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逃走，逃到?jīng)]有這些公司能找到我們的地方，逃到世界盡頭，一直逃到?jīng)]有命運可以左右我們的地方?！?/br>
    沃爾夫知道凌雪說這些話的時候只是被情欲沖昏了頭腦，她撫摸著凌雪起伏的胸膛，撫摸著她身上丑陋的燒傷，自顧自地笑起來。她的笑容里充滿了鄙夷，可她依舊那么美麗。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如白玉般的肌膚上。她是最完美的人類，卻因為眼前的人誕生。

    “你說謊。”

    “關(guān)于哪部分？”

    “你根本不會離開。”

    凌雪開始親吻沃爾夫的臉頰，接著是脖頸，她的吻溫柔又炙熱。沃爾夫知道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個像她那樣溫柔的人兒。她多想現(xiàn)在就把她殺死，讓她溫熱的血液浸滿自己的身體；她想吃掉她的內(nèi)臟，讓她被自己吸收，最后化作自己的一部分?；蛘?，她可以被凌雪殺死，讓一切都結(jié)束，讓幾千年來的輪回再次以悲劇收場。黑暗中，凌雪的雙眼像是閃爍的啟明星，沃爾夫死死地抱住她，在高潮來臨前呻吟著。那聲音如此美妙，哪怕是阿波羅也無法創(chuàng)作出如此優(yōu)美的樂章。凌雪在夢中，在回憶里已經(jīng)聽了無數(shù)次，可如何都沒有現(xiàn)實中來得讓人沉醉。她吻著沃爾夫的雙唇，沃爾夫推開她，坐起身，白色的床單遮掩著半副身軀，使此刻更加具有神秘感。她居高臨下，雙眸充滿著悲傷：“告訴我，你愛我嗎？”

    “愛?！?/br>
    “你會愛上我的同時愛上別人嗎？”

    凌雪跪在沃爾夫的面前，沃爾夫捧起她的面龐，她愛面前的女人，愛到發(fā)狂，愛到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為她獻出生命。而她，至高無上的死神，所擁有的愛情應(yīng)當是純粹無瑕的。她不能接受有任何人擋在她們之間，哪怕那個家伙只是一個幻影，一個無法被證實的傳說。沃爾夫再次發(fā)問：“你我靈魂相融，我們便不會分開嗎？”

    “那要看你如何定義分別?！绷柩┍硨χ譅柗?，她背上的紅色疤痕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玫瑰。

    “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沃爾夫從背后抱住凌雪，輕輕地說：“我愛你?！?/br>
    她們的影子融為一體，一如從未分開。凌雪說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她們不必永遠占有彼此，可沃爾夫總覺得怎么做都不夠，她還沒有向面前的人展示十分之一的愛戀，她又怎么能放她離去？她們是命運的玩偶，不同的是，只有凌雪才是那個一直想要尋找出路的人。沃爾夫享受這種交織，她讓自己的靈魂和對方融合，無法分割，她想要把凌雪做成自己房間的標本，浸泡在福爾馬林里，讓她化作幽靈，永遠地陪伴在自己的身后。

    這種占有是無條件的服從，是永恒的臣服，是完全不對等且有害的。沃爾夫再度發(fā)問，問凌雪愛的到底是自己還是鏡子對面的那個人。

    “你不愛我，承認吧。你對我感興趣，只是因為在另一個世界，有另外兩個人愛的發(fā)狂?！?/br>
    “你我終究不是她們。我們有著別的選擇。沃爾夫，不要再提那些幻影了，在這個世界，我們沒有詛咒，我們還有選擇，我們能離開，我們還能過上與世無爭的生活?！?/br>
    “選擇？我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全部意義都是為了你！反抗公司是沒有任何好下場的，看看瑯！”說到這，沃爾夫嘆了口氣，問：“你是不是知道那件事了?！?/br>
    “對。她對你很重要，你不應(yīng)該去做那件事?！?/br>
    “可我沒得選——只要我們還活著?！?/br>
    白天，她們會進到叢林里去狩獵那些逃走的罪犯。凌雪爬到高地，凝視著享受著游戲的沃爾夫。沃爾夫拿著弓箭，安靜得像是一只貓，穿梭在陰影之中，一邊戲耍著獵物，一邊讓他們痛苦地死去。整座游樂場無趣又愚蠢，凌雪能看出沃爾夫根本不享受這場游戲。她只是喜歡弓箭射出去的感覺，在瞄準前先要感受微風，感受世間一切變化，在絕妙時機射出箭矢。而命中目標不是最難的，如何把握力度，讓那些獵物一邊以為自己有一線生機，一邊又無處可逃。這種恰到好處的射擊才讓沃爾夫迷戀。

    凌雪欣賞著那個優(yōu)雅的女人，沉醉于她手臂的線條，她羞于承認，她對沃爾夫的手段贊許有加。在她內(nèi)心深處，某些地方也渴望著如此扭曲的折磨。她用理智和道德約束自己，不是因為她覺得這樣做是正確的，而是因為她知道做個好人可比完全地墮落來得困難得多。她喜歡困難，她喜歡一切能讓她感受到呼吸急促的事物。所以她愛著與沃爾夫纏綿時的感覺，也愛兩人廝殺時的刺激。當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時，她才能感受到自己其實還活在現(xiàn)實世界。

    不要發(fā)問，也不要思考。至于二人是誰，要到哪里去，這樣的問題毫無意義。每天晚上，當兩人在訓練場用重劍練習，她們從不穿防具。凌雪的用劍技巧要比沃爾夫高超，她有著幾千年的經(jīng)驗，而沃爾夫尚未取得那些回憶?？闪柩┳詈罂倳室廨斀o沃爾夫，她不在乎輸贏，她只想讓沃爾夫開心。而最后她們總會zuoai，在地板上留下她們的體液。甜蜜總是伴隨鮮血，沃爾夫喜歡在二人纏綿時拿出匕首，在凌雪的身上留下屬于她的傷口。沃爾夫喜歡輕輕舔舐鮮血，她喜歡鐵銹在口中蔓延的滋味。她想知道凌雪的底線在哪里，她通過一次次的傷害來試探，而凌雪只是默許著，她愛她。

    “殺了我?！?/br>
    “我不允許?！?/br>
    死亡是她們獲得自由的一種方式，能被自己所愛之人殺死是另一種幸福。沃爾夫不會讓凌雪就這么簡單地得到一切。凌雪說新的鏡面游戲就要開始了，公司要求她繼續(xù)出場。沃爾夫反問她怎么可能會不去，她癡迷于另一種生活，沉溺于扮演另一個人。

    “我也收到了邀請函?！?/br>
    “什么時候？”

    “就今天早些時候。信封就那么出現(xiàn)在我的口袋。”

    “你會參加嗎？”

    沃爾夫起身，從一旁拿起事先準備好的長袍，她尚未作出決定。凌雪將頭發(fā)放下，說：“去參加吧，那樣你就不必去做殺瑯了?！?/br>
    “轉(zhuǎn)而去殺一堆可憐蟲和你嗎？你知道我要是參加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和你小打小鬧。”

    “被你殺死不是一件值得難過的事情。”

    “你說謊?！蔽譅柗蛐α似饋?，她的笑容充滿罪惡，讓人忍不住想為她出賣靈魂。“你曾經(jīng)贏過，你許下了什么愿望？”

    “錢，很多很多的錢，讓我能離開原本家庭的錢?！?/br>
    “那你下次準備許下什么愿望？”

    凌雪無法回答，沃爾夫拿起匕首，指著凌雪的咽喉，一如夢中那副模樣。“你希望死去，你希望死在我的手里。真可惜，我永遠都不會讓你美夢成真。你為何執(zhí)著于此？要是真的想結(jié)束生命，你有一萬種可行的方式。你不需要我。”

    “而在一萬種的可能性里，這是你我最不會悲傷的方式。”凌雪緩緩起身，將匕首的尖鋒抵在自己的喉嚨處，刀刃戳破皮膚，鮮血順著她的身體流到胸膛，在那雙黑色的眼眸里，沃爾夫看見了一種渴望。她愛她，是的，這一點毋庸置疑?？蛇@世間已經(jīng)找不到比她們還要扭曲的關(guān)系，她們所追求的東西完全不同，盡管沃爾夫總是說凌雪是那個不負責任的人，但她知曉被責任感永恒地困住的人也是她。她不能全心全意地將自己犧牲于這層關(guān)系之中，她要愛很多人，她要為很多人創(chuàng)造一個幸福美滿的結(jié)局。所以她犧牲自己，她犧牲了沃爾夫。這讓沃爾夫怒火中燒，這讓沃爾夫嫉妒不已。哪怕這世上就只剩下她們二人，也不會有伊甸園的故事發(fā)生。當一個人關(guān)心的事情過多，她總是會忽略身邊愛著她的人。適合亞當?shù)闹荒苁侨缗`一般的夏娃。

    “你已經(jīng)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了嗎？真是自大。”

    凌雪又近了一步，匕首又近了一分，她只需再用一點力，她今晚便將倒在沃爾夫的懷中，迎來最后的平靜。沃爾夫第一次從她的行為里看到了瘋狂，她驚慌地收起匕首，凌雪抱住她，鮮血是如此溫熱，就像是夏季海邊黏膩的熱風。她吻上去，懇求著：“別去，別去執(zhí)行任務(wù)，別去參加鏡面游戲。我們還能反抗命運?！?/br>
    “我只想得到一個答案。”

    “沒有答案，就連問題都是假的。此時此刻才是真實?！?/br>
    “如果我答應(yīng)你不參加鏡面游戲，只是去找到瑯，那你是否答應(yīng)我和我離開?！?/br>
    “我答應(yīng)你?！?/br>
    沃爾夫在凌雪的懷中啜泣著，她從未思考過自己是否擁有靈魂，她只是一個人造人，愛、自由、欲望，這些或大或小的詞語與她根本沒有任何聯(lián)系。但只有凌雪，只有她，她是一個證明，證明沃爾夫是一個擁有凡人靈魂的普通人。她是她的證明，而她又是她的錨點。她們無法分離，直至世界盡頭，她們依舊會延續(xù)著這場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