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皓，最近小笙還好嗎？」

    「老樣子?！?/br>
    「唉唷，小笙女神從不能說話開始就是老樣子，沒有惡化就是好事了啊！」

    「嗯......阿皓你辛苦了，很抱歉我最近沒有多到醫(yī)院去，沒多去看看她?！?/br>
    「沒事，我知道你也很難受，看著一個那樣燦爛的女孩，慢慢的任由時間吞食自己，無論是如笙她自己或是我們，沒有人是好受的?！?/br>
    「嗯......」

    「楊愷淇，我要謝謝你，也必須要和你道歉?！?/br>
    「干嘛了？我又沒做什么事?！?/br>
    「如笙那段沒辦法和我開口的日子，還好有你陪伴她?！?/br>
    「......」

    「至少她不至于一個人去面對，不用獨自去承受那些害怕。」

    「阿皓......」

    「程、程以皓！你也還有我們?。∫浀媚阋部梢砸蕾囄覀儼?，看看哥的肩膀......」

    「白癡，你不要亂鬧了好不好！」

    「謝謝你們，只是現(xiàn)在的我能待在如笙身邊一天是一天，我沒有其他要求了。」

    我真的別無所求了，從極力掙扎的痛苦到看著自己滿身的瘡痍，我曾一度認為這樣的生活會好轉的，只要許如笙還在的一天，只要我很努力地去陪伴她，也許能得到上天可笑的垂憐吧？

    只是時間越久，許如笙的退化速度越快，我就知道我只能想辦法振作起來，才能去面對命運給我們剩下的時間，像是恩惠般地給著每一天的相處，縱使這樣的恩惠是這么的殘忍。

    我回到醫(yī)院，在門口我就看見了許mama，她這陣子也消瘦了不少，我都十分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許mama，要回去了嗎？」

    「以皓?。肯抡n了嗎？」

    「嗯，您最近瘦了不少，要記得好好吃飯，醫(yī)院這邊都有我過來，不用擔心?！?/br>
    「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一直都在，小笙可能也不會這么堅強的面對?！?/br>
    「......」

    「以皓，小笙是真的相當喜歡你呢，她總是回來和我聊有關你的事，每次說到你總是眉開眼笑的，彷彿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其他能讓她開心的事了，我很喜歡看她那個樣子，那讓我想起我和她爸爸的過往，一個人能總是為了另一個人的快樂而快樂，這才是最幸福的?！?/br>
    「我不知道自己有這么重要，可以讓如笙......」

    「以皓，謝謝你出現(xiàn)在小笙這樣短暫的人生里，讓她能夠在這樣像是濃縮般的時間里，體會了所有喜怒哀樂和愛一個人的感覺，能用盡自己的全力去為了另一個人，那就讓她過得更有意義?！?/br>
    「許mama，您真的能這么豁達嗎？我還是沒辦法想像如笙不在的日子我該怎么度過，我已經(jīng)把她認為是我人生里的不可或缺，我連一瞬間覺得會失去她的念頭都不敢有......」

    「以皓，你是小笙這輩子除了我以外最牽掛的人了，她對你用盡了全力，為的不只是讓自己不后悔，還有希望你在很久以后的未來，想起她時會認為她的出現(xiàn)是給了你另一個美好。當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惡化時，她告訴我她很后悔去認識你，她不想看你這么痛苦，也沒辦法把你一個人留在沒有她的世界上，她對自己很自責。」

    「......」

    「只是呢，我告訴她，如果你們都沒有遇見彼此，也許真的會少點折磨和苦痛吧，只是你們的人生會比現(xiàn)在的缺憾還更遺憾，因為你們這輩子都不會體會過什么是全心付出，然后過著乏味的日子，告訴自己這就是人生，然后失去了追尋的熱忱，逃避的以為這就是最好的隨著人海逐流?！?/br>
    「既然能遇的上，就該珍惜這個比其他人還更不易的緣分，即使路途很艱辛、很痛苦，但至少你們懂得擁抱彼此，懂得去追尋自己所愛。以皓，如笙的時間不多了，她不會想看你這樣的，許mama也不想。好好加油，這才是小笙想見到的?！?/br>
    許如笙，如果你是用全心在對我，一直在墮落情緒里的是不是我真的太自私了呢？

    「程先生，晚上好?！?/br>
    「你好，如笙今天還好嗎？」

    「和往常一樣，今天用了眼控電腦和mama說了不少話，現(xiàn)在應該在休息了。」

    「好，謝謝。」

    本以為進了病房會看見許如笙熟睡的臉，卻只見她眼睛眨呀眨個不停，好像在向我表達見到我的喜悅，雖然她也沒辦法再對我做出任何表情了。我坐到她身邊，調(diào)整了一下眼控電腦的位置，輕輕撫著她的額頭，第一次我慶幸科技的發(fā)展，許如笙可以運用眼睛的注視，得以和我們溝通，也讓我還有機會和她說說話。

    「怎么不睡一下呢？」

    “想你，想等你來?！?/br>
    「可是也不能讓自己累壞了，聽說今天和許mama聊很多？」

    “對呀，mama今天有很多時間陪我?！?/br>
    「嗯，今天一定很開心吧？」

    許如笙沒有回應，只是不斷向我眨眼，我不明所以只好對著她笑。

    「怎么了？」

    “以皓，我不能再一直對你笑了，但你要記得我這樣眨眼，其實也算是對你的俏皮吧！”

    「......」

    “以皓，只要看見你，我的心里就會暖暖的，所以我永遠都是笑著的哦，你不可以忘記我對你笑的樣子，不然也要記得我對你眨眼的樣子，當做拋媚眼什么的都可以唷！”

    「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精神很好呢?！?/br>
    “看見你，我就好多啦！”

    「那你每天都要這樣開心的等我來，知道嗎？」

    “好呀！”

    那天過后，連續(xù)出了很多天的大太陽，天氣好到讓所有人都心曠神怡，我陰鬱的心情總算是豁然一些，特地帶著幾本書要去唸給許如笙聽，她看見我還是一直眨眼，我笑笑地放下包包，結果她先給了我訊息。

    “研究報告還好嗎？姑姑說你比她想的優(yōu)秀很多?！?/br>
    「你姑姑很嚴厲，但沒想到會對你說好聽話?！?/br>
    “姑姑人很好，只是對學術研究比較嚴苛，你不可以偷懶哦！”

    「不會，我答應你會唸到碩士，也希望你能加油看到我唸到碩士。」

    “一定要做到哦！”

    「嗯，我唸書給你聽？」

    “好呀！”

    我唸了好幾本書，中間許如笙試圖阻止我?guī)状我液煤眯菹?，只是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再多唸一些給她，直到她很久都沒在發(fā)訊息。

    「如笙？」

    “......”

    「累了嗎？要休息嗎？」

    “以皓，你的聲音是我聽見最好的聲音。”

    「只有你會這樣覺得呢?！?/br>
    “以皓，你還記得我的聲音嗎？”

    「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是我聽過最美好的聲音了?！?/br>
    “你要一直記得，好嗎？”

    「如笙？你怎么了嗎？」

    “答應我，記得好嗎？只要記得就好，不要讓我困住了你哦。」

    「我答應你，不過今天先到這就好，我們該休息了。」

    “以皓，謝謝你?！?/br>
    「謝什么？」

    “以前我睡不好也不敢睡，怕時間就睡走了，我捨不得你。所以也總是比你早起，讓你第一個看見的就是我的笑容?！?/br>
    「......」

    “這一次，我真的要好好睡覺囉......”

    「如笙？如笙??？」

    看著她緩慢地闔上雙眼，把我的呼喚隔絕在外，看起來相當平和的畫面卻撕裂著我的情緒。

    「如笙！你等等，我去叫醫(yī)生......喂？護理師嗎？這里有狀況！對！快點請醫(yī)生過來！拜託你們......」

    窗外突然下起滂沱大雨，烏云壟罩整個晴朗無比的天空，雷聲和閃電不斷交疊，我止不住的眼淚跟著我的每句話一起宣洩，直到我聽見太過刺耳的聲音，那應該起伏的儀表板，變成一條平坦的道路，命運帶走了許如笙。

    只在電腦上留下最后一句......

    “以皓，晚安......”

    一切都這么趕巧，許mama剛好回來看見許如笙的道別以及尖銳的刺耳聲，手上的物品便隨著許mama癱軟的身軀一起跌落在地上，許mama摀嘴痛哭，最后豁達堅強的人也將隱藏在深處的痛徹心扉，瓦解潰提……

    許如笙走了。

    明明是個那樣陽光晴朗的女孩，進入我生命時帶著那樣無比燦爛的陽光而來，卻在大雨淋漓的日子里離開，沒有給我準備的離開。

    就像她當初來到的時候一樣，進入我的世界也是讓我毫無防備。

    『你真的一直以來都很可愛欸！』

    『??？』

    『好吧，我收到了。那我就要努力從落葉之友升級囉！』

    許如笙很成功地走進我的生命里，也很成功的在我的心里佔有很大的一部份，以至于我現(xiàn)在有種靈魂被抽走一般，只能行尸走rou的在現(xiàn)實和夢境里游走，空虛的令人恐慌......

    『咳咳，程以皓同學你好，現(xiàn)在是正式自我介紹！我叫做許如笙，不是栩栩如生哦！來......許、如、笙......』

    『程以皓，記住我的名字，因為這名字的擁有者即將邁進你的世界里囉！好啦，你還有五分又二十秒的時間可以走去教室，不要遲到囉！』

    那時候你轉身離開了，我還愣在原地。

    就像現(xiàn)在你依舊離開了，我去不知道能往哪里去。

    那堂課我沒有遲到，但現(xiàn)在卻連在你身邊多待五分二十秒的機會也沒有了。

    可是如果沒有你陪我走這一回，我不會明白我有這樣的情緒，我永遠不曉得人生除了自己想的道路以外，還可以有其他更有意義的風景，勝過我曾認為是人生的那些所有事物，而許如笙就是我此生最有意義的景色，只是我再也到達不了那個地方，我不想要將就著沒有許如笙的一切，時間殘忍的帶走許如笙，同時也帶走了我的所有希望......

    「阿皓?！?/br>
    「......」

    「程以皓，楊愷淇叫你......」

    「白癡啊，他有聽見啦......」

    我轉身看著在告別式上同樣穿得全身黑的楊愷淇和方越，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又把頭轉向許如笙，照片里的她依然笑得燦爛，燦爛的讓我感到相當幸福、卻也非常的痛。

    「阿皓，小笙有東西託給我，希望我能拿給你?！?/br>
    楊愷淇的這句話又讓我回頭望著她，因為許如笙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無比的重要。

    「什么東西？」

    「喏，小笙當時託我去買了錄音機，還要這種很復古型的，起初我真的不懂干嘛不用手機或錄音筆，完全不懂她要干嘛，后來我大概想到了。她大概是怕這些東西會不見吧.....」

    我看著楊愷淇手上的錄音機，趕緊拿過來插上耳機撥放，在一陣吵雜過后聽到的第一句話，我就再也止不住眼淚了，像個孩子般潰堤的不成人樣......

    『以皓，你要永遠記住我的聲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