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客廳只能聽見偶爾兩只狗發(fā)出聲音，林海靜坐在夏羽嶼旁邊，看她給黑柴順毛。

    “你…要先洗個澡嗎？”林海問。

    “不了?！彼ь^，像是醞釀了很久，“先談?wù)劙??！?/br>
    林海眼皮跳動一下：“好?！?/br>
    “我們——”

    一個聲音先一步打斷夏羽嶼的聲音，“不分手。”

    嗯？

    夏羽嶼的手被虛握住，像是對待一樣很珍貴的東西，太重怕碎掉，太輕怕走掉。

    林海垂睫，讓人看不清情緒。

    他又重復(fù)了一遍：“我不同意分手?！?/br>
    怕起不到作用，停頓一下又補(bǔ)了句：“狗也不能帶走?！?/br>
    “沒要分手?！毕挠饚Z被他這話弄得沒脾氣。

    窗外的冬雨淅淅瀝瀝，那是冬對秋的告別，對枯葉對腐枝，用獨(dú)屬于它的淚水，和過去的陳舊一一道謝。

    用冬的第一場雨沉寂世界，從此開始萬物累積，在不為人知的時間厚積薄發(fā)，靜待時機(jī)迎接下一場生機(jī)的狂歡。

    感情也是。

    夏羽嶼靜靜地訴說從前的種種，從高中到現(xiàn)在，每一個讓她銘記的時刻。

    她所做決定的緣由，她的身世以及對他的感受……

    整個過程，她的態(tài)度都很淡，好像那是別人的事情，好像置身那些痛苦中的人另有其人。

    很多次，涉及不好的記憶林海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回想。

    可，偏偏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姑娘是個勇士。

    她敢于面對曾經(jīng)的種種，她說：

    在身世方面，我確實(shí)不那么幸運(yùn)，曾經(jīng)也很羨慕那些家庭幸福的同學(xué)。

    但我卻又足夠幸運(yùn)，遇到了這么多幫助我的人。因?yàn)槟棠痰氖震B(yǎng)，免我收流浪無家之苦；因?yàn)閲业恼哐a(bǔ)貼，讓我能夠讀大學(xué)見識到更多從未見過的風(fēng)景，真正實(shí)現(xiàn)了思想的解放。

    因?yàn)樽x書，我免于成為眾多年紀(jì)輕輕就嫁人生子，一輩子圍著廚房孩子和男人的姑娘，看清了女性在社會中的劣勢地位，識破了所謂“人人平等”“女士優(yōu)先”口號背后藏匿的丑惡。

    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夏羽嶼轉(zhuǎn)頭看向林海，他才發(fā)覺她的眼尾，染了紅。

    偏偏她帶著笑：“還有，遇到你?！?/br>
    她說他算高中時的一個精神支柱，那會兒學(xué)習(xí)壓力大，她的世界因?yàn)榧彝ガ嵤潞涂荚噳毫?，幾乎整個是灰暗的。

    “高中時你出現(xiàn)，于我而言，是救贖。那天在酒吧你出現(xiàn)，于我而言，亦如是?！?/br>
    她沒有避開自己用了他給的錢，沒有避開因?yàn)榱趾５馁Y源，帶給她一些悄無聲息的機(jī)會。

    “所以，我很幸運(yùn)。”

    林海注視她的神情，心口像被一口氣堵著，不上不下的難受。

    夏羽嶼的眼底在燈光下很亮，他抬手碰她眼尾，被那晶瑩沾濕指尖。

    林海忽然側(cè)身抱住她，一開始很輕，見她沒抗拒，力氣越來越重，像要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身體，填滿那些他未曾參與過她的日子。

    夏羽嶼乖乖被他抱著，手掌慢慢拍他后背。

    哄他？

    笨蛋，明明你更應(yīng)該被哄。

    林海貼近她耳朵，聲音不大卻格外認(rèn)真。

    “夏羽嶼，你真棒?！?/br>
    這樣簡短的一句話，將她的偽裝戳破。

    林海抱著她，看不見她的臉，卻感受到她肩膀微微顫抖。

    他說：“謝謝你。”

    謝謝你忍受我過份的占有欲。

    謝謝你原諒我不受控制的脾氣。

    還有，謝謝你這么勇敢。

    這么多年，辛苦了。

    他沒戳穿她，她在哭，他就假裝沒感受到，直到她哭夠了，主動從他懷里退出來。

    “謝我什么？”

    “謝謝你沒趁機(jī)甩了我。”

    聽出來他故意逗她，夏羽嶼接話。

    “你不是說，做你女朋友要包容你?！?/br>
    哭過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臉真誠的說要包容他。

    “怎么這么軟?！绷趾A身親她。

    坦誠是彼此的，林海也想更靠近她的心。

    于是，他提了楊盈。

    “你覺得她對你好嗎？”

    再后來，她否認(rèn)，驚訝，沉思。

    這個夜晚，沒有蠟燭鮮花，沒有rou體欲望。但他們都知道，兩顆心靠在一起，比任何一次親密更鮮活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