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冬末春初的早晨，寒風陣陣，劃過路人的臉龐，滿地的落葉隨之飄起，地面頓時凌亂不堪。

    甚是蕭瑟。

    長版的大衣、方格造型的圍巾，走在街上的人們一個穿得比一個厚重，看著都覺得熱了起來。

    天空灰濛濛的一片，混濁、黯淡，天邊的太陽似是被層層堆疊的云給吞下了。

    新聞主播正在電視上賣力的報導著社會時事，在九點左右時，交棒給了氣象主播。

    氣象主播表示今天過后便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了，萬物將開始復蘇，氣溫回暖……說的口沫橫飛，不過現(xiàn)在的氣溫卻減少了這些話的可信度。

    亦天家是普通的透天厝，雖然還不至窮酸，但也稱不上是美輪美奐的別墅。

    幸好室內(nèi)溫度還算舒適。

    暖氣的橙光照亮了整間客廳，電視正播放著卡通動畫，書予雙腳一蹬一蹬的看著。

    舒適的沙發(fā)，上頭放了幾個抱枕，亦天跟自家弟弟坐在上頭，陪著他看有些無趣的卡通。

    書予的眸子眨呀眨的，里頭充滿了興奮的心情，抿著唇，靠在亦天身上看著電視。

    放了寒假，什么事都不用做。

    以至于亦天變得有些懶散，感覺是需要過冬的大熊般，此刻正百般無聊的滑著手機。

    放假已經(jīng)有一陣子了，然而這陣子亦天跟向日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聊天室內(nèi)的對話零散而毫無重點。

    準時的問候當然是少不了，有時還會討論功課，不過除此之外，也就沒有什么內(nèi)容了。

    半睜著眼，靠著椅背的亦天看著手機，切換到向日的個人版面，像是著了魔似的往下滑著。

    不過一下子便到底了。

    里頭沒什么內(nèi)容，不過就是偶爾換個大頭貼，偶爾分享個文章，再不過就是戶外教學被標註在文章內(nèi)。

    盯著那畫面良久，美其名是在思索關(guān)于向日的事情，不過實則為發(fā)呆就是。

    搖了搖頭，又點進了兩人的聊天室，看著客氣的話語、簡短而俐落，生疏的令人不適。

    隨后，發(fā)了條訊息。

    『早啊?！?/br>
    順道貼了張熊熊說嗨的貼圖。

    已經(jīng)十點多了，現(xiàn)在道早好像有些太晚，不過心意才是重點。

    一分鐘？兩分鐘？不知道過了多久，墻面上的圓形時鐘滴答滴答的響著，流淌在這溫暖的室內(nèi)。

    只知道十點鐘的卡通已經(jīng)播完了，片尾曲回盪在耳邊，這才提醒了亦天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

    盯著未讀的對話框，再望了望大頭貼下顯示的十二小時上線，亦天又是一個失神。

    明知道對方不在，也能夠體諒也許那人在忙，不過卻有種隱隱的煩躁在心里作祟。

    蹙了蹙眉，肚子餓而發(fā)出的抗議聲打斷了亦天的思緒，發(fā)覺衣角被拉扯，視線轉(zhuǎn)向一旁。

    「葛格，餓了?！?/br>
    鼓起腮幫子，稚嫩的臉龐帶著孩子獨有的童真，一雙水靈的眸子眨呀眨，盯著自家哥哥看。

    爸媽都出去工作了，家里只剩亦天和書予兩人。

    「想吃什么？我去煮?！?/br>
    即便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向日的事，亦天仍極具哥哥的模范。

    摸了摸書予的頭，并將他抱起放到腿上，柔和的問著，順道幫那人順了順毛。

    「蛋包飯。」

    無奈，書予躲過了亦天的手，轉(zhuǎn)身便埋進了對方的懷中，還撒嬌似的蹭了蹭。

    「好?！?/br>
    寵溺的摸了摸書予的頭，淡淡的說道后，將手機放在桌上后，便到廚房準備兩人的午餐了。

    屋內(nèi)頓時嘈雜了不少，油鍋的聲音、打蛋液的聲音，還有很多很多，為這房子增添了幾分熱鬧。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亦天端著兩盤蛋包飯出來了。

    金黃色的蛋皮，上頭淋著番茄醬，還放了幾片荷蘭芹，看來煞有其事。

    「葛、葛格，剛剛手機震動?！怪噶酥敢嗵旆旁谧郎系氖謾C，書予出聲如此提醒道。

    「嗯，先洗手?！?/br>
    他不急。

    也許不是他想的那個人，也許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廣告。

    儘管是如此想著的，但帶書予洗手的速度快的彷彿在趕搭上即將到來的列車。

    擦乾手后，亦天迅速的解開手機的密碼，點入了兩人的聊天室——果不其然。

    『早?！?/br>
    雖說語氣看來冷淡，后頭卻附上了帶了些喜感的刺蝟貼圖。

    如果亦天有條尾巴，此刻一定高興的左右晃動著。

    眸子內(nèi)彷彿閃著點點光芒，明明只是一個字，卻令亦天喜不自勝。

    雖然催促著書予趕緊吃午餐，不過自個兒卻直盯著手機螢?zāi)?，笑得燦爛。

    『吃飽了嗎？』

    『嗯，吃了?！?/br>
    兩人又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雖然說沒什么內(nèi)容，不過這邊足以讓亦天滿足。

    原本盛起的一口飯都掉了還渾然不知，送入口中后才發(fā)覺到這件事，亦天不好意思的朝著書予笑了笑。

    只見那人鼓起腮幫子，望著自家哥哥直盯著手機，還笑得如此開心，一股醋意油然而生。

    不過書予依舊乖乖的吃完了飯。

    -

    約莫九點，外頭的月亮高掛著。

    皎潔明亮、似是銀盤，繁星璀璨，雖然說是身處城市，但今晚的夜空卻美的不像話。

    房內(nèi)，亦天正在使用電腦。

    方才洗完澡的他，毛巾還掛在脖子上，亦天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螢?zāi)簧系膬?nèi)容。

    這陣子以來，亦天都在搜尋著有關(guān)同性戀的資料、影片，還有炒得如火如荼的同性婚姻。

    興許本人也未發(fā)覺，只是默默吸收這些知識，連最初衷的忘了——理解自己的情感。

    撐著頰，亦天淡然的望著螢?zāi)弧?/br>
    房內(nèi)的暖氣支撐大部分的亮光，也不忘替室內(nèi)增添溫度，不讓外頭的冷風侵襲。

    直到敲門聲響起，才拉回了亦天的思緒。

    『叩、叩?！?/br>
    俐落的兩聲，亦天趕緊切換網(wǎng)頁，隨后才幽幽的喊了聲「請進?！?/br>
    「我們要帶弟弟去買零食，要一起嗎？」亦天的mama抱著書予，下身還圍著淡粉色的圍裙，如此問道。

    及胸的墨色長發(fā)，挑染了些許的褐色，雖然穿著輕便，仍掩蓋不住那人散發(fā)的淡淡優(yōu)雅。

    歲月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即便不特別保養(yǎng)，看來仍十分的年輕。

    亦天眨了眨眸，拒絕了。

    「不用了。」

    神情看來有些不自然，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龐滑落，不過看來并不太明顯。

    滾動的喉結(jié)，代表了那人的不安。

    「好吧?！?/br>
    看來是逃過一劫了。

    她抱著書予，有些不在乎的聳了聳肩，關(guān)上門便兀自離開了亦天的房間。

    離開前，可以看到自家弟弟失落的神情，一股罪惡感莫名的竄升。

    「抱歉啊?！?/br>
    不知道是在向誰敘說，視線放在那木製的門板上，亦天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現(xiàn)在也沒有心思去看電腦了。

    社群網(wǎng)站早就已經(jīng)看膩了，千篇一律的內(nèi)容即使再無聊，也不愿去開啟。

    玩游戲倒也不是沒有興趣，只不過現(xiàn)在的心神不知飄向何所，諒再厲害的高手也打不出什么好成績。

    幾度思索后，決定躺上床放松。

    有人說過，「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道路?！共贿^聽來卻更像是個藉口。

    人們總是會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搪塞自己的錯誤，或者是以一些不成名的藉口掩蓋事實。

    「我為什么會去查那東西啊?！?/br>
    手掌掩蓋住自己的臉，眼前的視線瞬間一片黑暗，不過本人看來并不在意。

    翻了個身，半趴在床上，陷入沉思。

    自己究竟為什么會去搜尋那些事物，都還有些難以明白，甚至幾乎是下意識的。

    查關(guān)于同性戀的事，不代表自己就是吧？畢竟喜歡男生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啊。

    亦天是如此想著的。

    及此，他又翻了身，望著天花板好一會。

    有些難受的拉扯，惹來額角陣陣的刺痛。眉宇微蹙，亦天揉了揉發(fā)疼的地方，仍是繼續(xù)思索著關(guān)于性向的問題。

    自小，亦天便對愛情沒什么概念，更準確來說是沒什么興趣，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的。

    固然對喜歡男生還是女生有些茫然。

    男生就該喜歡女生？女生就該喜歡男生？

    這想法在這日新月異的社會似乎已經(jīng)有些落后了，那感覺就像是在說白人優(yōu)于黑人。

    對此，亦天沒有特別偏袒何者。

    在前陣子同性婚姻合法吵得正兇時，他只是淡淡的望著電視螢?zāi)?，沒發(fā)出任何評論。

    畢竟亦天覺得愛情和他沒什么關(guān)係。

    只不過周圍的人都是喜歡異性，而導致了「這樣才是正常的?！沟挠^念日漸加深。

    眼睛乾澀而眨了眨眸子，亦天已經(jīng)盯著天花板放空好一會了。儘管腦內(nèi)天人交戰(zhàn)，臉上卻沒有一次波瀾。

    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究竟是什么？

    有人說是像巧克力般，苦澀中帶了些甜膩，也有人形容就像是在坐云霄飛車，大起大落的心是無可避免。

    原先亦天認為愛情和自己沒什么關(guān)係，覺得一切都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

    直到遇到了向日，一切都有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