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3
那年,向日遇到了他。 他曾以為那便是書中所謂的愛情,沒想到不過是場鬧劇。 - 世上通常分成兩派的人。 一派是能言善道、說話圓融,只要一開口總能哄得人服服貼貼的,善于交際的人。 一派則是話少、不喜歡嘈雜的地方,更討厭許許多多的人群,不善交際也只能待在一旁的人。 而自小,向日便屬于后者。 他很單純,不懂得人心復(fù)雜的算計,對此,在這社會中常容易吃虧,不管是大大小小的事。 相對的,書中的世界可說是他的天地,因為書不會跟持有者互相猜忌,大可扔他、揉他,甚至燒了他,他也不會說什么。 勾心斗角什么的,真的太累了。 對此,向日的父母其實有些擔心。 擔心著他上小學、擔心著上了中學,每每到了一個新環(huán)境,他們對向日的交友總是非常擔憂。 活了整整十三年,說實話,向日并沒有結(jié)交到什么稱得上知心的好友,一個都沒有。 幼稚園便懂得認些國字了,上國小更是成天浸在書香滿溢的圖書館內(nèi),才因此沒有什么接觸到人群的機會。 也因此被當成了書呆子。 因為年紀小、不懂事,國小時桌上時而來一張“書呆子向日是啞巴”之類攻擊性的便條紙,也不意外。 而這些向日只是默默吞進肚子里,誰都沒說。 默默的建筑起心墻,厚厚的一道固若金湯,任誰也無法靠近,這不是刻意的冷漠,而是逼不得已的防衛(wèi)機制。 直到上了國中。 那年,一切都改變了…… - 嚴光,顏值擔當。 有著陽光般的笑容,俐落的短發(fā)像是被墨渲染過,雖然還不到萬人迷的程度,但人氣可不必校草低。 對大多數(shù)的人都很溫柔,唇角總是毫不吝嗇的上揚著。時而眉峰微挑,帶著壞壞的笑;時而是眼眸近乎彎成月牙形,溫柔的笑著。 不論何者,都會讓不少人怦然心跳。 不管同性或是異性,他總是能讓對方對自己有好感,興許是為人作風討人喜歡吧。 嚴光和向日第一次相遇,便是在開學時。 他們的中學有些特別,到了二年級后就全部打散重新分班。因為一年級便有十幾班,能夠有熟面孔的機會少之又少。 那日艷陽高掛、蟬聲唧唧,時而微風拂過,不留痕跡的帶走了一片熱氣,留下了幾分涼爽。 樹葉的馀蔭鋪在地面上,有些模糊而夢幻到令人難以分辨這一切是否屬實,「也許是熱昏頭了吧。」難免會有這種想法。 教室內(nèi)開著電扇,有些同學仍是拿起了寫著注意事項的本子,拉起衣擺便是往內(nèi)搧動。 「好熱啊——」 「吵死了?!?/br> 導(dǎo)師還沒進到教室,有人大膽的發(fā)出了抗議聲,不過馬上被其他人抨擊了。 雖說炎熱,不過向日仍舊穿著外套。 過袖的制服外套,上頭繡著他的學號、班級、名字,在這炎熱的教室甚是惹眼。 穿外套并不是因為寒冷,不過是種安全感。似是高墻,能夠隔絕外頭的雜亂無章、險惡的人心。 這一切對向日來說不過是如外頭的水珠——不重要又急速的消逝了。 他習慣一個人,習慣了孤獨。 一個人坐在最后頭、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默默的拿出書包內(nèi)的精裝文史翻閱著。 沒有什么人找過向日,有也是少的可憐。如此安分的過了一段時間,安分到有些可悲。 - 那天難得的,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很小、很小,像是只是發(fā)洩一會的孩子,等等便停了。 淅瀝的雨聲不絕于耳,雨滴落在地面又彈躍而起,時而一臺車呼嘯而過,濺起一灘水洼。 可是因為過于突然,向日又忘了帶傘,只能站在屋檐下祈禱著雨馬上就會停了。 那是離放學有些時間的時候,天空依舊無聲的哭泣著。站在屋檐下有些無聊,向日拿出了書便是繼續(xù)閱讀。 嚴光來了,嚴格說起來是經(jīng)過。 「你是……何向日對吧?」 「對……」 這是他們第一次說話,向日只覺得有些莫名,語氣頓了頓,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看到這模樣,嚴光笑了。 是那種好看的笑容,彷彿能夠趕走上空徘徊不去的烏云,讓天邊掛起彩虹似的。 「怎么了嗎?」 此時向日只覺得眼前的人很奇怪。 那笑容在向日看來有些嘲諷,彷彿是在取笑自己似的。眉宇之間微微蹙起,抓著書本的手收緊了些。 「我的雨傘借你吧?!顾剖强闯鱿蛉赵谶@的原因,嚴光如此提議道,怕對方不接受,后頭又補充了一句,「我有第二把。」 「不用,沒關(guān)係?!?/br> 「都說我有第二把了,給你吧?!?/br> 「還是你想跟我一起撐?」 他從書包內(nèi)拿出了一把雨傘,黑色的伸縮傘上頭并沒有什么花紋,單調(diào)卻也不失美感。 嚴光張嘴笑著,潔白的牙齒排列的整齊,仔細一看后只覺得有那么多人喜歡他,真是不無道理。 「真的不用。」 他可不想欠別人一個人情。 淡淡的再次拒絕了對方的好意,沒拿著書的手揮了揮以表示拒絕,當想要拿起書本繼續(xù)閱讀時,手中硬是被塞了個東西。 那便是方才嚴光手中的雨傘。 「那我先走了?!拐Z落,嚴光拿起書包放在頭上擋雨,直直的走出了校門。 向日愣了,就這么呆愣在原地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 「欸?!」發(fā)出了這么一聲驚嘆,望了望手中的雨傘,再看向雨中的嚴光。 向日現(xiàn)在的腦袋內(nèi)有些紊亂,如同眼前的細雨,雜亂而毫無秩序可言。 躊躇了許久,直到屋檐下的人都走光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向日才決定撐傘回家。 「明天再還他吧?!巩吘宫F(xiàn)在也無法推託,總不能丟在原地吧?思及此,他撐起了那把傘,走入雨中。 - 不過國中,連愛情是什么樣的東西都還不清楚的時候。 情竇初開的感覺卻是擋也擋不住。 從那天后,不知道怎么的,嚴光總是跟在向日旁,大多時間都是嚴光自己一人默默的待在旁邊,兩人并沒有互動。 這惹得向日有些茫然。 以前從未遇過這種事,連個朋友都沒有的他,身邊當然也沒有什么人會和他相處。 但嚴光,硬生生的闖入他的世界。 「聽說你生病了?」 那是個陰晴不定的春日,上一秒還是暖陽曝曬,下一秒?yún)s便陰雨綿綿。體質(zhì)不好的向日固然得了流感。 對嚴光,向日還有些躲避。 不過現(xiàn)在對方時而來找自己時,倒已經(jīng)不會到漠視他的存在了,雖然通常是因為不得已。 向日那人昨晚高燒三十九度,今天便向?qū)W校請了假。 不過也沒什么人在意就是了。 在經(jīng)過向日mama的允許后,嚴光走進屋內(nèi),此刻正倚著門框,手中拎著一袋東西,意味不明的笑道。 「嗯?!瓜蛉疹^也沒抬,眉宇間微微蹙起,只覺得有些煩躁。 比起昨晚是好些了。 窩在棉被內(nèi)的向日,墨色的發(fā)絲有些凌亂,半張臉都被被子蓋住了,額上鋪了一條毛巾,眼神還有些渙散。 「資優(yōu)生竟然生病了呢?!?/br> 不明所以的一句話,向日并未回應(yīng)。 嚴光見狀,亦是笑而不語,踩著毛茸的室內(nèi)拖鞋,將書桌椅拉到床邊,坐定后從里頭拿出一盒布丁。 「喏,吃點甜的?!闺S后是包裝紙撕開的聲音回盪在這安靜的室內(nèi),「有辦法坐起來嗎?」 泛著水霧的雙眸眨了眨,眉間又是一蹙,才有些不甘愿的爬了起來,額上的毛巾順勢滑落。 嚴光拾起那條散著些許熱氣的毛巾,將手中的布丁遞給了對方,隨后轉(zhuǎn)身,舉步朝外走去。 幾分鐘后,才見那人的身影。 提著一盆水,一旁掛了淡藍色的毛巾,有著刺蝟的圖樣,看上去還有些孩子氣。 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空盒子,里頭有些布丁的焦糖液,看到這畫面,嚴光又是笑了笑。 「再睡一下吧?!箛拦饽怯行┑统恋纳ひ艨M繞于耳旁,語氣輕的彷彿是盆里的清水。 水落在盆里,勾起陣陣漣漪,嘩啦的聲音令向日似乎又有些不適了,不過他沒說出來。 靠著床頭,厚重的棉被蓋住了下半身,他那雙眸直盯著眼前的人的動作,悶不吭聲。 「躺下吧。」擰乾毛巾,并對折好了。嚴光勾起唇角,似是有些寵溺的說著。 他很好看。 至少此刻的向日這么覺得。 并沒有反抗,向日再次鑽入棉被內(nèi)。 見狀,嚴光替對方將棉被拉好,并把那冰涼的毛巾覆上對方的額頭,又揉了揉向日的頭發(fā)。 向日皺了眉。 他并不喜歡這種肢體接觸,因為這樣只會增進情感而已,沒有意義而又多于。 此刻只覺得眼皮沉重,眼前的天花板似乎在旋轉(zhuǎn)著,周遭也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朦朧間,依稀聽到了無奈的叮囑,似乎還有幾句柔聲的責備,說是如此,但也不太清楚了。 雖然說現(xiàn)在頭有些昏眩,不過眼前的人對自己做的事卻是記得再清楚不過了。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眼前的人值得依靠。 感覺,有些事情已經(jīng)漸漸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