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分手兩字宛若初夏般的蚊子揮之不去的嗡嗡作響著。羿珊抿緊唇瓣向外望,機身下的世界變得渺小不堪,感覺自己稍加看一眼就會暈眩,她別過頭用湯匙無意的將飛機上的餐點攪和在一塊。 就這樣離開應(yīng)該是好的吧?她想。 憶起前幾日的那通遠(yuǎn)洋電話,跟郵件的寄件人一致,渾厚的嗓音在耳邊低喃著,來自母校的演講邀約或許來的正是時候,她沒有太多的猶豫便給了決意前往,畢竟正巧可以讓她逃避些什么。 「我等你來,我會接機?!?/br> 等待,沒有比它還要來的更長的時間。何況,她也讓人等待著。 從電話中曉知,此次的旅途沒有耀杰的參與,羿珊的心情甚是復(fù)雜。她厚著臉皮的傳了封簡訊給他,希望他能來送她一程。會來嗎?她也沒有把握。 興許是旅游旺季,候機室人滿為患,把每個登機口堵的水泄不通。羿珊用指尖摩挲著手頭的機票對照著班機的時刻。指針不斷的逼近,她的心很是焦急,環(huán)顧著周邊的人群,不見他身影,有些戲謔的在心底暗諷自己的期待,握緊了身上僅剩的貴重物品,頭也不回的朝自個兒的飛機航廈走去。 稍待步伐遠(yuǎn)去,刻意藏身在群眾里的他才出現(xiàn),睇見羿珊失落的背影,剎那間有想上前去擁抱她的衝動,可是理智抵住了他的感性,兩人只能在機場中分離。 下一次,他期盼著能有個與她牽手的理由。 由于一整日在機上沒有入眠的緣故,下了飛機的羿珊深受時差的影響,后腦不時的抽痛著,外加上一陣的噁心感,使她的身子搖搖晃晃的。幸虧不遠(yuǎn)處的信中人機靈的一個箭步的跑來攙扶,否則她可能癱軟在地。 「你看起來不太好,我先陪你回飯店吧?!顾f。 提領(lǐng)到行李后,按下汽車的開鎖鈕,將佳人帶至副駕駛座后,自己才慢慢的駕車,沿途的紅燈,他頻頻的勘探著她的情形,見她神情落寞也不加以追問,只是心細(xì)的將音響的音量鍵調(diào)小后,便不再多發(fā)一語。 「我到了。」回到飯店后,在房門外與她的工作伙伴約略談了下明日的行程,語落,旋即插入門卡,慢步的走向床鋪倒下,再度睜開眼,手指熟捻的在手機鍵盤上打著單字傳送。習(xí)慣真叫人感到害怕,她想。 「恭喜你阿!能回校演講?!咕W(wǎng)路重新連接上,稍早的對話框蹦出,卻引發(fā)她心口一緊,來不及刪掉的訊息已送出,羿珊不敢多看手機的回訊,更不會懂他的下一秒已讀的心思。 指頭敲打的文字打了又刪,撇頭看著時鐘上的凌晨時刻,耀杰打了個哈欠,確認(rèn)著她平安的抵達(dá)后才拉上被子入睡,再一眼掃描過家里的擺設(shè),果然少了她單調(diào)了許多。 翌日一早,羿珊戴上昨日交付到自己手里的工作證,將一些所需的小物品都放進包包里,低頭檢查有無遺漏的東西后便鎖上了房門。 偌大的半圓型廣場,別于一般的演講廳,採用的是露天的方式,高跟鞋輕踏在這片回憶的土地上,羿珊深吸口氣屏除緊張感,上揚的嘴角讓自己看起來自信點,她向后臺確認(rèn)著自己的出場順序,心底不斷的演練著等會的講稿。 幕后的工作人員勤快的將水瓶遞給坐在灰色椅子上頭的新生及演講者,羿珊雙手環(huán)胸的靜靜聽著臺上人的風(fēng)采,輕撥過肩的長發(fā),艷陽的照射讓她的頸間出了大大小小的水珠,她不停的灌水試圖吞下那一份不安。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壓軸的楊羿珊學(xué)姐,鼓掌?!?/br> 麥克風(fēng)傳遞到她的手里,她能感覺冒汗的手心都能澆花,以一席輕便的鵝黃色洋裝登場,睇見臺下無數(shù)雙不同的瞳孔顏色,羿珊吞了口口水才慢慢吐出一句,令在場所有人皆不解的話語。 不是長篇大論的開頭,而是一句你們還好嗎?造成了臺下的新生困惑的望向鄰座的同學(xué)。講稿忘記也就算了,羿珊抬起頭與臺下的新生們對視,逕自的講述起自身的一些過往,包括她的愛情、她的事業(yè),以及她想尋求的答案。 臺下不再有任何sao動,每個人聚精會神的聽著,有些人甚至因此而落淚,霎時她才瞭解臺上的自己竟能如此的閃閃發(fā)亮,不自覺的漾起了一抹笑。 「自己的價值跟故事只有自己能給的。」對于此番演講的主題,她肯定定為我不好,用一句簡單的句子做結(jié)尾,語落,轉(zhuǎn)身之際,全場無不起身給予掌聲的人。羿珊沒有料想自己的故事會讓人有激動的反應(yīng),她留在臺上接受著學(xué)生們的問話,一邊用眼神與此次招募人示意,看見對方的神情滿意的模樣,她想她是做對了。 「對你來說,愛是什么?」一個穿著短裙的女學(xué)生問道。 「對我而言,愛是一門最難的心理學(xué)?!刽嗌侯D了幾秒后才又脫口。 一問一答間,羿珊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勞累了,竟在人群里瞧見耀杰的身影,她揉揉杏眼,睜大眼睛看仔細(xì),她的心又再度沉了。 「那……你最喜歡哪句話?」 「如果是對的人,繞了一圈還會是你的?!?/br> 最后一個提問使羿珊紅了眼眶,心里的那一份情感也越發(fā)強烈,下了舞臺的她快步走了個老遠(yuǎn),好不容易甩開了人群,拿起手機撥打電話給他時,猶豫的大腦cao縱著左右的食指按下。 突然,一通電話打入,嚇得她差點讓手機和地板輕吻,按下通話鍵,原先靜默的另一頭多了道狗叫聲,有朝氣的聲音配上主人慌亂的喊叫,不難想出對方家中的畫面,羿珊揚起頭,淚珠卻悄然的滑落。幸福平凡的讓人想哭。 五分鐘,電話的兩端靠著汪汪聲響來證明彼此沒有斷了聯(lián)系,羿珊拭去了自己頰邊的晶瑩,佯裝咳嗽的清理著嗓子,久久才回問對方打來的含義。 「樂樂自己撥打出去的?!箤櫸飺艽螂娫挼臋C率有多小她不想猜測,她選擇性忽略掉兩人之間的灰色地帶,問了問小狗的近況。 據(jù)清垣所說,那日未出席的目的有兩個,其一她已經(jīng)明白了,其二正是讓她懊悔之處,有點諷刺,不是說要追回來嗎?怎么就分手了呢?她想。 聽聞他的闡述,羿珊沉默了良久,唇上的血色是咬出來的,縱使她在心理設(shè)下了無數(shù)次的防備和抵御,只要他一出現(xiàn),內(nèi)心的所有都會被破壞殆盡。 「姐夫,就讓我來治療你吧!」壞掉了就讓它壞的徹底吧!如果不能夠拆除不好的,又怎能建立一份美好。 單聲應(yīng)允,清垣得到意外的提議,或許自己真的能夠重新感受生活也不一定,他想。 「總算是找到你了,慶功宴正開始呢!」 主辦人喘氣吁吁的佇立在她眼前,不等她回神便拉著她的手腕向廣場跑去,一杯金黃色的香檳取代大手的溫度,輕摘杯緣的櫻桃含入口中,品一口酒,唇色殘留在上頭,羿珊轉(zhuǎn)動著美眸,頻頻拿起手機翻看著,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來??!看你都沒什么吃,這個蛋糕給你?!?/br> 接過一塊黑森林蛋糕,羿珊回以一個微笑,用小叉子將蛋糕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一塊塊的吞下肚,她環(huán)視著周圍的人群,此時歡愉的氣氛只讓她想逃。 「對了,我這邊有個工作機會,我們?nèi)ヅ赃呎f吧!」 像是憶起重要的事情,他拱起手在她耳邊低語,語畢,逕自的朝一旁較無人的長廊走去,而不明所以的羿珊也僅能將手機又放回包包里慢步的跟在他的后頭。 隔絕吵鬧的聲響,兩人一前一后的來到,她梳理著自己因為汗水而沾黏的發(fā)絲,聽著對方未開口前的規(guī)律呼吸。因為學(xué)校教授的助教有事要回家鄉(xiāng)處理,有空出來三個月的時間沒有人幫忙,對方極力的說服她的留下,她卻遲遲不發(fā)一語。 「好啦!也就三個月,就當(dāng)是出國散心,你不是也說要找尋答案?」他說道。 思忖良久,呆站在原地的羿珊才點了點頭,她期許自己的決定是改變的第一步,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那個在乎的他,她都不想再回避。 對方達(dá)到了目的后,沒多搭幾句話便藉故巡視會場而離開,徒留她一個人在無盡頭的長廊邊發(fā)愣。羿珊吸了口氣,如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氣撥打出心頭的那一隻號碼。 嘟嘟聲響,低沉的嗓音在耳邊回繞,再熟悉不過的人如今卻離自己好幾個城市遠(yuǎn),換算時間差,他的所在之處應(yīng)為晚上,不漏接她的電話,是曾經(jīng)對她的承諾,她持著手機卻不敢輕易出聲,只能放任耀杰在電話另一邊喂個不停。 「你在哭嗎?」耀杰擔(dān)憂的口吻問道。 「我們還能是朋友嗎?」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晃動著頭,語帶哽咽的問道,她很害怕答案不如自己所想,更害怕傷透了的他會離去。 「不用擔(dān)心那么多,有我在?!瓜袷穷w定心劑一般,羿珊腦中的腦補完全煙消云散,她想自己仍舊是非他不可吧。 頓時釐清自己思緒的她,像卸下了顆大石頭般的輕盈,她望向異國的藍(lán)天,等待著三個月后的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