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宮上 二 收復
不知為何瑤光的勢力總部并非在蝴蝶谷,而是在秦國境內(nèi),讓忘機不得不合理推測,她所謂的仇人和秘寶都在秦國。松瓏子對找回秘寶并不強求,他說多半是找不回來了,實際與天宗也沒有太大關系,他只不過代為保管,詳細消息都在瑤光留下的勢力手上,讓忘機自己去判斷,隨心即可。 道家所在的崤山函谷雖說位于魏國境內(nèi),離秦國邊境卻也極近,按照瑤光留下的地圖,很快就能趕到目的地,不過說實話,她的態(tài)度更多的是無所謂,畢竟她已經(jīng)習慣一個人了,而且自己武功超群,陡然多一批人跟著自己,反而一時不習慣。 趕路趕了兩天,忘機并不想打擾普通人的生活,徑直找了兩顆樹,掛上白緞,等于說睡在一條不過一掌寬的繩子上,待她收拾妥當,卻發(fā)現(xiàn)密林之中還有一棟破舊的草屋,也許并不能稱之為屋子,不過是一堆稻草搭在幾根木頭上勉強能遮風罷了。 里面還有人在,忘機躺在白緞上,并未上前,內(nèi)力外放,以她的耳力,屋里的一舉一動便逃不過她。 似有幼兒的啼哭聲,“大翁,嗚嗚嗚,餓,大翁,阿木餓......”只聽見連綿不斷的咳嗽聲,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帶著哭腔,“乖乖...乖乖...不哭,不哭噢...馬上就有東西吃了?!币魂噽灪?,有輕微撕裂之聲。 ......忘機心中有所明悟,她知道戰(zhàn)國貧民百姓活的生不如死,人命在這個時代,賤的連草都不如,可想象的東西,與直觀地看到,又是兩回子事。她動作極快,迅速在林中抓了頭母鹿,又采了些雜菌與草藥,顧不得敲門說話,立刻走進屋中。 環(huán)視四周,找到了一個黑不溜秋的陶甕,手訣一掐用水洗了洗,便擠出一盆鹿奶,遞給祖孫二人,那老人愣愣地,“仙、仙人?”看到手中的鹿奶,顧不得理忘機這個“仙人”,趕忙和孫子一起狼吞虎咽起來。 鹿奶與地上沉疴的、鮮紅的血漬交織在一起,老人的雙手已經(jīng)沒有一塊好rou,幼童嘴邊還有擦不去的鮮血,屋子里沒有刀,老人是親口將自己的rou咬下來喂給孩子吃的,忘機趁著這個功夫,用草藥飛快地給老人處理了一下傷口,安靜的站在一旁等他們進食。 老人顫顫巍巍的帶著孩子給忘機磕頭,不住地喊著,“謝謝仙人...謝謝仙人!”忘機掐了個火決,用已經(jīng)被添的很干凈的陶甕,煮起了野菜湯,她沒有理會一旁的二人,因為知道,這是他們無法自抑的激動行為,還不如等他們冷靜下來。 “我不是仙人,不要磕了。老翁,這附近應當有村落,沒有人嗎?為何你們祖孫獨居在這里?!蓖鼨C問道。 老人連忙讓磕頭的孩子起來,那孩子怯生生的,面黃肌瘦,不敢說話,“回稟仙人,我們就是為了逃難才從村子里出來的,我的兒子被拉去打仗了,就剩我們倆,待在村子里也是被人分而食之的下場,哪里不是死...好過我看著孩子死啊......”像是老淚縱橫,卻沒有眼淚可流。 忘機不再糾正他們,語帶安慰說道,“一會兒我會把母鹿圈在門外的樹上,你們讓她吃草,應該可以過幾個月,這里有幾種野菜是可以吃的,你們照著撿?!闭f罷便離開了草屋,只聽見身后砰砰砰的磕頭聲。 白緞被忘機用去圈養(yǎng)母鹿,自然也就睡不成覺了,忘機足尖輕點,選擇繼續(xù)趕路,反正幾日幾夜不休息、不吃東西對她來說沒什么大礙。 要說她心里有多大的觸動,有多么悲天憫人,那是假的,忘機本就心性脫俗,看進眼里的,遇見的,便隨心救了。全天下有那么多人,不說千年之后的年代尚且有人餓死,以這個時代的生產(chǎn)力,她救不過來,也顧不過來。只能說,如果可以,她有機會讓大部分人過得好一點,但這也要看她秦國之行的結果。 她做決定,往往只需要一瞬間,不需要太多理由,那個人,現(xiàn)在應該是他最困難的一段時期,說起來手里的勢力倒是有點用處了,不然想進去見人一面,倒是有點麻煩,雖說以她的武功,真想要進去也可以,但能省心一點也還不錯。 忘機看著手中的地圖,對了對眼前的入口,有些無奈的感嘆了一下,“怎么誰選地方都不是山就是谷的?又是個山谷。”其實從外表看,一點也看不出來,只能看到面前有一座不算高的小山,只能一路向上爬,但并沒有路。 這里的陣法對忘機來說自然是不值一提,甚至還要小心自己無意中把它們破壞掉,免得到時候有可能還得自己來修補。 陣眼處有一個隱秘的環(huán)形凹槽,忘機毫不猶豫的取下了手中的玉鐲放上去,凹槽下陷,她將玉鐲取出重新戴上,極為隱秘的一聲“咔”,一道暗門便打開了,進去之后走到底,果然別有一番天地。 粗略掃一眼,大約有三四十個人,有男有女,年歲各異,容貌各異,有俊美漂亮的,大部分人是普普通通的,唯一共同的特點就是他們的武功都不高,當然,是忘機這么覺得的。 在蒙著面紗的霓裳少女進入后,眾人先是一愣,即使隔著面紗也無法掩蓋她的美貌,強行壓下心思,他們齊刷刷地跪下,異口同聲道,“恭迎主上?!彼⒉挥X得畏然或是不好意思,走到眾人跟前,“都起來吧。” 為首的兩個男子面面相覷,率先起身,“我等奉前主之命,在此等候主上,請您吩咐?!焙竺娴娜瞬⒉桓逸p舉妄動。 說話的二人年歲似乎并不大,但修為的確是最高的,資質(zhì)倒也尚可,忘機問道,“你們叫什么名字?” 那聲音落到眾人耳朵里,又輕柔又清冷,仿佛人間無數(shù)風月,也不及她朱唇親啟。 兩人喉結微動,小心翼翼地生怕驚擾了少女,“屬下名為希聲?!薄皩傧旅麨闊o形?!?/br>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名字不錯,其他人呢?”這名字大約是那個女人取得吧,忘機想著。 希聲得到少女的稱贊,即便這稱贊其實與他本身沒什么關系,沒來由的心里一陣激動,“人數(shù)眾多,名冊在小樓中,避免您麻煩,屬下會吩咐他們按順序參見主上。” 無形如他的名字一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小樓中存放著組織里所有的情報資料,主上趕路必定勞累,請您好好休息,而后通知屬下即可。” 眼前少女的身影,在一瞬間出現(xiàn)在了數(shù)丈開外,猶如鬼魅一般,無人能看清她的行蹤,下一刻便施施然走進了小樓,徒留眾人心驚。 “這位新主上的武功...似乎比瑤光大人更恐怖,莫不成她是駐顏有方?”否則,這與外表不符的實力,也太恐怖了,希聲給了無形一個驚疑不定的眼神。 “不可妄議主上,下去準備吧,不要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睙o形絲毫沒有理會身旁的人,便離開了。 拒絕了想要服侍她沐浴的侍女,忘機坐在浴池里,白色的水霧沾濕了她的臉龐,她自然地取下了礙事的面紗,黑色的長發(fā)如海藻般在浴池中散開,被紅色的花瓣裝點著。 自行換上侍女準備好的衣服,精致的面料價值不菲,忘機環(huán)視了周圍的陳設,不說窮極奢華,至少算的是富麗堂皇,看來這個組織,還不算太窮。 緋衣少女走進書房,她的臉上尤有被熱氣熏出的紅暈,頭發(fā)自然地披散著,拿起一卷卷竹簡,大約一個時辰,便將所有的資料過目并記了下來,扣了扣門扉,輕聲道,“希聲,可以讓他們來見我了?!?/br> “主上,哪些資料您已經(jīng)過目?我可以收起來,剩下的資料明日再看不遲?!睙o形在門外淡淡說道。 “不必,我已經(jīng)看完了,你全部收走吧?!蓖鼨C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話語讓門外的人有多震驚,那可是整整數(shù)十年的內(nèi)容,就算極力精簡,也是浩如煙海。 一向面癱的無形也有些繃不住,主上應該沒必要說謊吧?“...是,屬下知道了?!?/br> 忘機坐在廳堂里,有些像后世的會議室,只不過她的位置在高臺之上,她斜坐著,手撐著案幾,身姿慵懶,看著魚貫而入的眾人。 琦念、欲望、癡迷、驚艷、愛慕,自見者心中滋生,少女面紗下的真容,如夢如幻,緋色的衣服襯得她如忘川旁的曼珠沙華,她坐在那里,就是鏡中花,水中月。 指尖灌注內(nèi)力,輕叩桌面,強大的壓迫感讓眾人如夢初醒,冷汗直流,不敢再直視少女,忘機懶得說話,這些人的反應著實無趣,也罷,不是什么人都能和哥哥、師哥他們相比的。 “我知道自你們被培養(yǎng)之時,就被灌下秘藥控制,解藥在我手上,你們都來領吧?!蓖鼨C輕聲說道,在眾人心中無異于平地驚雷,他們覺得不可思議,這新主子未免也太心善了,甚至愚蠢,沒了秘藥,又有多少是真心效忠的死士? 只聽少女微微嘆氣,希聲跟無形兩個人立刻上前,拿走桌上的藥丸,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她饒有興味,“你們不怕這是毒藥?” 大部分人沖上來跟著兩人一起吃下了解藥,“屬下的命是主上的?!彼腥水惪谕曊f道,忽的呼出一口濁氣,他們神色復雜,“這的確是解藥,身體里的毒已經(jīng)沒有了?!?/br> 而少數(shù)人卻因猶豫沒有第一時間上前,聞言自然是沖上去,吃了解藥,生怕忘機反悔。 忘機素手鼓掌,“做得不錯?!彼y鈴般的笑聲讓人恍神,“我一進門就在觀察,暗門無法從里面打開。若今天我不來接手你們,按她的打算,你們所有人都會死在谷中。所以我也算的上是你們的救命恩人,明確一點,是你們需要我,而非我需要你們。” 少女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殿內(nèi),“但是,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忠于魏國,還是忠于她。而我,不希望你們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時候,心里效忠的另有他人?!?/br> “為了一勞永逸,我小小測試了一下?!笨粗蟛糠秩死潇o的面色,忘機滿意的點點頭,“放心,解藥是真的,我可看不上這種東西控制人。它損害人的經(jīng)脈,習武會大受影響,所以你們才這么弱?!?/br> “啊啊啊啊?。 笔畞韨€人應聲倒地,他們都是剛才沒有第一時間服下解藥的人,青筋暴起,口中鮮血四溢,竟然有立刻咬舌自盡者,“求主上救我......解藥......”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比毒藥發(fā)作更為可怖。 “這不是毒,我取名為生死符。倒運內(nèi)力,將陽脈內(nèi)力轉(zhuǎn)為陰脈內(nèi)力,再匯聚成一點打入人體內(nèi)。發(fā)作之時奇癢難耐,不論功力多高,也受不了這煎熬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蓖浛粗黄瑱M尸冷眼旁觀,“同樣定時需要丹藥,但好處在于這東西不會損傷身體,反而會助人修煉,尤其是配上特定丹藥,可以事半功倍,迅速提高實力?!?/br> 生死符...這樣恐怖的東西竟然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忘機是何時打入他們身體里的!而且少女完全不吝嗇告訴他們原理,因為她確信無人能夠復制! 似乎有些嫌棄,忘機看著地上漸漸沒了生氣的人,“若是不果斷,我寧愿當今天沒有來過這里。”言下之意...是要所有人都死在這里。 所有人異口同聲,“屬下只忠于主上您?!蓖鼨C擺擺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屬下、主人這些虛名甚是無趣,算了,明天再說吧。”她微微打了個哈欠,轉(zhuǎn)身離開了。 讓希聲和無形兩個敢于直視少女的人心中一顫,那眼睛朦朧的模樣,既純又欲,讓人看一眼便心神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