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對立的兩人
韓素瀾的臉色很難看。 “你們這樣是不對的……”她訥訥地說著連自己都不信的話,“法律規(guī)定的,每個人都是自由人,沒有誰有資格控制別人的人生?!?/br> “那只是書面上的說法?!毙ぷ訒险f,“你也知道,在那場大戰(zhàn)前,這個世界就是一個純血為尊,雜血為奴的世界,并且這樣的制度一直延續(xù)了數(shù)千年。雖然戰(zhàn)爭稍微改變了一下雜血的地位,但在某些人眼里,純尊雜卑,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一樣根深蒂固,甚至在他們的認知里,某些特定的時候,男女可以平等,但純血和雜血絕對不行?!?/br> “這不公平!我們又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韓素瀾皺著眉,神色憤慨。 其實她心里清楚,自己說的話是沒有用的,但她必須反駁,因為她要向肖子曄表明自己的立場。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潛規(guī)則,也是你想離開我們的原因,不是嗎?”肖子曄根本沒有把她的“憤怒”當真,他附在她耳邊輕聲呢喃,看似瘦弱,實則結(jié)實有力的手臂牢牢環(huán)住她的腰,“有什么辦法呢?那些老家伙站在權(quán)力巔峰一百多年,戰(zhàn)爭都沒能擊垮他們,他們的勢力根深蒂固,錯綜復雜,而你只是一個小小的雜血,甚至連靈魂都不屬于這個世界……你又不甘心讓自己的命運掌控在別人手里,那就只好跑了,對吧?下面的社會,要比上面開放得多,這一點,你在橘市就已經(jīng)體驗過了?!?/br> “是又怎樣?”心里的想法被戳穿,韓素瀾卻沒有露出慌亂的表情。她平靜地應下這一手試探,心里甚至有種“終于來了”的興奮感。她和肖子曄糾纏太深,有些事甚至不用對方說出口,就能通過蛛絲馬跡推斷出來,譬如她這副少女的殼子里裝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又譬如他遠不如表面上的和藹可親。 他們之間是有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的。她要走,他不肯讓她走。他愛她,她不愛他。因為這矛盾,兩個人暗地里斗爭過很多次,肖子曄把童柏和她的資金控制在手里,韓素瀾就偷偷聯(lián)絡童杉在國外制造另一條出路。他們心照不宣,但從不表述于口,這次,是他們第一次把偽裝撕開,把矛盾拿到桌面上來解。 “其實你不用走的。把那些老家伙推翻就好了。反正世道就是這樣,誰掌權(quán)誰說了算。”肖子曄說,他屈起腿,頂著她的膝蓋,把韓素瀾整個兒圈進懷里,“外部瓦解不了他們的勢力,但內(nèi)部可以。而且他們已經(jīng)被削弱過一次了,我們的父輩不是從他們手里搶走了一部分權(quán)力嗎?還出臺了律法,兩百歲強制退休?!?/br>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尤其是俞天君的父親,這可是秘辛,我悄悄告訴你。他的父母不是意外死亡,是從他祖父手里搶權(quán)的時候,被老頭子弄死的。老頭子害怕他長大了也跟他父母一樣,就想殺了他,被他祖母先下手為強,把人送出去,之后又找機會殺了自己的丈夫。擔心這支獨苗被旁支折斷,老太太一直把人放在外面養(yǎng)著,一點點放權(quán),把人培養(yǎng)起來才接回尤家。那老太太倒是個疼愛孫子的,早早給人鋪好了路,要不是你,他回去就該跟旁支的女人訂婚了?!?/br> 這是韓素瀾從沒聽說過的故事,父殺子,妻殺夫,她一邊聽一邊冒冷汗,更加堅定了要離開這個有利無情的上流社會的決心。 “那太兇險了。誰嬴誰輸還不一定呢,再說權(quán)力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我才不要為它丟掉性命?!彼财沧?,“我只想要過平靜的生活,不用遭受誰的冷眼,也不必為了家族的榮譽,或者別的什么犧牲。我也不想做男人的附庸,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理想中的戀愛,是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不用被爭來搶去,還被當作戰(zhàn)利品?!?/br> 肖子曄噗嗤一聲樂了。他揉揉女孩兒的臉,眼里帶著寵溺的笑意,像是面對一個天真的孩子,聽到了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傻話。 “你不是很聰明嗎,怎么在這件事上這么傻。如果我們沒有愛上你,那你還有離開的可能,可現(xiàn)在,想從我們手里逃開,不啻于白日做夢。”他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清自己眼中g(shù)untang的濃烈的情意,“我們是愛你,才給了你尊重,讓你逍遙那么久,知道嗎?要真像你說的,你不是男人的附庸,好,那你拿什么來跟我斗?一個沒爹沒娘的小雜血,輕輕松松就能捏死,我就是強行把你囚禁在家,你又能怎么辦呢?” 韓素瀾臉色蒼白地答,“你那不是愛……” “誰說不是愛呢?你知道我有多想吃掉你,把你融進我的骨血,再也不分開?都是對你的愛,才讓我忍耐下來,因為比起吃掉你,我更想抱活生生的你啊?!?/br> 他是認真的。韓素瀾瑟縮著,不自覺地往肖子曄的懷里縮:“愛要兩情相悅,你那樣,是體會不到愛情的幸福的。” “誰說我不會幸福?一想到我的血里流淌著你的血,我就幸福得快要死過去了?!?/br> 不,不是那樣,至少不該那樣。韓素瀾蠕動著嘴唇,卻無法駁倒他,肖子曄的腦回路跟她完全不一樣,她無法說服這個人。 “你……你那樣子,根本沒考慮過我。如果你真的殺了我,我會恨死你的?!?/br> 這話太蒼白了。軟綿綿的威脅,一點力道都沒有。她知道他有能力做到這一點,他甚至能干凈利落地清除掉一切痕跡,讓她無聲地消失在天地間。 但除了這話,她也沒別的話能說了。 偏偏肖子曄卻嘆了一口氣,他竟然被這話威脅到了。 “是啊。我不想你恨我。我也舍不得你疼……所以我沒有這樣做。要不是你發(fā)情期到了,我甚至不會動你?!彼p聲笑,“你看,我對你多好?你還有什么理由恨我呢?” 他的邏輯那么嚴密,韓素瀾差點被他帶進去。她穩(wěn)住心神,拋出自己的觀點:“你說的那些,都是建立在權(quán)力的基礎上的。如果你像我一樣無權(quán)無勢,你那些理論根本站不住腳。” “沒錯。但現(xiàn)實就是這樣,我有權(quán),你沒權(quán)?!毙ぷ訒咸谷怀姓J,“你必須接受現(xiàn)實?!?/br> “我可以接受現(xiàn)實,但我不會接受你那一套說辭?!表n素瀾很堅定,“就是有你這樣的人,我才一定要走,這輩子,我要為自己而活?!?/br> 看著她明亮的眼睛,肖子曄幽幽地笑了。 “你很快就會明白,這是多么恃寵而驕的想法?!彼麜崦恋負崦哪?,從眉梢到眼角,順著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經(jīng)過桃紅色的唇,落在纖長的天鵝頸。 “有時候,就是得用點非常手段,才能讓被寵壞的小公主看清現(xiàn)實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