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凌耀的社交圈很廣泛，她個人最喜歡的交際圈是競賽圈。

    周末她大多都不在家，要么是在備賽，要么是在活動現(xiàn)場。

    混多了，就會遇到一些熟面孔。這群人可能不同班，甚至不同校，只偶爾會在比賽時相見，卻也最是惺惺相惜。畢竟都是某個集體的驕傲。

    從小學(xué)開始，她幾乎就獨攬各種獎項了，只要是比賽，基本都能見到她的身影。

    她不僅能讓自己在班上脫穎而出，孤身代表班級參賽；若是整個年級、甚至是全校只有一個名額，那么這個名額大概率也是她的。

    再往上，代表區(qū)、市、省，亦然。不過這樣的機會很少很少，畢竟她生活在小城市，學(xué)校能夠到的資源一共就那幾個。

    凡是她報名了的比賽，也必然能鶴立雞群，拔得頭籌。不靠背景，單憑實力。

    很快她就悟出了門道，校內(nèi)海選賽大多都為初級選拔，事后會從獲獎人員中挑出優(yōu)等生，重新組團參加更高級別的賽事。真正有含金量的重頭戲是后面這個大比賽。

    無論是唱歌、樂器、朗誦、演講、畫畫、運動……幾乎都是這個套路。什么合唱團、銅管樂隊、主持人、油畫班都是這么來的。

    想拿到超越校級賽事的獎狀，首先要能進這些小隊。境內(nèi)單打獨斗的少，得依靠優(yōu)秀的團隊才更有希望出頭。

    進隊后，這個要練那個要學(xué)，時間很容易撞上。尤其是午休時間。所以她小小年紀(jì)就成了時間管理大師。

    只要去過的地方夠遠，比方說，小到早自習(xí)領(lǐng)讀課代表，大到周一升旗儀式的領(lǐng)唱員，就會有更多機會不請自來。

    老師們會直接說，干脆就用臺上那個孩子好了。

    或是，不如也叫那個同學(xué)來試試看，之類的。

    目前最讓她惱火的事情，不是輸了，而是她贏了，卻不是靠能力贏的。

    比如四年級那次，只因為她是被先挑選出來的那一位，更熟練，派她上場優(yōu)勢更大，所以才把對方刷下來了。

    也就是說，她勝之不武。對方輸在時間上。

    老師說得也很直白：“下次如果時間充裕，或許可以派這位同學(xué)上場試試?！?/br>
    這種評價讓她笑也不是，拒絕也不是。表面還是做得很大方：“還有下次的話，我也會更努力的?！?/br>
    事后看見對方就想吐。什么下次，這比賽三年一輪，等到下一期那傻蛋早畢業(yè)了。她也是。

    那個老師是那孩子的班主任，她篤定地認為那人中途給她找了個攪局的競爭者，玩這么一出，不過是想把榮耀搶到自己班。

    雖然那時她還是個小學(xué)生，但她看問題的方式已經(jīng)很功利了。

    這時候神卿卿就是她的泄火專用對象，回家后她揪著他的頭發(fā)質(zhì)問他，難道那個誰誰誰比她更好？

    盡管神卿卿根本就不認識對方。

    他說她太在意輸贏了，大部分比賽存在的意義是為了挑戰(zhàn)自我、開拓視野。友誼第一。

    “友誼第一？你難道不想當(dāng)真正的第一名？”

    她看他也不爽，雖然他表面說什么從不計較這些，實際這死人真上了考場從不放水。

    她想拿到班上的名額，首先要壓倒的，就是這個神卿卿。也就是她倆剛好在一個班了，開局就把他淘汰了，不然高低也得賽場上見。

    不過比起這種慈祥的笑面虎，她更怕那種窩囊的求情對手。

    “凌耀，從小到大這種比賽都是你上，能不能偶爾也讓我一次？”曾有個同班女生在賽前偷偷對她說。

    這一刻神凌耀對這個孩子的濾鏡碎了一地。她以前很喜歡她的，這孩子也多才多藝，她一年級時就看上她了，決心要跟她成為知心朋友。

    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模樣，看上去發(fā)自肺腑，像是真的很開朗率真。身邊也自發(fā)聚集了一堆朋友——跟她完全不一樣。

    一走出家門，她就只會刻意的完美假笑，她的朋友也是通過各種手段維護下來的。

    她觀察她，也羨慕她。

    花了一兩年，她才慢慢成了對方最好的好朋友?？蓪Ψ絽s越來越不爭氣，不僅成績不斷下滑，連參加這種比賽也不能全力以赴。雜念太多。

    她不明白怎么讓。唯獨這個，她小凌少從來沒有試過。

    那女生說，她可以假裝生病，這樣就沒法參加比賽了。

    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神凌耀同意了。

    不過那之后，她對她的喜歡就大打折扣了。要她讓機會、讓利益、讓榮譽，等于要走了她靈魂里的一部分。

    就連一起散步時，這孩子自然而然地占了中間位，她都會不悅，暗暗沉下臉。

    雖然來了最中間，也沒什么實際上的好處。但她會在心里反問【為什么是你在中間，不是我？】【為什么總是你在這個位置？】

    同行者，另一人必然是神卿卿。他看第三人站錯了位，不動聲色地調(diào)正確了。為了防止再有人硬擠進來，牽上了她的手。

    關(guān)系徹底淡下去的契機，是那個女生竟然口不擇言地在她面前夸神卿卿。

    “卿姐這么厲害，怎么會是男孩啊。明明應(yīng)該是女孩子才對。”

    她這么說的時候，神凌耀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跟著炫耀親哥：“我哥哥跟我一樣聰明，不要小看他。”

    誰知對方接著說：“小看？說句實話，在這個班上，我考試輸給了誰都不服氣，唯有輸給卿姐，是心服口服的?！?/br>
    神凌耀消化了這句話的意思，當(dāng)時就沒忍住，停住腳步，猛然拔高了音量：“為什么輸給他，你就服了？”

    輪到輸給她，就不服？明明她才是常年第一，怎么威望反倒不如第二名？

    女孩沒看懂對面男孩悄悄搖頭的意思，實話實說：因為她這么多年一次也沒有贏過神卿卿。

    言下之意是，她贏過其它人，包括高高在上的神凌耀。

    神凌耀粗心的時候，是真的糊涂，名次能一落千丈。雖然她下次又是閃閃發(fā)光的第一名了，但終究還是給了大家超過她的機會。

    “……”神凌耀怎么也無法接受這個殘忍的現(xiàn)實，及時忍住了你一葉障目、有眼無珠、識人不清、腦子進水等等等等臟話。

    小學(xué)還沒畢業(yè)，她們的友緣就走到了盡頭。

    初中的神凌耀又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初一時，她還非?？粗赝瑢W(xué)老師的看法，力求得到所有人的喜愛，成為最受歡迎的那一個。

    但她很快就不這么做了。

    雖然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就憑本能成為了班主任的心腹，舉著班牌，成了一個班的話事人。什么活動都參加，什么比賽都報了名，心里卻不再把這當(dāng)一回事。

    這位少年再也不稀罕拿到最多的選票，費勁玩這玩那的了。就算這樣做，收益也不大。這些比賽獎項失去了魅力，她已經(jīng)全都體驗過了，膩得很徹底。

    現(xiàn)在她愿意把機會留給別的年輕人。

    ——因為進入新賽季，綜合成績排名公開了?？偡种疲吭乱桓?。

    不知道今后政策會不會改變，至少現(xiàn)在是全公開的。今后所有人都能看清楚誰才是這里最優(yōu)秀的那一個。

    游戲模式一更新，周圍人對學(xué)習(xí)成績的重視程度就拔高到了新境界，幾乎沒有比成為年級第一更閃耀的事情。只要她能成為第一名，她身上的光環(huán)就是實打?qū)嵉模鹆勘仁裁炊贾亍?/br>
    搞得神凌耀食欲大增。

    校園里彌漫著荷爾蒙的氣味。連用過午餐之后，她都經(jīng)常會被不認識的小男生攔住……請教學(xué)習(xí)問題之類的。

    這時候她身邊的女孩子就會取笑這些紅著臉的男生是‘狐貍精’，想耍花招吸引耀姐注意力。

    她對這方面倒也不是完全無感。也會在聊天時瞥一眼，留心觀察這些男生的皮膚白不白、香不香、相貌好不好等等。

    可一想到對方名次必然在她之下，她就只想翻白眼。連帶著那些個漂亮臉蛋也不過爾爾了。她不會被美貌迷惑。金玉其外，敗絮其內(nèi)，在她這里，是排不上號的——美女除外。

    美女天下第一。美男不行，還是得往后稍稍。

    就拿美少男神卿卿來說，他若沒這個成績，就算是親哥，還生得跟天仙似的，她照樣不屑與之為伍。

    她有愛她的親人老師朋友，一點也不缺愛。少了誰都能很幸福。這些漂亮男孩在她眼里，就像是某種亂七八糟、輕飄飄的空洞物品。

    再說，她回家就能吃飽，更沒必要浪費時間陪外人兜圈子了。心止如水，毫不躁動。

    哥哥永遠跟在她身后，伸出手就能摸到。哪怕到了初中，她們也還是出了名的連體嬰兒。

    經(jīng)常有人問她們是怎么做到每次分數(shù)都那么接近的，她會開玩笑說因為她們有心靈感應(yīng)。

    實際上，這什么鬼感應(yīng)雖然確實有，卻沒這么神。她只是能偶爾對神卿卿感同身受而已。

    比如有一天午休時，她忽然全身發(fā)疼，結(jié)果她就發(fā)現(xiàn)神卿卿在校外挨揍。初中生，尤其是男生，都跟覺醒了什么暴力因子似的，沖動得不行，涌現(xiàn)出一批出小混混。

    這大概就是老師曾經(jīng)說過的劣等基因吧。她雖然不理解，卻接受了烏煙瘴氣的現(xiàn)實。

    跟幼兒園的時候不一樣，這次她沒問理由就幫忙教育了對面小鬼。

    有別于揍神卿卿時，她不再‘棍棍虛發(fā)’，最后踩著挑事者的腦袋，逼對方喝泥巴水的時候，也沒有留情。那男孩不肯喝，還罵她哥哥，她就把他的臉直接壓到臟水里了。

    這些年的格斗課，她從來沒有落下過。文武雙全。

    周圍的女孩子大多身強體壯，格斗從小練到大，她也不例外，而且始終是佼佼者。

    能這樣痛快地揍人，而不是在腦子里設(shè)想，她覺得其實也不錯。

    人都揍趴下了，她替哥哥擦干凈小臉，淺淺地警告了一下這些小男生：“對不起，本少一般不跟男生動手的，誰讓你們?nèi)橇瞬辉搫拥娜?。神卿卿是我哥哥，欺負他就等于欺負我。?/br>
    人在最中二的年紀(jì)，真是什么羞恥發(fā)言都敢在大庭廣眾下說。

    不過，神卿卿不只是她哥，還是小老婆。

    當(dāng)然，稱呼男生為老婆，其實也是一種贊美。就跟叫杰出男性‘女士’一樣。包括用‘嬌’、‘嫁’等字眼來形容男生也是。

    一個男的，能[嫁]給女生，可不就是對他為人最大的肯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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