天瑜的間言碎語，又無端在草上點(diǎn)了一把火，他的悲憤無處宣洩。

    那時(shí)儲天瑜走近，緊緊抱住他。

    「昊天，你不要怕，我會保護(hù)你?！顾囊粽{(diào)依舊沒有起伏，在她懷中的柏昊天忽然哭了。

    「好了，昊天，不會有事的。」她繼續(xù)說道。

    柏昊天連忙擦乾眼淚，從他懷里鑽出來，無奈地看著她：「你啊，真是不會安慰人。」

    那一夜父親很失落。

    客廳里的光不太亮了，他點(diǎn)煙，一隻一隻地抽，手里鑽著妻子的手鐲，慘白的燈光下，碧綠的手鐲彷彿在嗚咽。

    柏昊天陪伴在爸爸身邊，不知道說什么，只是靜靜坐著。儲天瑜坐在他身邊，輕輕靠著他，沒過多久睡著了。

    過了很久很久，柏昊天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他半夜驚醒，發(fā)現(xiàn)父親不見了，茶幾上擺放著mama的手鐲，柏昊天在房間里搜尋父親的蹤跡，窗外鳥鳴陣陣，那聲音過于嘈雜尖銳，好像鳴叫的不是鳥兒，而是棲息在夜里的妖魔，它們在狂聲尖叫，它們在張牙舞爪，它們在肆無忌憚。

    找不到父親蹤影的柏昊天頹然地坐在了地上，窗外的啁哳聲讓他心生煩悶，他往窗戶看去，卻見儲天瑜立在那兒。

    夜色很沉，外邊沒有一星半點(diǎn)的燈光，一襲白裙的儲天瑜宛若單薄的剪紙，因?yàn)橛婿菜源皯絷P(guān)著，如果窗戶打開，她沒準(zhǔn)會被窗外的風(fēng)吹走。

    父母都消失了，他和儲天瑜也不知道在什么時(shí)候會消失，什么時(shí)候會分別?？嗤催煸谒暮韲道?，熱血在他身體里沸騰，他想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他有多么多么喜歡她。

    他正準(zhǔn)備行動(dòng)，卻聽見窗戶被拍打得啪啪作響，只見窗戶上爬滿了鳥，有烏鴉，有麻雀，其它的他叫不出名字。它們成群結(jié)隊(duì)，嘰嘰喳喳，浩浩湯湯，彷彿將把窗戶啄破。

    忽然，鳥群散開了。

    一隻大鳥飛來，它張開翅膀，有三扇窗那么大。它竟然如幽魂般穿過窗戶，飛了進(jìn)來。

    柏昊天以為自己在做夢。

    儲天瑜忽然大哭，哭腔里帶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巨鳥收起雙翼，停在客廳里，儲天瑜抱緊鳥兒。

    「好久不見了，鳥jiejie?！?/br>
    鳥嘶鳴幾聲，用一隻翅膀拖住儲天瑜，原本大笑的儲天瑜忽然慌了，她想從鳥翅膀上下來，但又被鳥兒用翅膀扶上去。

    「你如果要帶我走，那把昊天也帶上，沒有他，我哪里也不去?！?/br>
    巨鳥鳴叫幾聲，搖了搖頭。

    「那我寧愿和柏昊天一起消失掉?！顾髲?qiáng)地說道。

    但是鳥并沒有理會她，帶她穿透窗戶，揚(yáng)長飛去。

    柏昊天連忙追去。

    但他至多只能立在窗邊，數(shù)米之外，就已經(jīng)看不清鳥的身影。儲天瑜就這樣離開了？沒有離別的話語，沒有告別的擁抱，她走得這么離奇，這么突然，沒有給他一秒告白的機(jī)會。

    十年了。

    從七歲到十七歲，他對她的喜歡如包裹在河燈里的燭光，不言而喻，影影綽綽，卻始終沒有挑明。在她被大鳥帶走的時(shí)候，他明明可以開口，可是為什么那時(shí)腳底像灌了鉛，喉嚨像插了刀，動(dòng)不了，也說不了。

    他站立了良久，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也無法接受發(fā)生的一切。

    這個(gè)世界，到底怎么了？

    陽光已經(jīng)被厚重的霧霾包裹了，一直立在床邊的柏昊天分不清現(xiàn)在是正午還是早晨，他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在朦朧的日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