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宮下二十六令牌
咸陽城里戒備森嚴,雖然嫪毐的軍隊連城門都沒有靠近,就被幾方勢力聯(lián)合鎮(zhèn)壓了。但謀逆之事到底是發(fā)生了,牽連其中的不僅有朝廷官員,還有少數(shù)贏氏宗親。所以宮廷禁衛(wèi)軍對整個咸陽實行了宵禁政策,只待嬴政歸來后做定奪。 嬴政快馬加鞭趕回咸陽,第一時間召集大臣,數(shù)道政令齊下,攜雷霆萬鈞之勢,矛頭直指呂不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頓時朝堂上掀起了更大的風浪。 第一個站出來細數(shù)呂不韋罪狀的便是趙高,他當著所有朝臣的面,不卑不亢地羅列出了洋洋灑灑的十數(shù)條:“有違先王所托,欺君專權;偏護相國府門客,提拔親信,結黨營私;謀害朝廷重臣,對政見不合的朝臣或貶或殺;與反賊嫪毐勾結謀反,妄圖顛覆大秦基業(yè)……” 待趙高開了頭之后,昌平君,昌文君也站了出來陳述呂不韋的各種無狀之行,還有蒙家,王家,更是直言不諱地斥責呂不韋染指兵權,野心勃勃。 以上種種,皆證據(jù)確鑿,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替呂不韋說話,哪怕是他一手提拔的黨羽也無力反駁,而最重要的呂不韋本人更是稱病告假了,或許是他也預見了今日大殿上的情形。 在長久的寂靜之后,嬴政剛要開口,卻被下面的幾位臣子打斷了。他們還不死心,選擇避重就輕,開始聲淚俱下地歷數(shù)呂不韋這些年的政績和威望,以及這次平定嫪毐叛亂付出的功績,懇請嬴政赦免他。 倒是忠心,這個時候還能站出來,與呂不韋榮辱與共,只可惜效忠的對象不是他,嬴政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那些人一眼。 沒什么猶豫,嬴政甚至極為大度地點了點頭,讓有些人心頭狂喜,而真正看明白的聰明人則在心中嗤笑。 他知道單憑一紙詔令無法扳倒呂不韋,單純地殺了呂不韋也沒有意義,今天這一出,嬴政是為了名正言順,也是為了摸清哪些人會心懷僥幸地替呂不韋說話。 “呂不韋的確為我大秦里下過功勞,但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能相抵,賞罰更需分明,死罪可免,活罪必究!傳我命令,免去呂不韋的死刑,其所有權力收回!革除呂不韋相國一職和爵位,家產充公,收回所有封地,不日舉家遷往蜀地!” 冰冷而富有威嚴的低沉聲音回蕩在大殿中,帶著絕對不容反駁的霸氣。 ================================================ 呂不韋躺在臥榻上,不復昔日的精神抖擻,意氣風發(fā),渾身被抽干了力氣似的,一舉一動中都透露出風燭殘年的艱難。 他稱病告假并非是托辭,而是真的一下子病了,在他得知嫪毐謀反失敗被抓時,急火攻心,憂思繁重,加之他也不再年輕,便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眼神放空,呂不韋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他扶持嬴異人登基,助先莊襄王登上王位,他曾是嬴政尊敬的仲父,代少年君主打理朝政。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一切都變了,他跟嬴政變成了不死不休的關系。 可是任誰嘗過了權傾朝野的滋味,都不會舍得放下的,可嘆是他大意了,嬴政早已不是那個事事都聽從太后和相國的孩子,他已經(jīng)暗中成長為了一個合格,不,是一個優(yōu)秀的君主! 從羅網(wǎng)在韓國的暗殺失敗開始,他就應該有所警覺的,可是當年的他有壓上一切賭注的魄力,現(xiàn)在的他卻因為擁有的太多,顧忌著名聲而瞻前顧后,不敢孤注一擲地起兵謀反。 嫪毐膽大包天的謀反,就好像天賜良機,能夠幫他一舉除掉兩個敵人,呂不韋一邊派羅網(wǎng)去雍城暗殺嬴政,一邊在咸陽城抵御嫪毐的軍隊,本以為是一石二鳥,可是羅網(wǎng)竟然再次失敗了。 大勢已去了!縱使呂不韋心中有千萬的不甘不愿,也不得不承認是他小看嬴政了,他輸了! 傳達詔令的人正是趙高,他仍舊是在一眾瑟縮的文官中挺身而出,主動請纓前來相國府宣讀嬴政的命令。 趙高打量著偌大的牌匾,昔日門庭若市,現(xiàn)在卻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地方,權力就是這么的可怖和迷人,他擺擺手,示意身邊的人止步,“你們在這里候著,不過,可不要說出去。” 訓練有素的士兵早已將相國府圍得水泄不通,而隨行的官員則是用感激的眼神看向趙高,忙不迭地點頭,呂不韋在秦國積威甚重,哪怕是如今倒臺了,大家還是心有余悸,不敢踏足。 趙高出入相國府,輕車熟路,猶如無人之境,他無視了暗處一雙雙眼睛的注視,徑直地走向呂不韋的書房。 “別來無恙,相國大人?!壁w高挑了挑眉,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老態(tài)橫生的呂不韋。 看著趙高身上的官服,呂不韋還有什么不明白,他指著趙高,面色激動到有些扭曲,喘著粗氣,“你,你竟敢背叛我!純鈞,嬴政許了你什么好處!” 如此說來,羅網(wǎng)針對嬴政的計劃一再失敗,屬實合情合理,純鈞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可以說是羅網(wǎng)的副首領也不為過,呂不韋真的想不到他竟然會背叛自己。 “我的名字是趙高,雖然沒什么特別的,但是…我叫趙高?!壁w高的語氣漫不經(jīng)心,他嗤笑一聲,“從未有過效忠,何來背叛一說呢?” 呂不韋深深地看了一眼趙高,他從未用正眼看過手下這些人,現(xiàn)如今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看不透眼前這個青年。 “老夫把你從隱宮中帶出來,讓人教你知識,武功,費盡心思培養(yǎng)你,沒想到卻落到今天這個結局。”呂不韋慘淡一笑,面色灰白。 “何必說得這么虛偽,你所做的一切不過為了利益,我亦是如此?!壁w高嘖了一聲。 呂不韋的目光猶如利劍,直直地殺向趙高,“你真以為我殺不了你?嬴政恐怕不知道你出身羅網(wǎng)吧?老夫只需一封信,便能讓你如今的一切化為泡影。” “你想做官,老夫能許你的官位一定比嬴政如今給你的高得多,有什么利益是你得不到的?”呂不韋實在是想不明白,他一定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金錢,美人,權力,地位,只要是嬴政能給的,他都能給。 趙高不置可否,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掏出竹簡慢條斯理地念了一大篇話,末了補上一句,“王上仁慈,免了庶人呂不韋的死罪?!?/br> 望著呂不韋蒼白的臉色,還有憤怒無比的眼神,在那備受折磨的陰暗過去里,這幅場景他已經(jīng)設想了很久,可真見到了,趙高突然覺得無趣起來,昔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也不過如此。 “還有一事,王上命我轉告你,將羅網(wǎng)的勢力系數(shù)交出來。”不等呂不韋開口,趙高便打斷了他,語氣中充滿了威脅和暗示,意味深長道,“想想你的家眷,流放的路可不好走,能活多少全看…你的意思?!?/br> “交出來!交給誰?”呂不韋直直地看著趙高深不可測的眼神,突然仰天大笑,“咳咳,哈,哈哈,交給你是嗎?好,好,趙高,是我沒想到,你的詭譎心思比年輕時的我還要可怖,手段還要高明?!?/br> 趙高驟然放緩語氣,態(tài)度溫和下來,循循誘導,“有些事不用點破,你我都心知肚明,相國大人難道真的覺得王上會放過你么?” 呂不韋沉默不言,情緒慢慢平復,理智又重新回到了腦海中,嬴政自然是不會放過他的,只要他還活著,呂不韋一黨天然就還存在,今日不殺,明日不殺,以后也會尋個理由處置他。 “相國大人,往后活得時間再久,都不過是給王上時間繼續(xù)搜羅罪證,他才二十二歲,你耗不過的?!壁w高薄唇微勾,眼神語氣都十分危險,“可是,你就這么心甘情愿認輸了?” 呂不韋深深地看了一眼趙高,轉身走向書房一角,輕輕一掰,機關轟隆作響,最終一個小小的盒子被推了出來。里面裝的是羅網(wǎng)首領令牌,擁有這塊令牌的人就擁有羅網(wǎng)的最高權力。 “踩著老夫上位,還要算計這塊令牌,趙高,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給你?”呂不韋面色不善,重重地哼了一聲。 “比起讓您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把它繼承給一個不會效忠嬴政的人,是最好的選擇?!壁w高俯下身,一如從前那樣低下了自己的頭,十分誠懇,“越是龐大的事物,越要小心內部的危險,羅網(wǎng)最不缺的就是耐心?!?/br> 不是呂不韋完完全全的相信趙高,而是當下確確實實沒有更好的選擇。嬴政不可能放任羅網(wǎng)這樣的存在,如果不能為他所用,一定會出手覆滅它。呂不韋自己也確確實實不甘心,不甘心就這么認輸。 現(xiàn)在的他,重新變成了很多年前的那個自己,甚至更加一無所有,沒什么可以再失去的,那就孤注一擲賭一把,賭注就是趙高和羅網(wǎng),唯一可惜的是他看不到結果了。 ================================================ “老師!”扶蘇沖上來一把抱住忘機,什么禮儀和矜持都拋之腦后,他看起來高興極了,“我好想你??!” 或許是經(jīng)歷過事情的孩子都會更成熟,忘機打量著扶蘇眉宇間多了幾分堅毅。 見他仰著頭舉著手都要努力抱住她,忘機微微一笑,半蹲了下來,摸了摸扶蘇的腦袋,“現(xiàn)在朝堂上下都對你稱贊有加,說你有歷代秦王的風范?!?/br> 忘機蹲下來以后,他剛好能環(huán)住自家老師的肩膀,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老師,那張攝人心魄的容顏近在咫尺,周圍縈繞著淡淡的幽香,這還是第一次。 有一種幸福的感覺,扶蘇抱得更牢了,手上半點不肯放松。 “老師,其實在章臺宮的時候,我有一點點害怕?!狈鎏K小聲道,俊秀的小臉微紅。 其實,對于自己的生死安危,他看得很輕,唯一害怕的就是不能再見到她,不能履行保護她的承諾。 不過小孩子不需要那么堅強,這是老師說的,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這個道理他也懂。只是身為長公子,父王膝下沒有其他孩子,他不屑于用。唯獨希望老師的目光能夠更多地停留在他身上,所以扶蘇能毫不猶豫的向忘機示弱。 “事情已經(jīng)結束了,扶蘇,你父王他也回來了,沒什么好怕的。”忘機安慰道。 扶蘇抿起嘴,慢慢低下頭,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嘟囔道,“父王回來有什么用,他從來都不會陪我?!彼哺静恍枰恪?/br> “老師,你可不可以陪我?guī)讉€晚上……”扶蘇小心翼翼地看向忘機,眼神里充滿希冀,見忘機似乎還有些猶豫,他又補了一句,語氣難過,“我出生時母后便去世了,一直,一直都是我一個人。” 扶蘇能感覺到老師對他的愛護,有嬴政對他不夠關心的原因,所以提起早逝的母后,就是為了勾起老師的憐愛。 雖然這么說有些冷漠無情,但在他眼里,關于母后的記憶一片空白,對母后的感情虛無縹緲,唯有從老師那里得到的溫暖是真實的,觸手可及的。 她是他最重要,最無可替代的人,在扶蘇眼里,忘機的形象從來都不是母后,因為母后是屬于父王的。 即使年幼,他心里想法也已經(jīng)無比確定,他只想獨占自己的老師,不想她跟父王有任何聯(lián)系。 ================================================ 一位意想不到選手率先領跑! 從這里開始時間線就跟正史和秦時不一樣了 正史除呂不韋花了兩年,等到一統(tǒng)七國還得十幾年,太久了,金手指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