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失落的決賽
陸斐然坐在專門給助理們留的觀眾席,目不轉睛地盯著梓曼卿。 即使還沒輪到梓曼卿上臺,進入工作狀態(tài)的她,就是會自動吸收他人的注意力,真的是天生的藝人。 只是陸斐然的心里,也涌出些微妙的惋惜。 梓曼卿是大音樂家的孩子,而且從小接受音樂熏陶,長大了還能去世界上最好的音樂學院學習。她應該是有才華的。可是明明有無限潛質,明明也可能成為藝術大家,她卻只拍些并不算深刻的電視電影,只做些娛樂大眾的工作。 陸斐然覺得可惜了。 可惜歸覺得可惜,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盯著梓曼卿的每一秒,目光都是那么熾熱,仿佛恨不得把梓曼卿生吞活剝。 可是等到主持人終于宣布,輪到梓曼卿壓軸出場的那一刻,陸斐然突然再次感到那種難以控制的恐懼。 準確的說,一開始,她沒有發(fā)現(xiàn),這是一種害怕。 但是她的身體開始哆嗦,全身都不可名狀地顫抖。就連她的嘴唇,都開始一下一下地抽動。她用手按住,可是顫動沒有停止,反而每一次,手指都能感覺到唇部明顯的跳動。 到底在害怕什么?陸斐然真的不知道。 她的心不安起來,她看見梓曼卿走上舞臺。今天梓曼卿穿著一身黑色絲絨的西裝,深V領一直開到胸前,露出頎長的天鵝頸、漂亮的鎖骨和若隱若現(xiàn)的乳溝。白皙光滑的肌膚和黑絲絨的材質形成恰到好處的對比,陸斐然依然眼睛完全跟著梓曼卿的所在而轉動,仿佛全世界就只剩舞臺上的梓曼卿這一個人。 梓曼卿優(yōu)雅地坐下,修長的手指撥過吉他琴弦,好像撥在陸斐然的后頸上似的,讓她的腺體和心臟,都瘋狂地跳動。 可是顫動的不止她的身體,突然陸斐然口袋里的手機,拼命地震動起來。 明明應該全神貫注看梓曼卿表演的,畢竟她答應過她??墒顷戩橙荒闷饋硎謾C,瞄了一眼。 這一瞄,她完全沒了看梓曼卿決賽的興致。 施梁嫻突然給她發(fā)了十幾條信息,全都是令人擔心、毛骨悚然的文字,其中一條,更是寫了“我想死”! 音樂的前奏響起來,臺下的觀眾雀躍地歡呼。 陸斐然看了一眼舞臺上的梓曼卿,又看了一眼臺下有這么多支持她的粉絲,心想,根本不缺她一個,梓曼卿也肯定不會發(fā)現(xiàn),然后走出了演播廳。 她給施梁嫻打電話,電話很快被接起來。 “你怎么了!你還好嗎?” 施梁嫻的聲音顯然剛哭過:“我快被我爸媽逼瘋了?!?/br> “怎么了?” “他們覺得我一無是處?!?/br> “可是你現(xiàn)在不是在文化中心工作嗎?你念了國內最好的大學之一,又成功留學,現(xiàn)在還在這么有名的機構做有意義的工作,明明已經很棒了,怎么會一無是處呢?” “我爸媽他們太厲害了,所以不論我怎么樣,他們都覺得我是渣渣……”施梁嫻的聲音中充滿憤怒和痛苦。 陸斐然是不知道施梁嫻家具體什么背景,但確實,大學時施梁嫻曾經告訴過她,她和學校里重要的領導一起吃飯,她爸安排的。 而且似乎不論施梁嫻在哪個城市,她爸都有強大的人脈,能給她安排和大人物認識見面。更不用提她那物質上優(yōu)渥的家境,聽說她在A市這種超級大城市,都是住的市中心的豪宅別墅。 這段時間以來,陸斐然一直聽施梁嫻說她工作怎么辛苦怎么加班。陸斐然覺得,施梁嫻已經那么努力了,而且學歷工作都已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就算這樣,她父母也絲毫不認可她一丁點,真的太慘。 “我每次跟他們講話,每次親戚聚會,我都要聽那些誰誰怎么怎么發(fā)達,怎么怎么厲害,事業(yè)家庭雙豐收……我他媽真的沒興趣知道,別人如何成功!什么人在美西、身價過億、恩愛夫妻、兒女繞膝,那些我全都不想知道!別人過得怎么好,我全都不想知道!” “每個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每個人的人生也不一樣。人生又不是完成任務,一定要在規(guī)定時間內做完這個做那個,每個人做一模一樣的事情再打個勾。在我眼里,我覺得你真的很有靈氣,做的工作也很有意義。而且你的工作本身,是當年我很多同學都想做卻進不去的。就連我,當時要不是要搬去別的城市,也很向往去那里。你能打敗那么多候選人,真的已經很厲害了。你爸媽只用金錢和權力衡量成功,本來就是不對的。何況就算以這個標準,你的工作待遇也不錯了,這工作社會地位也高。” “我不知道,我爸媽真的要把我逼死,我不想活了……”施梁嫻的聲音彌漫著絕望。 能聽出來,這不是生氣時隨口說的負氣話,而是認真的。 陸斐然本身也不是那種覺得活著有多么美好的人?!白詺ⅰ边@件事情,她也考慮過很多次。這件事她想過很多年,也粗粗制定過一些計劃,細數下來主要是割腕、投河、燒炭、上吊、喝夾竹桃泡過的水。部分細節(jié)已經規(guī)劃過了,當初被顧芊儀分手的時候,本打算實施“跳河”,只是終究因為各種原因沒做到。 即使如此,她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走到那一步。對自己,她是不抱什么希望,但她希望世界上其他所有的人都能幸福地生活。 她其實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也清楚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的“要活著”毫無信服度。但她一直陪著施梁嫻講電話,把這么多年來,眼里讀過的和肚子里想過的相關感想全部掏出來,一邊認真聽施梁嫻傾訴,一邊努力地論證“應該活著”這個觀點。 好在最后掛斷電話之前,施梁嫻的狀態(tài)穩(wěn)定下來了。 原來施梁嫻,也會想死啊。 盡管和施梁嫻的相處,有時讓陸斐然不大舒服,可是她是第一個和自己認真聊“想死”這件事的人,而且在她很難受的時候,想到來求助自己了。 她應該是信任、也需要自己這個朋友的。而且她們兩個,是“病友”。 一種奇怪的慰藉在陸斐然心里生根發(fā)芽。果然和施梁嫻,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這種“好”,是和潘雨嵐學姐那樣,平時主要分享日常生活,諸如小嬰兒笑了、小狗求抱抱這些事情,不一樣的“好”。 雖然很羨慕潘學姐,因為她這么容易為平常的生活細節(jié)而快樂。 等施梁嫻恢復了,陸斐然一看時間,嚇了一跳。叁步并兩步走回演播廳,果然節(jié)目都已經全錄完了。 去專用化妝室找梓曼卿,發(fā)現(xiàn)人家妝都卸好了。 她進門,梓曼卿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走出去。陸斐然連忙扛好大包小包,跟著到車里,司機開回去的一路,梓曼卿都一言不發(fā),還連個眼白都不分給陸斐然。 一到梓曼卿家,只剩她們兩個的時候,陸斐然就立刻為自己的失職道歉:“梓小姐,今天我沒有及時回演播廳工作,是我的錯。真的很抱歉,再也不會這樣了。” 梓曼卿沒開口說一個字。 “剛才在電視臺的時候,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協(xié)助的工作,我沒做到,是我的失職。” …… “我不是故意的,是突然有急事。雖然這不能成為沒做好工作的借口?!?/br> …… “今天都是我的責任,你可以扣我工資?!?/br> …… 不論陸斐然如何解釋認錯,梓曼卿都一點也不搭理她。到最后,陸斐然相信,今天沒能及時盡到助理照顧大明星的責任,大概算行業(yè)中的重大錯誤。 她終于xiele氣。 “梓小姐,您如果真的不滿意我的工作,那我很感謝您這段時間以來的指導,我……” “陸斐然!” “嗯?”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本文女主不會自殺。 “只要活著,就一定會有好事發(fā)生的。”——櫻桃小丸子 “抱抱!”——天線寶寶全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