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餐廳安靜的只有湯匙和餐具碰撞的細碎叮當(dāng)聲。

    秦父坐在主位，褪去和孩子們久別重逢的興奮之后，只是簡單坐著也有一股沉穩(wěn)銳利的氣勢。

    秦元食不知味地將最后一口甜品咽下去，放下勺子和另兩人打招呼：“爸，我吃好了，先上樓了?！?/br>
    主位上的人點頭示意：“快去吧?！?/br>
    秦方坐在對面，也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后迅速移開眼睛，他不看倒也沒有什么，偏偏這一眼欲蓋彌彰讓秦元驀地緊張起來，

    起身的時候連撞了兩次桌子，身體一軟差點跌坐回去。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刺拉拉的尖銳聲響，秦肇民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手貼了貼額頭，摸不出溫度異常。

    他伸出手指在女兒眼前晃了晃：“元元，頭暈嗎？”不等秦元回答，又轉(zhuǎn)身向秦方道：“打電話叫醫(yī)生過來?！?/br>
    秦方摸出手機播了個號碼，簡單說了兩句后掛斷。秦元還想拒絕，秦方已經(jīng)繞過桌子到了身旁，讓她倚靠在身上：“爸，我看著她，你一路也辛苦了，吃完早點休息，明天還得去接媽呢?！?/br>
    秦肇民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秦方半攏著她轉(zhuǎn)身，秦元在父親的注視下機械般動作，先邁那條腿都不知道了，踉踉蹌蹌絆了好幾次腳。

    路過茶幾的時候，秦方低身撈過她的禮物盒子，塞到她懷里。

    壓力無處釋放，她只好緊緊攥住盒子轉(zhuǎn)移注意力。

    走上臺階之后，關(guān)切的視線隨著遮擋消失。身上壓力頓時一輕，秦元緩緩呼出胸腔憋著的氣，小幅度活動僵硬的手腳，咬牙切齒警告：“你收斂點?！?/br>
    “我很收斂了。”沒了身后的顧忌，秦方動作肆意，大喇喇摟住她腰，埋頭在她頸窩一字一句地往外蹦，“我要是不收斂，就該當(dāng)著爸媽面，讓你穿著這件衣服cao死你?！?/br>
    細碎濕熱的呼吸撲在脖子上，敘說驚心動魄的荒唐，秦元身體過電似的戰(zhàn)栗了一下。

    她試圖反抗荒唐，兩指狠狠擰上他的腰，卻硬得一點捏不動，于是只好作罷。

    秦方在她手指貼上來時低聲嘶了一聲，煩躁地擼了擼自己頭發(fā)：“少他媽勾引我?！?/br>
    他極少說臟話，秦元一時呆怔住了，下意識的反駁脫口而出：“我媽就是你媽，你……”

    秦元嘴唇囁嚅了兩下，將話語咽了回去。

    她想說，你別罵人。

    但客觀事實往往以最直白赤裸和猝不及防的方式被擺上臺面。

    沉默和腳步聲充斥耳膜，秦方似是有點后悔今晚的舉動，直到她躺在床上，都沒再有任何動作。

    秦方看著她鉆進被子里躺好，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黑暗里她的眼睛像碎星一樣熠熠生輝，與她一般無二。

    可惜，再閃耀的光芒也是星星的冷光，射在人身上也是沒有溫度的，她說：“等會兒醫(yī)生來，可不可以讓他帶點避孕藥?！?/br>
    她回家倉促，什么都沒有準(zhǔn)備，昨晚模模糊糊聽到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實還是幻像，但他們實實在在是真刀真槍做了，她不能冒險。

    秦方?jīng)]說話，秦元有點緊張：“不方便嗎？那算了……”

    她拿出手機準(zhǔn)備給小景發(fā)消息，雖然大晚上來會引人注目，但也沒辦法了。

    秦方默默抽走了她的手機，將未發(fā)出的消息一字字刪除：“不用吃藥。我做過手術(shù)，不會懷孕?！?/br>
    氣氛又古怪起來，秦元往被子里縮了縮，不知道說什么，半晌蹦出了一個哦字。

    果然是幻聽。秦元腦子里跑馬燈般過著這句話。

    秦方努力收攏理智，叁代以內(nèi)血親不可以有孩子，理智清楚地知道這個事實，可是在聽到她的話時還是近乎絕望地難過。

    兩兩靜默。秦方不走，秦元也睡不著，就睜大眼睛看著黑暗中他的身影。

    “秦方，你抱抱我吧?！?/br>
    秦方俯身壓在她身上，隔著被子和她擁抱，“別怕?！?/br>
    她還年輕，平生順?biāo)?，卻在一腳踏進有愛有恨的萬千世界之后被他拉回，墜落深淵。

    “對不起。”秦方滿懷愧疚地道歉，伸手理順了她額前粘的幾縷頭發(fā)，轉(zhuǎn)而又鄭重起來：“但是你先招惹我的，我不會讓你再回到別人身邊?！?/br>
    秦元知道他的歉意和堅決是為何，思索了一下開口解釋：“我和林庭，一直沒和你說明白，我們沒有談戀愛。”

    話已至此，秦方腦子里把所有搜集到的線索和這句話串了一遍，已然了解，這兩個人恐怕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

    秦方有些患得患失，秦元多多少少感覺得到，但從兩人和好之后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跟他解釋這件事，今晚陰差陽錯反而把事情說開了。

    心臟鼓噪著跳動，秦方不知道如何描述這種失而復(fù)得，一遍遍憐惜地撫摸著她的頭發(fā)：“那我更不會放手了?！?/br>
    秦元拉住了他的手，纏著他小指勾了叁下，而后重重貼上大拇指，稚童的游戲被賦予了浪漫色彩，結(jié)束后她說：“你說話算話?！?/br>
    黑暗中額頭相碰，鼻息交融間他作出承諾，

    “嗯，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