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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古木新花年年發(fā)在線閱讀 - 古木新花年年發(fā)、貳玖

古木新花年年發(fā)、貳玖

    曲永韶和丁寒墨回濟定山途中與一大隊人馬錯身而過,那伙人全是修士,不過誰也沒發(fā)現(xiàn)他們倆,皆以為是一陣大風(fēng)而已,只有在隊伍前頭一名俊雅青年回頭望了下,又帶著疑惑目光繼續(xù)前行。

    曲永韶在丁寒墨背上說:「你好厲害啊,那些修士似乎修為不低,可誰都沒察覺到我們?!?/br>
    丁寒墨淺笑一聲沒講什么,回去時江煥生正面無表情在工坊門口撒鹽。江煥生為人和善親切,這一帶無論人獸禽鳥都喜歡他,受傷的獸類也常跑來求助他,山精野怪更是不會隨便跑來這附近,無論是敬畏這個佛修或抱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態(tài),多半都互不侵擾,雜靈游魂更是不必講,在接近江煥生的住所前就會先被其他精怪、鬼王給驅(qū)趕或收拾了。

    也因此曲永韶他們沒看過江煥生會在門口撒鹽米,要知道能驅(qū)邪的鹽米也不便宜,尤其是人間諸國關(guān)係充滿矛盾、緊張的時期,這類物品有時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曲永韶走近工坊問:「江叔叔你在撒鹽米?」

    江煥生露出笑意說:「偶爾也想圖個清凈,雖然佛門不做這種事,不過這么做氣場也好多了?!?/br>
    曲永韶說:「是因為剛才那些修士么?我們回來時看到了。」

    江煥生關(guān)心道:「你們倆沒事吧?」

    丁寒墨老樣子話不多,目光落在曲永韶那兒,由后者開口:「沒事,寒墨很厲害的,他帶著我變成風(fēng)在野地里飛馳,他們誰也沒察覺我們倆經(jīng)過。對啦,那些都是什么人?。縼磉@里做什么?」

    江煥生無奈一笑,招手示意他們進屋再講。一進工坊曲永韶就問:「大哥呢?」

    「啊?!菇瓱ㄉ悬c心虛:「他在我房里睡覺,因為那個……他太早起幫我煎藥,又盯著我喝藥,我看他實在太累就──」

    曲永韶歪頭:「你們不是在雙修么?」

    「噗咳?!挂慌院攘丝诓杷亩『珕芰讼隆?/br>
    江煥生同樣錯愕,微張著嘴巴一時答不上來,不過臉皮顯而易見的泛紅,他也給自己倒水喝,喝完說:「沒想到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其實和青陽在一起,但是怕你們一時接受不了,所以遲遲沒有告訴你們,也還想不到該怎樣開口才好?!?/br>
    曲永韶挑眉笑說:「若兩情相悅就在一起,這不是很好的事么?為何認為我們會接受不了?」

    江煥生有些訝異的看著這少年,釋然笑應(yīng):「你說的并沒有錯,只不過世間未必會這樣想。世間有復(fù)雜的道德倫常,還有各式各樣的規(guī)矩,這還不包括對不同背景出身的人會有的成見……」

    「我們修煉不就是為了要超脫那些世俗規(guī)矩,走出自己的道么?」曲永韶和丁寒墨相視,帶著理解的笑意對江煥生說:「身為修行者,又何必顧慮世俗那套,那都是別人的東西,未必是我們認同,也不見得適合我們。不過我也有事要跟江叔叔還有大哥講?!?/br>
    江煥生看曲永韶和丁寒墨十指交扣,還舉起手讓他看,當(dāng)即了然:「你們這是……」

    曲永韶點頭,神情認真告訴江煥生說:「我和寒墨在一起了,我和寒墨都是真心互相喜歡彼此的。萬一大哥不接受,叔叔你得替我們多講幾句好話?!?/br>
    「哦?喔……咦?」江煥生睜大眼看他們,這幾年來曲永韶一直讓他很意外,不只是見識到曲永韶?zé)挼さ牟拍埽€有無意間用蘊有靈氣的食材做出料理,令人在修煉上有所突破和領(lǐng)悟,以及今天的事也是,他失笑:「永韶啊,你真是個不得了的孩子。」

    曲永韶笑了笑,糾正他說:「我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叔叔你跟我大哥雙修的事,我也看得懂啦?!?/br>
    「啊哈哈哈。」江煥生乾笑,實在是難為情。他忍不住朝丁寒墨投以求助的目光,不過顯然丁寒墨只關(guān)注曲永韶,沒有要理睬他的意思。

    好在曲永韶想起最初聊的話題:「對了,剛剛那些修士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江煥生搖頭嘆道:「他們是以鳳鳴山莊徐家為首的,還好你不在,他們不知從何處打聽這一帶有位厲害的丹修,要求取丹藥,大概是為了應(yīng)付之后的修真大會?!?/br>
    曲永韶邊聽邊玩起了丁寒墨的手指,一面思忖道:「我記得那是類似什么武林大會的東西,各門派爭搶一個位置當(dāng)盟主。修真大會只要是修真者皆能參與,不限種族,也不管背景為何,所以就算是妖魔也能參加,贏了就能成為眾仙門之首,當(dāng)上仙督?!?/br>
    江煥生說:「不錯。本來不關(guān)我們這些散修什么事,但他們認為邪道勢力大增,所以擔(dān)心到時候萬一邪道上位會天下大亂。」

    曲永韶不以為然冷哼一聲:「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怎么大家搶著去做?而且各自的道途不同,何必互相管來管去?再說,熟是正道,熟是邪道,難道是多數(shù)的人說了就算?」

    江煥生欣慰點頭,認同他所言:「不錯,各有各的修煉課業(yè)要走,那所謂的仙督之位在一些人眼里也不過是象徵權(quán)勢、名利的東西罷了。不過,凡是有心就有欲望,修為再高也難以擺脫本性對世俗之欲的追求,差別在如何去追求而已。或許不符他們所認同的正道,就算是邪道吧?」

    曲永韶低頭細想江叔叔的話,看了眼丁寒墨,其實他也有俗世之欲,只不過和那些想爭仙督之位的傢伙所求不同而已。他想通了這點,淺笑說:「江叔叔說的對,方才也是我傲慢了。但我還是覺得那什么仙督之位、修真大會與我們無關(guān),況且丹修那么多,他們來了許多人,陣仗有些不一般?。俊?/br>
    江煥生說:「他們那伙人一口咬定我這里有個厲害的丹修,丹藥就是用我的煉丹爐煉的,還一度誤會是坤兒,不過我告訴他們坤兒并非丹修,而是器修,而且他也已經(jīng)遠行,他們?nèi)舨恍糯罂梢匀フ摇?/br>
    說到這個,你是不是在鐶襄城賣過別處不會有的丹藥?有些修真者能憑丹藥追溯一些線索,比如材料源于何處、丹藥帶了哪些特殊藥爐的氣息,許是這樣才猜到是我這里的藥爐。」

    曲永韶閉眼回想:「我的確有將一些常見的藥譜改為自己的配方,不過賣的時候還是用丹藥原來舊名,可能是他們吃出了新的藥效覺得很不錯,所以才想再多買一些。鐶襄城這一帶也就江叔叔這么一位頗有名氣的器修,卻不只有我一個丹修,城里也有其他的丹修,或許是猜到你身邊的人用你的藥爐煉丹?!?/br>
    江煥生無奈:「看來是這樣了。」

    曲永韶安慰道:「沒事,我最近不缺靈石買材料,就算煉好什么藥也不拿出去賣。」

    這時丁寒墨反握住曲永韶的手細細摩挲,又捏了捏曲永韶軟軟的掌心,此舉惹來曲永韶的注意,他看曲永韶眼里有寵溺的笑意,也不自覺嘴角微揚。

    曲永韶回神接著跟江煥生說:「反正他們找了也是白找,不理他們就好?!?/br>
    江煥生豎起食指揮動,半空中浮出一張透著紅光的邀帖,他說:「只怕沒那么輕易敷衍,他們送了我一張邀帖,我得去城里見一見徐家的人,至少應(yīng)付一趟。」他們都明白散修還是不要輕易得罪那種名門大派。

    「我陪你去吧?!骨嚓柌恢螘r來到工坊。

    曲永韶回頭看大哥走來坐在江煥生身旁,逕自倒了杯水喝,喝完對他和丁寒墨說:「你們兩個在別人面前也適可而止吧?!?/br>
    曲永韶緊張抽手道:「大哥,我、我有事想跟你說?!?/br>
    「說?!骨嚓栒Z氣淡淡的,似乎是帶了點起床氣。

    曲永韶低頭裝乖:「我,我喜歡寒墨,寒墨也喜歡我,所以我們在一起了?!?/br>
    曲青陽撇嘴哼笑:「就這事啊?」

    曲永韶訥訥道:「對,就這件事。大哥你怎么好像不是很意外?」

    曲青陽臉上笑意深了些,神情和語氣都比方才更溫和:「不只是我,江叔叔、聶坤、你jiejie她們應(yīng)該也都不會太意外。你們兩個自小就形影不離,好像一分開就會活不似的。再說,我們也是從小看著你們長大,寒墨又不是外人,與其擔(dān)心你在外面和誰相處出了問題,倒不如跟寒墨這樣知根知柢的在一起。」

    曲永韶問:「就算我跟寒墨都是男子也不要緊么?」

    「那又如何?寒墨不是人你都無所謂了,我替你著急做什么?」曲青陽好笑道:「你喜歡的就是好的,大哥相信你。」

    「大哥……」曲永韶心中感動,不只是他,丁寒墨也握牢他的手對曲青陽說:「我一定會好好待永韶,豁出我的全部?!?/br>
    曲青陽聞言忍不住調(diào)侃:「你一個毛頭小子,不要輕率的說什么豁出全部,你的全部能有什么?」

    丁寒墨神情認真看著對面的曲青陽和江叔,再對上一旁曲永韶的目光說:「全部,就是全部啊。軀體、魂魄……所有我的一切。」還有生生世世,只是他怕嚇著曲永韶,并沒有講出來。他是貪婪的,這和他是什么種族無關(guān),他很清楚自己的本質(zhì),即使是在蛋里也只覺得無盡空虛,永遠不會滿足,但又不是來者不拒,什么他都想掠奪、擁有,他發(fā)現(xiàn)他只想要曲永韶,于是他出世了,時時刻刻都只想跟著對方。

    曲青陽雙手抱臂搓了搓,半開玩笑低語:「兩個rou麻的小鬼。隨你們高興好啦,反正是你們自己的選擇?!?/br>
    曲永韶朝大哥露出燦爛笑容:「謝謝大哥。對啦,我們已經(jīng)知道大哥和江叔叔在一起了,大哥不必?zé)酪趺锤覀冮_口講這事了?!?/br>
    曲青陽轉(zhuǎn)頭瞪江煥生,后者半舉雙手解釋:「是他們自己發(fā)現(xiàn)的,不是我背著你告訴他們?!?/br>
    「哼?!骨嚓柶鹕碚f:「餓不餓?我去做飯了。」

    其他三者聽曲青陽要進廚房,嚇得連忙制止。

    曲青陽想到了什么,看向丁寒墨說:「你喊我一聲大哥,我也把你當(dāng)作弟弟。將來不管你和永韶處得怎樣,你也還是我弟弟,一直都會是自己人,明白么?」

    丁寒墨看著曲青陽,心中有些意外會聽到這番話。

    曲青陽知道丁寒墨對曲永韶以外的人都很冷淡,彷彿瞎了、聾了,所有五感六識全系在他小弟曲永韶身上,除非必要,否則不會有常人的應(yīng)對,但他從不覺得丁寒墨無禮,丁寒墨肯對他們露出這么不尋常的一面,正是因為把他們當(dāng)作能安心相處的自己人。他看著面無表情的丁寒墨失笑,又耐著性子問:「明白么?寒墨小弟?!?/br>
    丁寒墨點頭:「我明白,大哥永遠是大哥。我跟永韶的大哥。」

    「好?!骨嚓枬M意點頭。

    ***

    鳳鳴山莊在鐶襄城有座別苑,是前朝舊王府的遺址,后來這座城幾經(jīng)風(fēng)霜,一度被妖邪佔據(jù),是如今的徐家家主徐廷曄率同道驅(qū)逐妖邪才將此地返還人間帝國,也因此被賜予鐶襄城不少土地,這舊王府遺址也是其中之一。

    江煥生向別苑的門房遞了帖子,與他同行者還有曲青陽、曲永韶,他們不帶丁寒墨是擔(dān)心節(jié)外生枝,畢竟這里也有不少修士進出,而且這些自詡正道者對精怪多半有敵意。曲青陽跟來是因為不放心江煥生獨自赴約,而曲永韶除了擔(dān)心他們,也是因為好奇。

    門房讓他們?nèi)齻€稍候,不久來了一位清秀的年輕修士說:「三位請隨我來。」

    曲永韶走在最后方,一臉悠間觀察這座大宅院,進門后看到一大片廣場,廣場和主屋之間相隔一條小河,右前方有座小涼亭,兩旁都有長廊,他們朝左方長廊走,被帶到花廳等候。僕人很快送上茶水果子,那年輕修士說少主很快會過來,講完就退出去廳外了。

    曲永韶倒了些茶水嗅聞,但一口也沒喝就擱下杯子聊道:「這宅子真大,不愧是舊王府的地,風(fēng)水也好。」

    曲青陽在廳里隨意走動,附和小弟說:「是啊,看來他們徐家在人間產(chǎn)業(yè)也不少,大概也是對仙督之位勢在必得吧。只是不曉得少主找到濟定山那兒是徐家主的意思,還是少主自己的意思?!?/br>
    江煥生默默飲茶水,不管家主還是少主來都好,反正他為了跑這趟還得賠上幾個不錯的陣盤、法器當(dāng)伴手禮,若能就此撇清關(guān)係也是劃算了。他看向曲永韶,壓著嗓音問:「寒墨給你的項鍊果真有用么?」

    曲永韶點頭:「應(yīng)該有用,我戴著它走在街上,誰也沒多瞧我一眼,和以往都不同。不過江叔叔和大哥早就看習(xí)慣我的樣子,這項鍊對你們才沒有什么效果吧。畢竟是一件幻術(shù)道具,能發(fā)揮的條件也有限?!?/br>
    「這倒是?!菇瓱ㄉ粨?dān)心曲家兄弟的皮相太好,招人覬覦而已,他看向曲青陽的側(cè)顏,心想是不是也跟丁寒墨再求一條項鍊?不過曲青陽的性子肯定不屑這么做,所以他很快就打消了多馀的念頭。

    他們?nèi)说攘艘恢阒茫嚓栆呀?jīng)不耐煩了,來到外面走廊叫住一個僕人說:「你們少主若再不來,我們就先告辭了。我們這樣的散修也是很忙碌的,不像大門派有許多同門相照應(yīng),得自己應(yīng)付著過日子?!?/br>
    那僕人被曲青陽冷傲的眼神盯著,紅著臉不知所措:「啊、是,少主許是臨時有事耽擱,我、我這就去問,三位貴客請再稍候?!?/br>
    曲青陽回廳里就聽曲永韶在笑,他問:「你笑什么?」

    「沒什么,大哥你對別人真的好沒耐心啊?!?/br>
    曲青陽面無表情說:「哼,都說是別人了,我還要給什么耐心?」

    曲永韶走到窗邊欣賞外面景色,水上也有不少植物正在開花,他盯著水下魚影間聊:「雖說是別苑,但也打理得毫不馬虎,連錦鯉都養(yǎng)得好肥美啊?!?/br>
    就在他們?nèi)擞幸痪錄]一句聊天時,長廊那兒來的不是徐家少主,而是徐夫人趙穎芳,她碰巧今日來到別苑,聽說兒子邀了些客人,那些客人又同時上門,因此一時分身乏術(shù),她就想著幫兒子應(yīng)付一會兒。

    趙穎芳進到花廳里就看見一道頎長的男子背影立在那兒,同時也認出左方坐著的是隱居于濟定山的佛修,坐在右方的小少年就沒什么印象,不過中央那位男子一轉(zhuǎn)身就令她驚為天人。修真界不乏皮相好的男女,可她還沒見過這樣冷傲英俊、氣質(zhì)出塵的人,就算是她夫君徐廷曄那樣的劍修也不過是因修煉而變得疏離淡薄,可眼前男子清冷卻迷人的風(fēng)姿像是與生俱來的,彷彿一樹寒梅凌霜綻放,冷艷孤高,任誰擅自親近都是一種褻瀆。

    曲青陽認得趙穎芳,見她望著自己發(fā)愣有些不悅,但仍是簡單行禮喊道:「晚輩曲青陽,見過趙女俠?!?/br>
    趙穎芳一聽對方報上姓名就想起來了,這男子不正是蘇惠詩的長子嘛!她掩嘴輕笑:「唉,失態(tài)了,沒想到幾年不見,當(dāng)初那位少年郎君已生得這般俊朗不凡?!?/br>
    「趙女俠果然還記得我?!骨嚓枒B(tài)度客氣的應(yīng)付道:「令郎邀我江叔叔前來作客,我和小弟是陪同江叔叔來湊熱鬧的,希望不會太打擾你們?!?/br>
    江煥生把準(zhǔn)備好的禮物交給趙穎芳身旁侍女說:「空手來訪總是不好,但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這點心意希望令郎不會嫌棄,徐夫人就代他先收下吧?!?/br>
    趙穎芳笑應(yīng):「您是器修名家,隨便出手都是難得的寶物,怎么會嫌棄呢。再說心意到了就好,何必和我們見外?」

    曲永韶站到大哥身旁也喊了聲趙女俠,趙穎芳敷衍回應(yīng),心想曲家幼子小時候那么漂亮可愛,長大好像也沒有多出眾,還是曲家長子令她驚艷。

    曲永韶毫不在意徐夫人的態(tài)度落差,反正他也是敷衍徐夫人的,喊完人就坐回去觀察他們說話。他心想丁寒墨的項鍊真有意思,似乎只有時常和他見面相處的江叔叔、大哥才不受影響,要是現(xiàn)在取下項鍊又會如何?他抱著好玩的心態(tài)拿下項鍊,趙穎芳和她身旁侍女們依然沒什么反應(yīng),連看他一眼都沒有,看來項鍊的功效還能維持一會兒?

    「母親,你怎么在這里?」徐絳昕應(yīng)酬完上一批客人就趕過來見江煥生他們,只聽說江煥生帶了曲家兄弟來,沒想到母親也來了。

    趙穎芳說:「在山莊待得太悶了,想過來看一看你,剛好你有客人,我先來替你招呼一下不好?」

    「有你在當(dāng)然是最好的,母親見多了世面,又和江前輩相識,肯定比我這樣未成氣候的晚輩適合說上幾句?!?/br>
    趙穎芳被兒子哄得開心,比了下身旁侍女捧著的布包說:「這是你江叔叔給的禮物,你收著吧?!?/br>
    徐絳昕使眼色讓身旁隨從接收禮物,客客氣氣和江煥生道謝,馀光掃到一旁坐著的少年,那少年分明只是不帶任何情緒迎視他,但他卻像是墜入夢幻之中。

    僅是匆匆一瞥,他彷彿見到千萬花樹同時盛開,或清澈的水底滿是璀璨的寶石,但任何絕美的景色也比不上這一眼令他目眩神迷,那是一種世間不會有的美麗,卻偏偏映入他眼中、落在他心底,任誰只要一眼就會被那樣的美麗所震懾,也因而令他有一剎那的失神。

    曲永韶一察覺到徐絳昕的眼神就趕緊戴上項鍊,再低頭玩自己的手假裝若無其事。曲青陽瞥見徐絳昕他們的視線往一旁移,順勢介紹:「那是我小弟。永韶,還不跟少主見禮?!?/br>
    曲永韶原地起身行了一禮淡淡的喊:「見過徐少主?!购巴晁忠桓辈欢碌奶煺婺幼厝?,他想自己若表現(xiàn)得愚蠢無禮一點,徐家這樣的大戶應(yīng)該就更瞧不上他,不屑和他往來吧。

    徐絳昕并不在意曲永韶?zé)o禮,還面帶微笑走上前說:「我記得你,小時候我們見過面,永韶弟弟還記得我么?我是徐絳昕?!?/br>
    曲永韶沒什么表情,眼底也毫無情緒回話道:「應(yīng)該是我那時還太小,不記得了。不過徐少主聲名遠播,我當(dāng)然也是知道您的?!?/br>
    「永韶弟弟不必這樣客氣,曲家于我徐家有恩,是永遠的恩人,你也可以喊我哥哥?!?/br>
    曲永韶怎不記得徐絳昕是如此多話之人?這傢伙不是邀江叔叔,一直找他說話是怎么回事?他敷衍道:「那怎么好意思,我一介無名散修,平日也沒和徐家往來,要是被人以為是攀附就不好了。對啦,你不是要找江叔叔?你們聊?!?/br>
    徐絳昕只當(dāng)曲永韶怕生,看著這個漂亮俊秀的少年跑去找曲青陽,彷彿還是曾經(jīng)那個怯生生躲在家人身旁的小雪團,真是可愛。不過他的確是想拉攏江煥生這樣的器修,散修也是有分別的,有的散修不值得一提,但江煥生可是有上古大能傳承的器修,又從不涉入任何勢力爭斗,光是能請此人來一趟徐家別苑也多少能影響一些局勢了。

    徐絳昕并不急著和曲家兄弟敘舊,而是找江煥生聊起修真大會的事,江煥生果然對這些事興趣不大,儘管明里暗里都表示過不想和修真大會有關(guān)係,但江煥生謙和的應(yīng)對也只令人留下好感,也因此徐絳昕不好再勉強江煥生,聊了一會兒就隨之起身道:「江前輩這就要走啦?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管怎樣,晚輩還是感謝您來這一趟,沒想到還收了你這么多東西,其實我也有準(zhǔn)備,上回兩手空空前去濟定山拜訪,實在是我的疏忽,我早已備下一份薄禮,請江前輩收下吧?!?/br>
    江煥生蹙眉,微笑婉拒:「這不太好吧,我什么也沒做,怎能收你的禮?!?/br>
    徐絳昕溫雅一笑:「前輩又見外了,你帶了曲大哥和永韶弟弟來,讓我能見到故人,我心里高興得很,又怎么會是什么都沒做。江前輩就算用不上這些,或許身旁的人也會有興趣。只是一些修煉時能用的材料而已?!?/br>
    曲永韶看他們客套的一來一往把禮物推來推去,無聊得掩嘴打呵欠,最后江叔叔還是收下禮物,跟徐家母子道別就回家了。來時他們是用了傳陣符咒,回去時也在城外用了同一招,一轉(zhuǎn)眼就能到郊外。曲永韶已經(jīng)習(xí)慣那符咒帶來的暈眩感,很快按了幾處xue道緩過來,然后跟上大哥他們的腳步往工坊走,途中他說:「大哥,我覺得那徐夫人看你的眼神,跟你每次進城時那些女子看你的眼神一樣,她是不是迷上你啦?」

    曲青陽睨他:「她和我們爹娘是同輩,你別亂說?!?/br>
    「哦,與爹娘同輩啊……」曲永韶瞄向一旁的江煥生,江煥生目不斜視、默不吭聲在裝傻。

    曲青陽看小弟在逗江叔叔,輕輕拍了下小弟的肩膀念說:「你別這么逗他,他是老實人,也是我先、咳,也是我先喜歡他的?!?/br>
    「嘻嘻嘻?!骨郎匦Φ霉盱`精怪,小聲道:「這么護著江叔叔,大哥啊大哥?!?/br>
    曲青陽又拍小弟的手臂輕斥:「吵死了?!?/br>
    曲永韶咯咯笑起來,聽曲青陽問:「你方才怎么把項鍊拿下來了?我看那徐絳昕對你的態(tài)度格外熱情,和小時候都不一樣?!?/br>
    曲永韶聳肩說:「我只是想試一試項鍊的效力,哪知他忽然蹦出來。不過也無所謂,世人本來就容易眛于皮相,他的態(tài)度改變也只證明他是個俗人?!?/br>
    曲青陽笑話他說:「哦,那你不是俗人囉?」

    「我也是俗人,我有我的愛好,我的愛好就是丁、寒、墨?!?/br>
    「哈,跟我說做什么?這話你去講給他聽啊?!?/br>
    「不要啦。」曲永韶抿了抿嘴嘀咕:「我也是會害羞的俗人。」

    曲青陽看小弟竟露出害羞的模樣,搖頭連連咋舌,男大不中留啊。

    他們走沒多久就看見遠處丁寒墨在那里等他們,確切的說是在等曲永韶。曲永韶一見到丁寒墨就開心跑過去,丁寒墨身后是山景,是晚霞,不過那些景色再好也沒有他的心上人好。

    丁寒墨生得不算搶眼,只是特別高大,不笑的時候讓人感覺難以親近,有時看來冷峻危險,只有在曲永韶面前是溫和無害的。

    「寒墨!」曲永韶撲上去抱住丁寒墨,和丁寒墨相比他矮了一個腦袋以上,丁寒墨匆匆在他額頭親了下,抱住掛在身上的他低笑出聲。他問:「你出來等我們,等很久了么?」

    丁寒墨沒什么表情,但語氣溫和回他說:「剛過來。你拿下項鍊時,我感應(yīng)得到,所以有些擔(dān)心?!?/br>
    「沒事的,我在徐家太無聊了,想試試拿掉項鍊后別人會不會有不一樣的反應(yīng),好玩罷了。那會兒剛好徐家少主出現(xiàn),好像被我嚇一跳,嘻?!?/br>
    丁寒墨松手讓他落地,改牽著他的手等曲青陽他們走來,他望著曲永韶被霞光照亮的側(cè)顏,那張笑臉好像上了一層金粉,他用無奈而寵溺的語氣低聲道:「貪玩?!?/br>
    入秋以后紫煙工坊的生意變多了,不過來客都不是凡人,而是修士。江煥生偶爾也替修士修補某些法器,但是修真界的客人一下子增加太多,江煥生著實忙不過來,乾脆在工坊外立起一塊牌子,上面列出他接的生意已經(jīng)排到后年,沒耐心等的人也可以不必浪費時間。

    這些修士都有個共通點,他們都是徐家介紹來的,不僅是找江煥生修法器、訂製法器,還找曲青陽看診、找曲永韶買藥,不過曲永韶不可能在這種時期賣藥,他頂多像以前聶坤哥哥一樣在茶棚賣茶水或點心果子。

    曲永韶和那些客人們打聽徐家的事,問他們怎么會特地來紫煙工坊,后來才知道徐絳昕四處散佈自己和他交情深篤的傳言,但這根本是假的,他和徐絳昕一點都不熟。

    得知此事那晚他有些失眠,丁寒墨摟著他關(guān)心道:「哥哥睡不著?在想那個徐少主?」

    「我也不是想要想他的事情,可他為什么要四處亂講,我跟他又沒見過幾面,他是何居心???」

    「自然是想引起哥哥的注意啊。他大概是很喜歡你的模樣。」

    「真是令人厭煩?!?/br>
    丁寒墨摸著曲永韶的頭發(fā),聽他發(fā)牢sao,然后問:「我也喜歡你的模樣,哥哥不覺得厭煩么?」

    「你不一樣啊,你是丁寒墨,我喜歡你,所以也希望你喜歡我。至于其他不相關(guān)的人,唉,我只覺得麻煩?!?/br>
    丁寒墨喜歡聽他講這些,關(guān)于自己在他心中有多特別的這些事,因為這樣他也能視情況分享自己的心情。他告訴曲永韶說:「我喜歡永韶哥哥,哥哥喜歡什么樣的,我就變成什么樣的。我是為了你而生的?!?/br>
    曲永韶蹙眉:「這樣好沉重啊。沒有誰該是為了誰而生啊。」

    「哥哥不喜歡么?」

    曲永韶沉吟了聲,思索該怎樣講才好,他回擁丁寒墨說:「不是不喜歡,只是擔(dān)心你。萬一我不在了,你怎么辦?」

    丁寒墨話音淡柔:「那我就去有你的地方?!?/br>
    曲永韶明白他的意思,闔眼埋首在對方懷中悶悶的說:「所以啊,我就會擔(dān)心你這樣……」

    「不必擔(dān)心。我覺得這樣很好,這是我自己的意志,我的心,我想這么做。哥哥如果能接受,對我來說就是最好、最幸福的事。萬一不能接受也沒關(guān)係,我不會傷害你,也不勉強你,不接受這樣的我,也是我自己的事,如果接受了,那就是我們的事?!?/br>
    曲永韶難得聽他說這么多心里話,一時百感交集:「你真的想了好多啊。對不起,我沒想那么多,讓你一個人很苦惱吧?」

    丁寒墨發(fā)出沉厚又溫柔的一聲笑:「不會苦惱,只要是和哥哥你有關(guān)的事,再多都甘之如飴。」

    不過丁寒墨還是有點不高興,他希望曲永韶能自在快樂,就連自己也不該令曲永韶cao心或煩惱,那個叫徐絳昕的傢伙怎能如此恣意妄為令他哥哥傷腦筋?但他不能貿(mào)然教訓(xùn)對方,以免招來更多麻煩,害了曲永韶就不好了,這么一想也只能再忍耐么?

    「哥哥。」

    「嗯?」

    「我可以殺了徐絳昕么?」

    曲永韶嚇了跳:「不要,這么做你會惹禍上身,會被很多所謂的正道圍勦?!?/br>
    「但是我很厲害啊。要不,吃了他?或把他餵給其他東西吃,那樣也死無對證了?!?/br>
    「我沒事,你別亂來啊。寒墨,不要做無謂的殺生,我們不理他們就好,當(dāng)他們是入夏以后就會有的蚊蠅,早晚會有應(yīng)對的辦法啦。你聽我的好么?還有,不能因為厲害就亂來,那是不對的啊?!?/br>
    丁寒墨輕吻著曲永韶的臉,輕嘆:「好吧,都依你。我知錯了,哥哥你罰我吧?」

    曲永韶好笑問他:「我能罰你什么?」

    「罰我……不管你對我做什么,我都不反抗和拒絕?!?/br>
    「這哪是罰?。俊?/br>
    「也不能迎合和主動?!?/br>
    「哦。」曲永韶想到了該怎么逗他,揚起一抹壞笑。

    丁寒墨看著月輝溫柔照亮曲永韶的臉,即使笑得有些邪氣調(diào)皮也無損這人本質(zhì)的純粹和良善,他能明白自己是怎么迷戀上曲永韶的,這個人又好又壞,骨子里張揚又頑皮,卻也能裝出溫順乖巧的樣子,那么多變、那么有意思。在他眼中,曲永韶太耀眼了,怎么藏也藏不住,就算一時藏起來了,也得忍著不能炫耀。

    「我不會讓你整晚睡不著啦?!骨郎匦Φ糜悬c壞,他摸著丁寒墨的身體,興奮道:「我們來練一練那個避火珠的功法吧?練基本功,我只是摸一摸、親一親你,就練半個時辰吧?」

    「好。不過哥哥還真是殘忍?!苟『樕细‖F(xiàn)沉溺其中的笑意,灰眸糅了無盡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