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傳來的感觸讓她胸口一陣晃動。

    鳳信看見自己的手被牽在靳雨昔的左手里。她抬起頭，他神情專心在看車道上往來的車輛，確認(rèn)安全。當(dāng)有比較危急的情況時，他都會顧及她。像現(xiàn)在這樣，原本他們一前一后走在斑馬線上，他看見幾輛要右轉(zhuǎn)切過斑馬線的車，就旋身伸手牽起她。慢下來等速度較快的車輛通過，在路口上的那一秒，鳳信被好好地保護(hù)在他身側(cè)，牽緊她再一起踏上人行道?？此淖匀粯幼?，就知道他一定又是因為下意識地保護(hù)她而牽起她的手。

    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是會讓彼此臉紅的。他愛得很隱晦，卻也很直接。他好幾次偷偷親吻鳳信額頭，卻也告白、牽手過馬路。

    不管是手掌感覺到的溫柔力道，還是心里所感受到的珍惜重視，鳳信都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整顆心都流動著暖流。倘若時間回到大四那一年，她絕對不相信未來的某一天她會對老靳有這樣的心意。也萬萬料想不到靳雨昔會喜歡她。

    靳雨昔對不熟的人很冷漠，但熟了之后就不一樣，成為朋友之后，便是進(jìn)入他的國度，而他愛了之后，更不一樣。靳雨昔喜歡上鳳信之后，更是把她納入他的懷里。靳雨昔一旦喜歡上一個人之后，便會將本來的喜怒哀樂展現(xiàn)給她看。還會死命守護(hù)她。喜歡就喜歡。喜歡就會對你很好。

    下班時段道路逐漸壅塞，高廈騎樓里熙攘。鳳信下班后來找他，在他公司樓下會合，走路去停車場。

    眼前一家速食店走出一個滿手外帶盒的人，是靳雨昔的同事小官。迎面看到并肩的靳雨昔與鳳信。

    「喔！雨昔要取車回家了喔？」小官開心地說，「咦欸？鳳信也在。最近很?？吹侥汔?！你們終于在一起了喔？齁？」

    鳳信有點慌張，明明他們牽著的手已經(jīng)放開了，小官是怎么會這樣說？

    看鳳信尷笑著抬手摸亂頭發(fā)，身旁的靳雨昔沒有說話，只是把視線轉(zhuǎn)回小官抱滿懷的速食。叮囑他晚餐不要一直吃速食。臨要分別時，小官空出手拍拍靳雨昔的肩膀。

    「沒關(guān)係啦，再加油就好。我先走囉！掰掰！鳳信、雨昔?！剐」僮哌h(yuǎn)。

    鳳信愣住，不明白小官的意思。她看向靳雨昔，這才發(fā)覺他臉上的挫折低落的表情。

    他吸了一口氣振作，要她在這里等，他去牽車。正轉(zhuǎn)身，鳳信急著拉住他的手。

    「喜歡你！」她說了日文。

    靳雨昔愣然眨了眨眼，心口晃動，最后露出笑容。「在這里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鳳信看他遠(yuǎn)去的背影，心里覺得很不對勁，明明他是笑著的，可是怎么有點哀傷，像是強顏歡笑。

    在回家的一路上，車內(nèi)一直都有個被隱藏，刻意忽略的情緒。鳳信心中的擔(dān)憂漸漸擴大，她偷喵一眼身旁正在駕駛的靳雨昔。

    一會后他們到家，車子在停車位上停穩(wěn)。靳雨昔準(zhǔn)備下車，鳳信抓住他，神情不安。「喜歡你！」

    一天內(nèi)，在短短的一個小時之間，聽見鳳信兩次告白，靳雨昔閉了閉眼，實在太幸福了。他莞爾，「謝謝…?！?/br>
    「…我是不是已經(jīng)出局了？」

    聽見鳳信的話，話音中有著哭意，他愣了一下。

    兩次傾訴心意都是其他的回答，鳳信低下頭，手臂擋在眼前。「我太自作多情，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墒俏颐髅鞲杏X是這樣啊。我誤會了嗎？嗚，對不起，唔？鑰匙呢？嗚嗚～在哪里??？」找不到鑰匙，想起她把他家鑰匙放在家里，鳳信大哭，「我等下就還給你…?！?/br>
    靳雨昔有點跟不上鳳信現(xiàn)在的情緒。他手忙腳亂傾身自置物箱里拿出面紙。輕柔幫她擦眼淚。

    「怎么又要還我鑰匙？」他心痛地說。

    「我說了兩次喜歡，我是認(rèn)真的，可你都敷衍我…。你不喜歡我，我怎么可以霸占你的鑰匙！」

    靳雨昔嘆氣，試著問。「那你要當(dāng)我女朋友嗎？」

    鳳信停住哭泣，抬頭驚訝看他。

    「看吧，你不想。我知道。剛剛小官問我們是不是在一起時，我就知道了。你一臉尷尬，我怎么會勉強你？」靳雨昔牽強笑笑，「你說喜歡我，也只是在安慰我對吧？…我知道。我知道了。」

    鳳信這才發(fā)現(xiàn)靳雨昔也有不安，他給她的很多，可是她回覆得太少了。就連她的告白都覺得太不真實。他單戀這么久，就算上次她說她愛他，他都無法相信。鳳信會喜歡他，到現(xiàn)在都像做夢一樣。鳳信心口為他隱隱作疼。

    「你錯了！靳雨昔！」鳳信聲音宏亮，「我不是在安慰你！我再說一遍，你聽好喔！我喜歡你。喜歡喜歡喜歡喜番…。」鳳信的情話一聲一聲傳進(jìn)靳雨昔的心里，一直重復(fù)直到發(fā)音走鐘。讓靳雨昔笑出來，鳳信看著他的笑容。在兩人互相凝視時，她突然點點頭。

    「要?！顾f。

    那一瞬間，靳雨昔聽懂，胸口怦怦，他努力消化中。她說她要當(dāng)他的女朋友。

    「那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海？」她問，「我有男朋友的話，最想和男朋友一起去海邊！」

    「要?！股髦仡h首，他回。

    靳雨昔凝視鳳信的雙眸，彼此眼中流露感情，心噗通噗通激動跳著。

    這一刻，他們的關(guān)係正式往前一步。

    鳳信看見靳雨昔自他家出來時，視線對視，有點害羞。靳雨昔頭發(fā)有點翹翹的，他有一下沒一下的吸著鼻子。他們半夜三點多出發(fā)，外頭天空烏黑，一列白光燈柱的路上靜謐，兩道車燈光束照明前方，他們的車輛穩(wěn)穩(wěn)開往濱海公路，偶爾與寥寥可數(shù)的車輛擦身而過。

    靳雨昔因為凌晨的溫度而鼻子過敏，雖然早起還有點犯困，但他緊張地看著正在開車的鳳信。而鳳信雖然很淡然，可因為駕車次數(shù)不多，心底還是有些緊張。靳雨昔盡量不顯現(xiàn)緊張，以免引起她慌亂，在他們一路上的間聊之中，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靳雨昔偶爾輔佐指路。

    濱海公路上，鳳信因為他們越來越靠近海，而很開心。靳雨昔搖下車窗，海水的味道撲進(jìn)，鳳信嘴邊不禁上揚。靳雨昔看見她傻氣的嘿嘿笑容，跟著開心。

    「我們比預(yù)期的時間還早到耶，唔，好冷…?！?/br>
    漆黑的海邊，海風(fēng)吹來，鳳信站在護(hù)欄邊搓著臂膀，放眼望去，都是黑漆漆的，地平線上隱約能看見云的輪廓。風(fēng)吹亂他們的頭發(fā)，靳雨昔大笑著，跟鳳信兩人搶著先回到車上。

    他們有點喘，車外漆黑，耳邊聽著海浪聲，靳雨昔頭靠在副駕駛座的頭枕上，目光溫柔注視鳳信，鳳信側(cè)著身面對他，與他對望。

    「等下要吃什么？」她問，看出他有點疲憊。

    「嗯…永和豆?jié){。你覺得呢？」

    鳳信點點頭。兩人眼睛眨呀眨。在安全到達(dá)海邊后，不知道是安心下來，還是因為早起的關(guān)係，他們都有點倦意。一陣?yán)б庖u來，可是他們怕小睡會錯過日出，鳳信拿出出門前沖泡的咖啡，與靳雨昔兩人分著喝。鳳信紅著臉，心里溢滿幸福得不可思議的感覺。既心動又安穩(wěn)。

    鳳信看著擋風(fēng)玻璃外的黯淡烏黑，想藉著聊天來驅(qū)除睡意。她就腦子里隨意想到的，間聊。

    「你車禍那次，去看你的時候，我看到你手機里挾著我畫的卡片耶，為什么…你會拿到？我明明把便當(dāng)給小官了啊?！?/br>
    靳雨昔有點驚訝，難為情地承認(rèn)，「小官拿給我的，啊…不是，是我看到后跟他搶過來的。你塞給他讓他不知所措，而且為什么要給別人??？明明是我的便當(dāng)啊。里面的菜色都是我超級喜歡的！我怎么可能讓別人吃你做的便當(dāng)。當(dāng)然是把便當(dāng)吃光光，收好便當(dāng)盒，收好卡片啊?！?/br>
    鳳信聽了很開心。

    「那我的生日愿望…還可以實現(xiàn)嗎…？」靳雨昔注視著她，緩緩問。

    鳳信大大點了頭，「嗯，我知道。你手術(shù)后在昏昏沉沉之間有說?！箍匆娊晡趔@訝的表情，她笑說，「這個已經(jīng)是了啊，再許別的愿吧，我會幫你實現(xiàn)?！?/br>
    讓他待在她身邊，是他的愿望。除此之外，他已經(jīng)別無所求。

    他吞吞口水，眼神游移，雖然難為情，但目光透露直接認(rèn)真的情感，「…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鳳信愣了愣，偏頭想?！高怼??！?/br>
    她說，「雖然是最近才意識到的…，但是，應(yīng)該是從這六年間就開始的吧?！?/br>
    她靦腆一笑。

    見她突然笑，他在意地輕問，「笑什么？」

    「我想起來了，有點心動的時刻?！锅P信頓了頓，坦白地說，「你抱著小涼浪浪的時候。還有從房東阿姨口中知道現(xiàn)在的房子原本是你跟你妹共同租的，在我知道是你讓給我的時候。還有…，大四的時候，我們?nèi)ピ屏肿鰧嵉乜疾?，我載你回去，我忘了戴上安全帽，你幫我扣安全帽的時候。唔，有點心動?！?/br>
    聽見鳳信的坦然回答，靳雨昔撇過頭，這些資訊頗具爆炸性，心臟跳動的瘋狂有點超過他的預(yù)期。這些跟情話一樣，他穌麻開心極了。他瞥見車外的光線變化。

    「吶，」鳳信輕觸他手臂，「那你呢？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一定比你還要早就喜歡了！」鳳信自信地說。

    他轉(zhuǎn)移話題，「你看，光線更亮了?！菇晡糁钢鴵躏L(fēng)玻璃外的天空，「下車去看看?！?/br>
    天從烏黑的云中綻出些許白光，露出一彎魚肚白，接著天色很快地從深烏黑轉(zhuǎn)為芋頭紫，藍(lán)灰，海平線上的天空有幾抹純粹的粉紅，鳳信看著車外，被分心了。她下車，跟著靳雨昔一起開心走向沙灘。

    藍(lán)海不斷把白色的浪花推上來，遼闊的海岸讓鳳信舒心。天空轉(zhuǎn)為淺藍(lán)，海平線上漸漸染成橘紅色，下方的海面也變成暖色。

    鳳信與靳雨昔沒有說話，寧謐專注望著那片橘紅，等待。幾秒后，太陽升起，他們看見日出。

    心里感受到感動，鳳信笑著轉(zhuǎn)頭看靳雨昔，她靠向他，手挽著他的手臂。

    天空緩緩轉(zhuǎn)亮，淺藍(lán)空包覆著亮橘黃的日出讓海面一片金光。他們坐在沙灘上凝視著剛誕生的燦爛日光。天穹溫柔地轉(zhuǎn)透亮。

    很神奇地，在這一刻，彷彿有魔法一般，看到日出的景色，沐浴在大自然下，整個人像是被洗滌過一樣，充滿希望。

    「你還沒有說呢?！锅P信靠著靳雨昔的肩膀。

    靳雨昔輕笑，心口激盪，他坦承，「可能是當(dāng)兵的時候?！?/br>
    鳳信抬起頭笑了出來，一副贏了的樣子。「那還是我比你早一點就心動了喔?！?/br>
    靳雨昔寵溺地笑笑，雙手捧著她的頭，傾身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

    「可是大一開學(xué)第一天，全班集合在塌塌米教室，點名點到你的名字時，我就注意到你了喔?！?/br>
    「聽到你的名字，覺得很熟悉。因為，跟我家鄉(xiāng)的一個地名一模一樣?！顾麥\淺地笑出來。

    鳳信望進(jìn)他的眼，手無意識地?fù)嵘纤挠沂种猓p柔覆住，密實保護(hù)。

    知道她心疼他車禍開過刀的手，靳雨昔好愛鳳信，再也不能更愛她了。

    兩顆心跳噗通同頻，他緩緩再次傾身，兩人的臉很靠近，他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