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信的下一堂課是系上的課。她與瑪融走在前往j棟的路上。一旁有著與瑪融身高一樣可愛的不知名灌木，它的葉子細(xì)細(xì)的，感覺有點(diǎn)像松。在風(fēng)中搖曳，看起來柔柔的。

    「欸！這我朋友！」瑪融刻意站過去與那植物并排，手圈著它，像擁著它的肩，露出白牙的笑著，「可愛吧？」

    「哈！瑪融你的朋友！被剪頭發(fā)了！」

    瑪融轉(zhuǎn)頭看，嬌小且被修剪的短讓鳳信與瑪融看了都開心。

    要是李頌慈在一旁，她一定露出死魚眼，盡量離她們遠(yuǎn)遠(yuǎn)的，然后在心里哀怨著『我當(dāng)初怎么會跟這兩個(gè)腦洞女生做朋友？』。

    陽光洋溢整個(gè)校區(qū)，道路上流動著人潮，一來一往，他們目的相同，也或許不同：前往下一堂課的教室，前往圖書館，餐廳，或是停車場。結(jié)伴或獨(dú)行，擦肩而過或打招呼…。

    她們走進(jìn)附設(shè)在j棟西邊一樓的餐廳，里面有許多店家，自助餐、日式料理、飲料、麵類米食…?，斎趤淼揭粋€(gè)輕食區(qū)，抓起放在黑色臺面上的鮪魚三明治，很快地便結(jié)好帳。鳳信在她隔壁一攤的地方，買了霸王粥、玉米濃湯與壽司。

    瑪融與鳳信會合，穿過人潮，在等電梯的時(shí)候，鳳信就拉開濃湯上頭的塑膠蓋，開始喝了起來。

    瑪融原本都看著前方走，但身邊的人一直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不得不轉(zhuǎn)頭看過去。

    「真是個(gè)好才能。」

    鳳信抬頭看她，無聲詢問。

    「邊走邊吃啊。這才能真是太了不起了！要吃，要走路，還要閃人。」

    「還好還好啦?！锅P信回。她滿嘴里都是東西，吃得唇上油亮亮。她們出了電梯，來到五樓的走廊。

    「呃好快！你也吃太快了！」瑪融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她們離開餐廳不到五分鐘，鳳信居然把溫度燙死人、份量多死人的霸王粥給吃完了。

    「蛤？有嗎？」鳳信將吃光的餐盒放進(jìn)塑膠袋里。只剩下壽司了。

    「聽說，吃很快的人，命都不好耶?！宫斎谖⑿Φ赜行﹦e有含意。

    鳳信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她愣住，心底有個(gè)模糊的怪異感覺，像是不安、害怕，不過，那種感覺還很渺小模糊，很快地便被她揮到腦后去。她用力拍了瑪融的手臂，帶著滿滿笑容說道，「你不要以為，你這樣講，我就會說你命好喔。當(dāng)我傻瓜??？你吃東西無敵慢的耶！我就知道你想從我嘴里聽到那句話齁。對不對？來這招，我不會上當(dāng)?shù)?！?/br>
    「你不就是傻瓜嗎？」

    「你才是傻瓜咧?！锅P信說道，打了個(gè)飽嗝。

    快接近教室門口時(shí)，走廊的另一頭，來了一伙人往她們靠近。那伙人是班上的男同學(xué)們。他們笑笑鬧鬧地在門口停了下來，一個(gè)叫阿鮪的平頭男孩跟鳳信她們打招呼。鳳信揮揮手，視線一轉(zhuǎn)，對上靳雨昔的眼。他站在那一票人里，單揹著書包。其他男生們一邊繼續(xù)方才的話題，一邊轉(zhuǎn)身進(jìn)了教室。鳳信也等著他先進(jìn)去，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鳳信，然后他突然間眼睛微微睜大，下一秒，他皺著眉頭轉(zhuǎn)開視線，越過鳳信走進(jìn)教室。在那一瞬間，鳳信似乎聽見嘖聲。

    「蛤？」鳳信眉頭打結(jié)，「老靳他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后頭的瑪融墊腳尖從鳳信肩頭出聲。

    鳳信聳肩，領(lǐng)頭進(jìn)了教室。這是一間電腦教室，有兩大排長桌。新學(xué)期，新課程，但還是舊同學(xué)，舊老師。老面孔，老大四。老陳的課依舊讓人想神游。

    「我沒想到你會帶課本。」對面吐了一句。

    李頌慈抬頭訝異地發(fā)現(xiàn)對面的鳳信有帶課本。這堂課雖是新課程，但要用的教材還是延續(xù)上學(xué)期所用的那本課本。上學(xué)期期末時(shí)，老師耳提面命地多次交代過。而昨天班代也有在他們這班的臉書上重新提醒。

    「這點(diǎn)，我還是挺ok的?！锅P信得意地笑笑。

    老陳不是個(gè)暱稱，老陳是真的老。他是一個(gè)有著斑駁白發(fā)，看起來有一打?qū)O子的老師，大概再過一兩年就要退休了。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會有人沒帶課本…?！宫F(xiàn)在老陳嘴邊碎念，目光巡視全班，記算有帶課本的人數(shù)，接著再將沒有課本的人進(jìn)行分配。

    班上出現(xiàn)一小批移動。鳳信起身讓位給對面的頌慈，她自己揹起書包，移到另一排。鳳信壞笑，因?yàn)轫灤染尤粵]帶課本，而她口中的墮者鳳信與瑪融反而都有帶到課本。頌慈現(xiàn)在要跟墮者二號瑪融一起共看。

    鳳信心里更開心的是，靳雨昔也沒帶課本。靳雨昔微微轉(zhuǎn)過椅子看她走過來。他旁邊空椅是面向她的。她腳步輕盈地要撲向那滾輪椅的懷抱，她猛力一膝跪上椅，那椅子往前滑，她神色變慌張，她還沒完全入座，沒有讓她停住滑行的點(diǎn)可以去抓，眼看會有跌倒的危險(xiǎn)，她害怕地伸手抓住靳雨昔。在那幾秒間，就做出反應(yīng)。

    滾輪椅停住，安心的鳳信一抬頭，是靳雨昔本來因?yàn)橐灿谜n本就很不爽，現(xiàn)在又因?yàn)樗齽倓偟陌啄啃袨槎舻哪槨?/br>
    「呃…不好意思。謝謝…還好有你…?！锅P信吶吶地說。他甩開她的手。鳳信拉好椅子坐好，老陳已經(jīng)開始上課，她將課本翻開，推到靳雨昔面前。靳雨昔將課本推回來，鳳信又將課本推過去，他又推回來。見他這舉動，鳳信推測他會理她，便將心中的疑問說出。

    「你剛在門口干嘛嘖我呀？」她推過去，順帶推去一個(gè)問句。

    靳雨昔冷冷看她一眼，沒再把課本推回來，撇頭專注于課堂，在筆記本上寫下重點(diǎn)，把她當(dāng)空氣。

    鳳信又吃了一個(gè)閉門羹，摸摸鼻子，剛剛她將課本完全推到他面前，又不好意思將課本拉回來一點(diǎn)，她瞪著面前漆黑的電腦螢?zāi)话l(fā)呆，耳邊無神地聽著老陳上課，她低頭看手上的壽司盒，偷偷塞了一個(gè)進(jìn)嘴里。

    鳳信被一個(gè)硬物打到頭。她從桌面撐起，撫著泛疼的頭，惺忪的睡眼瞥見走近的老陳。她坐直，抓著筆盯著空白的筆記本看。老陳在她身后停留，幾秒后走開。鳳信松了一口氣，看見左手邊闔上的課本。她抬頭看靳雨昔，知道她的頭剛剛是被課本的書脊打到。是他救了她免于被老陳抓到。

    鳳信正要道謝。鐘聲響起，靳雨昔就跩跩地起身，抓著書包離去。

    隔週，又在同樣是系上的課堂里遇見靳雨昔，鳳信與六七個(gè)朋友坐一桌，她看著助教傳來的點(diǎn)名單繞著桌子一輪后，來到她手上，跟瑪融要了黑筆簽完名，轉(zhuǎn)腰往后伸長手傳給后一桌的，那一桌坐的都是男生，而接過點(diǎn)名單的是靳雨昔。他自點(diǎn)名單上抬起視線，發(fā)覺對方是鳳信后，他很明顯地嘆了一口氣，拿過單子，撇頭。

    見他這舉動，鳳信愕然，憤怒地回過頭做筆記。

    鳳信趁著下課，堵住靳雨昔。

    「喂！老靳！我是不知道你在不爽我什么。你不想說，我也沒差。但是，我該說的，我還是要說，你還是得聽！」鳳信說得有些喘，她停下來緩緩呼吸。靳雨昔看著她。

    「謝謝你叫我起床?！锅P信說得很大聲。而她的說法很奇怪，果然也引來一些側(cè)目。

    她的眼睛綻放真誠的光芒，靳雨昔依然面無表情，轉(zhuǎn)頭離去。

    一群人從一旁的電梯出來，周遭喧嘩的聲音變大，但剛剛離靳雨昔最近的鳳信還是聽見了。

    「不關(guān)我的事?！顾f。說得極輕，沒有情緒在里面。

    那句話輕挑起她心底的一根細(xì)弦，她撫住胸口，愣愣望著他走遠(yuǎn)，消失在人潮中的背影，到她回過神，回到教室想找瑪融她們，但教室早已空無一人，只剩助教在收麥克風(fēng)，鎖電腦設(shè)備。

    她心底有種感覺，靳雨昔是真的討厭她。不過，她平常都是粗線條，大喇喇的，為何這次會細(xì)心地感受到他的厭惡？她是開朗的，卻為了他明顯的厭惡而沮喪。她想追上去，問出心底的疑慮，但她害怕答案是明確的。為何他會討厭四年來無啥交會的她？他那句話的冷度凍住她的腳。

    她無意識地往人潮的反方向走，踏上階梯，來到頂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