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
天空陰云密布,厚重的云層醞釀著陣陣悶雷空氣悶熱,潮濕,拉扯出絲絲縷縷的渾濁 網(wǎng)球部正選們扎堆窩在柊狹窄的小賣部里,享受難得不需要訓(xùn)練的清晨 “聽說了嗎,馬上要有新監(jiān)督接替松本教練的位置了” “松本教練什么時候調(diào)回東京?” “至多再有半個月吧” 少年們情緒rou眼可見的低落下來,靜默望著門外珠簾般密集的雨霧發(fā)呆 柊用手掌托住下頜,半趴在零食柜上,眼底還可見隱約的青色,或是壓抑的天氣,亦或是昨夜難熬的失眠,北原柊心中涌起些許不合時宜的煩躁 上課預(yù)備的鐘聲響徹校園各個角落,雨卻沒有絲毫要停的跡象,正選們個個面露難色,不情愿的將書包舉過頭頂 “走了柊姐,放學(xué)見” 說完便叁叁兩兩沖出門外,哀嚎聲中夾雜著嬉笑,愈來愈遠 柊徹底趴到桌上,慢慢闔上眼睛,天然的雨聲仿佛最好的催眠劑 懸掛在門口屋檐的風(fēng)鈴隨著風(fēng)雨輕輕擺動,急促的腳步奔跑在泥濘濕潤的地面,搗起陣陣積水猶是夢中朦朧,柊恍惚抬起頭,那腳步愈發(fā)靠近,最后終于攜帶著清涼的水汽撲進室內(nèi) 他的面容隱在雜亂的發(fā)絲下,不甚清晰,嘴角勾起細微的弧度 單手扯下衛(wèi)衣帽子,一頭銀發(fā)早已被雨水打濕,微小的雨珠從他棱角分明的頜骨滑落,滴至鎖骨,爾后滾進深黑色的衛(wèi)衣深處 少年們的嬉笑聲仿佛還未遠去,北原柊遲緩的抬起頭,同他視線相接,一時間竟無人打破這沉默 柊置在膝上的雙手一點點握緊,與那日婚宴上的佯裝淡定不同,壓抑在心底最深處不自在的慌張,混亂,終于在這狹小的店面,在她原本最有安全感的空間四散蔓延開來 仁王察覺到她此刻無法控制的僵硬與不安,來時的滿腔沖動隨著窗外綿延淅瀝的雨,漸漸冷卻熄滅,只余下數(shù)不清的絕望和悔恨 在她心里,他終于徹底同曾經(jīng)那群欺辱她的敗類淪為了同黨,他們再沒有任何不同,只在漫長的歲月流逝里,留給她數(shù)不盡的痛苦折磨 他想,如果她還愿意回頭,或是給他再一次的機會,他定會傾盡余生償還、陪伴她 他想,為什么不早點告訴她呢,愛她從來都不該是一件羞恥的事情,他親手把這世上最好的,獨一無二的北原柊毀掉了 柊感覺自己快要瘋掉,她迫切的想要逃離,不愿再去看他瞳孔里映現(xiàn)的種種情緒,她對這樣的他感到陌生,不知所措 “我可以抱你嗎?” 或許是他的神情太過悲涼可憐,又或許是這句莫名的請求太過無禮,柊喉嚨發(fā)緊,一瞬失去了語言的能力,片刻,羞惱與抗拒重新占據(jù)思緒,拉回了她殘存的理智 她憤憤轉(zhuǎn)身,還來不及邁開步子,就被一股大力納入懷抱 淋雨的衛(wèi)衣濕噠噠透著寒意,卻讓他胸膛的灼熱更加逼人,北原柊麻木的任他緊緊擁住,分不清到底是誰的顫抖,時間仿佛靜止,周遭的世界變得安靜無比,只剩下惱人的雨,不知疲倦的下著 “你弄濕了我的衣服”,柊開始小幅度的掙扎,最后不耐的用力推開他 “出去,從今往后,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仁王抹了把臉,方才她發(fā)間的淡淡清香還纏繞在他濕透的衣物上,指尖還殘留著她身上熟悉的溫度,叁年來日夜的思念懺悔,通通在她冰冷的神情里敗下陣來,失去了言說的意義 不再看他跌撞離開的身影,柊失魂落魄的彎下腰,重新趴伏到桌上,肩膀漸漸開始不甚明顯的抖動,無人窺見的角落,袖腕處柔軟的布料不知何時被淚漬浸透 仁王即將接任四天寶寺新監(jiān)督的消息,柊是在叁天后得知的,繪里在電話中欲言又止,幾番掙扎,還是吞吐著向她透露了這一訊息 仁王退役后,不乏各大知名俱樂部向他拋出橄欖枝,他統(tǒng)統(tǒng)不予理會,業(yè)界感到可惜之余,也只是猜測他志不在此,萬萬沒有人想到,他會一聲不吭的跑到大阪,甚至做起了名不經(jīng)傳的中學(xué)網(wǎng)球部教練 柳生是最先知曉他打算的人,卻意外的平靜,他早預(yù)料到自己搭檔心中所想,以及未來的重重困難,沒有多說,只拍拍他的肩膀,祝他不虛此行,得償所愿 柊想,仁王怕是瘋了,他雖隨性慣了,但向來有分寸,怎么也不會不管不顧從神奈川搬來大阪 “你就沒想過,他或許是為了你嗎?” 繪里漫不經(jīng)心的提起 柊哽住片刻,平靜的回應(yīng)道:“他不會,何況,就算是又怎樣呢?時至今日,沒有任何意義” 嘖,繪里內(nèi)心深處默默為仁王點了一盞蠟燭,狗男人,活該淪落到如今的下場 仁王的到來沖散了四天寶寺網(wǎng)球部連月的陰云密布,松本教練很快完成了交接工作,舉家搬至東京 新監(jiān)督上任,總歸有了許多不同,網(wǎng)球部的訓(xùn)練節(jié)奏較往日更加嚴(yán)苛起來,正選們苦不堪言,鮮少有時間像過往一樣成日賴在柊的小店內(nèi) 不過,漸漸的,少年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那就是腹黑又變態(tài)的仁王教練,隔叁差五就往柊姐那去,常常一待就是幾個小時 大多時候,他都是靜默的,安靜站在角落里看書,偶爾,他也會試圖跟北原柊搭話,哪怕遭受冷待,他也只是笑笑,繼續(xù)低頭看書,鍥而不舍的再尋找機會開口 于是,網(wǎng)球部新監(jiān)督與小賣部美女老板的緋聞悄然在校園中流傳開來 ~ 周末,繪里夫婦久違造訪 繪里的孕期還不到叁月,整個人布滿憔悴,柳rou眼可見的緊張,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待在她身邊 仁王看的直倒牙,“你大老遠從東京過來,是為了來我眼前顯擺?” “自然是繪里想和北原小聚” 柳巋然不動,不賞他一個眼神,看了眼自家老婆挽住柊的胳膊,兩個女人齊刷刷無視仁王的場景,又毫不留情的補刀,“順道慰問一下至今被拒之門外,毫無進展的某人” 仁王覺得自己的后槽牙更疼了些,輕嘶一聲,“果然是冷面無情的軍師大人” “你就打算一直這樣耗著,北原她,從未怨恨過你,你何必介懷,遲遲不肯放下” “我倒寧愿她怨恨我”,仁王苦笑,“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當(dāng)我是個陌生人” 繪里似乎說了什么,柊被她逗笑,臉上洋溢著他甚少窺見的生動明艷 “我怎么可能放下。。?!?/br> 從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時代,他們就一直糾纏在彼此身邊,互相折磨,那樣濃烈的愛與恨,早已融進他的血液,原來只有在她身邊,他的內(nèi)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寧,只看她一眼,心臟便會被喜悅填滿 仁王雅治想要一輩子停留在北原柊的生命里,只要她還愿意給他機會,他會傾盡余生守護她,愛她,不論以何種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