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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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蘭達用兩根指頭捏起那條蠕動的蚯蚓,不確定地望向維澤爾,“你確定用它……就能讓我填飽肚子?!?/br> “嗯?!本S澤爾將手中的魚線搓的極細(xì),觀察四周,最終在一處樹蔭下駐足,“雖然我不懂人類的食物究竟有什么區(qū)別,不過……” 說著他隨手折下一把柳枝,將它們編織成一個簡易籠子。遞給尤蘭達時看著她的表情,“你好像很驚訝?!?/br> “……你的手真巧?!庇忍m達遲疑地接過來,“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會編這個。” “那人類是怎么做的?!本S澤爾問。 “大概是設(shè)定好模具,流水線壓制出來的?” 維澤爾挑了下眉,“聽起來有點無趣?!?/br> “哈。是有點?!庇忍m達說,“所以接下來是要把魚線掛上,蚯蚓放進去……然后我們躲在一邊靜靜地等著,對嗎。” 維澤爾看著她點頭,大概是這樣的狩獵方式他用過很多次。 尤蘭達環(huán)視了一圈這片有些荒涼的背山,把滿心的疑惑壓了下去,她感覺徒勞無功的幾率更大。 【為什么不直接燒掉這片林子。】有人提出自己的意見。 【……】尤蘭達幾乎扶額,【阿尼茨,那是犯罪行為?!?/br> 她已經(jīng)放棄和阿尼茨吵架——大概是因為習(xí)慣了阿尼茨對她身邊異性的敵意。特別是在和維澤爾發(fā)生關(guān)系后,阿尼茨已經(jīng)將這種敵意轉(zhuǎn)化為攻擊。 那天醒來,她的無名指被燙出了一道深紅的痕跡。尤蘭達有理由懷疑,如果阿尼茨不是現(xiàn)在的形態(tài),自己可能已經(jīng)身首異處了。 【跟他一起。你的智商也好像變低了?!堪⒛岽目偸沁@樣說。 【別用那種客觀的語氣,被人當(dāng)真了會很傷心?!?/br> 這次和阿尼茨的對話還沒有持續(xù)多久,維澤爾已經(jīng)牽起她的手,快速地將兩人躲在草叢后。 “噓?!本S澤爾將食指輕輕的放在嘴唇上,認(rèn)真的看著她,“不要說話,更不要分心?!?/br> 他湊過來,將魚線纏在尤蘭達的指節(jié),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倒數(shù)三個數(shù),三,二,一……” 尤蘭達下意識拽動魚線,遠(yuǎn)處的竹籠快速落下,扣住不知何時落入陷阱的一只灰背小鳥。 “這就……抓到了?”尤蘭達有點不可思議。 她跑過去檢查這守株待兔得來的獵物,那棕色的小身體正徒勞地在籠沿四處亂撞。 “是只伯勞鳥?!本S澤爾阻止了尤蘭達想要打開籠子的動作,“別小看這家伙,它會用嘴鑿穿你的手?!?/br> 尤蘭達立刻收手??淳S澤爾又準(zhǔn)備去找別的工具,趕緊拉住他,“你要做什么?!?/br> “它看起來不太好。”維澤爾指了指,“你看它喙上暗紅色的膿包,翅膀也不正常的下垂,應(yīng)該是生病了?!?/br> 尤蘭達看了看,試著將籠子打開。果然這只伯勞鳥病懨懨的,不像它的同類那樣兇猛。 盡管一開始在她手心里使勁撲騰翅膀,不過一分鐘就徹底安靜下來。 他們找到一條小溪。維澤爾認(rèn)真地幫那只鳥擠出膿血,而尤蘭達在旁邊撐著下巴看著他。 “你知道這是什么病嗎?!本S澤爾問。 “大概是禽類的傳染病?我也不是很了解動物學(xué),但看起來有點嚴(yán)重?!?/br> “很糟糕?!本S澤爾想了想,又說,“那附近的禽類是不是都不能吃了?!?/br> 尤蘭達忍不住笑起來,“我以為你已經(jīng)忘記它是我們的食物了?!?/br> 維澤爾用流動的水洗凈顏色變淺的傷口,“它還是一只幼鳥,該回到自己的世界去?!?/br> 尤蘭達望著他垂下的黑色睫毛,少年青澀的面容上似乎微妙呈現(xiàn)出憐憫和共情,令她不覺失語。 那是許久沒有在同類臉上看到過,更從沒有在機器人臉上看到過的神情。 放生掉那只伯勞鳥后,維澤爾側(cè)頭看她,“你的眼神從剛才就有點奇怪?!?/br> 尤蘭達復(fù)雜地說,“我只是有點驚訝你對生命的態(tài)度……很平靜,又很溫和。” “這是一種夸獎嗎?!?/br> “當(dāng)然,這很珍貴?!庇忍m達立刻說,后又喃喃,“其實我也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情緒了。我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他們都很強大,有些是武力,有些是智力……總的來說,他們都不在乎比自己弱小的東西?!?/br> “我討厭這種態(tài)度,即使他們對我并沒有什么惡意,可他們的存在就昭示著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這種感覺讓我很痛苦,就好像弱小者生來就沒有自我,這個世界也從無文明可言?!?/br> 維澤爾靜靜地看著尤蘭達,聆聽她的傾訴。即使他并不知道尤蘭達經(jīng)歷了什么,就像尤蘭達也不知道他的。 這些日子他們從來都沒有對彼此透露過過往。維澤爾只知道尤蘭達從一個很遙遠(yuǎn)的地方來到這里,經(jīng)歷了很復(fù)雜的事,并決定再也不要回去。 他們的決定是一樣的。 “和你一樣,我也討厭這種感覺。” 尤蘭達抬起頭,發(fā)現(xiàn)維澤爾正注視著水面,風(fēng)揚起他的額發(fā),瘦而薄的身形仿佛一根未張開的弓弦,誰也不知道其中藏著多大的能量, “總有人不明白,自己是誰只能由自己決定?!?/br> “不過無論他多么厲害,也總會有像我們這樣的反叛者,令這個世界不能按照他的預(yù)設(shè)軌跡運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