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尤蘭達無法說服自己對洛里下手。

    即使理智告訴她這是危險的——明明不止一次因為猶豫不決吃過苦頭。可聽到洛里說起在實驗室改造的經(jīng)歷，她就忍不住想起很多過去的自己。

    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時候，尤蘭達被指派到聯(lián)邦第四實驗室，研發(fā)工作沉重而煩悶，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都像是救命稻草。

    她當時也像洛里一樣偏執(zhí)——其實感覺得出沃克沒多喜歡自己，可就是不想放棄那段戀愛。

    結(jié)局眾所周知。接到沃克分手電話的時候，尤蘭達覺得天都灰暗了。她在實驗室好好的哭了一場，扔了碎了很多東西，她想自己也不要在這個地方工作了，這里每一處都讓她討厭。

    第二天遞辭呈的時候，她被古奇博士狠狠罵了一頓。

    “作為我看好的繼任者，項目最關(guān)鍵的階段，你居然這么不負責任……”

    尤蘭達抽噎著走出會議室，一路上所有實驗員都在側(cè)目，他們小聲議論——這個畢業(yè)就一路開綠燈的年輕負責人如何任性，居然能把好脾氣的古奇博士惹惱。

    她在實驗室的處境就是這樣尷尬。一群像狼一樣激烈競爭的天才們匯聚在這里，每個人都野心勃勃。尤蘭達在學(xué)生時代成績優(yōu)異，但還不足以讓她空降到核心項目負責人的位置——就連沃克，也是畢業(yè)后好幾年才從副手轉(zhuǎn)正。

    阿尼茨1.0的最后一次出艙測試，聯(lián)邦軍區(qū)的長官們要來觀摩，古奇博士要求尤蘭達親自負責。яòùшenшù.ⅹΥ?（rouwenwu.xyz）

    她被告知那場測試的重要性——牽扯到上層對于實驗室未來數(shù)年的巨額撥款。尤蘭達感到壓力倍增，打起全部精神，祈禱自己不會在這樣重大的場合出錯。

    那天早晨出門的時候尤蘭達的預(yù)感就不是很好?；叶竦臑踉瓢烟栒诘靡桓啥簦幱昃d綿，墜得人喘不過氣。

    “第12次綜合測試，測試人，尤蘭達·芮德?！?/br>
    數(shù)百雙視線的注視下，尤蘭達覺得臉上的肌rou都僵硬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按下解除控制引擎的按鈕。

    按照計劃，阿尼茨將按照指示走進一個巨大而空曠的暗房，上空布滿飛速運轉(zhuǎn)的分析系統(tǒng)和攝像頭，可以具體地展示他的每一處細節(jié)。

    前半段非常順利。當阿尼茨進入暗房，尤蘭達長舒了一口氣，她cao縱屏幕的移動方向，將主鏡頭滑到阿尼茨的臉上。

    鏡頭移動的聲音微不可察，可阿尼茨還是敏銳地感知到了。當時還是藍色的眼睛迅速找到了來源，面無表情地向前走了幾步。

    “你好啊，阿尼茨?！?/br>
    尤蘭達將聲音傳導(dǎo)打開。阿尼茨立刻停住了，那張臉還是沒有什么表情，可是迅速眨眼的頻率泄露了他起伏的情緒。

    “你好。”阿尼茨也向她例行問好，又頓了頓，生澀的試圖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O……”

    尤蘭達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用溫和的語氣道，“尤蘭達？嗯，是我的名字?！?/br>
    阿尼茨便輕輕點頭，神情已經(jīng)松動了許多。

    那天的測試內(nèi)容主要運用于戰(zhàn)場的單兵能力。如果說阿尼茨那張肖真的皮相只是讓軍隊高層們稍感新奇，當阿尼茨展示出毀天滅地的實力，隔著cao作室的好幾層玻璃，尤蘭達都能感受到那些攀爬在屏幕上詭譎又興奮的目光。

    她的心莫名就沉甸甸的，喉嚨像是被什么卡住了?？砂⒛岽挠媚欠N雀躍的目光看過來時，她又只能吞下去，“……做得好?！?/br>
    阿尼茨便對離她最近的鏡頭微笑。

    他大概是真的不知道人類想要他做什么，或者說，阿尼茨并不明白他的能力對于人類意味著什么。

    后半程尤蘭達有些心不在焉。她依舊按照流程發(fā)出指令，分析，講解。不過這并不重要，整場實驗的主角是阿尼茨——最精彩的時刻莫過于他隱蔽在幾十個追蹤器下，搶在爆炸前出現(xiàn)在鏡頭，用一道華麗而恐怖的射線將數(shù)枚粒子炸彈碾成碎片。

    盡管阿尼茨體內(nèi)的能量已經(jīng)被削弱到安全程度，尤蘭達依舊感覺到整棟大樓都在顫動。

    所有人都久久不能回神。尤蘭達也說不出話。只有阿尼茨在做完一切后便尋找空中的鏡頭，安靜的等待下一個指令。

    外部耳機傳來古奇博士的聲音，宣布測試結(jié)束。

    尤蘭達無聲的舒了一口氣，這場測試各種意義上都讓她精疲力竭。她按下起制器，不出意外的話阿尼茨將會立刻進入半休眠狀態(tài)，自動回到實驗艙。

    然而阿尼茨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尤蘭達隱約感到不妙，她以為自己又搞砸了什么。立刻去看一旁屏幕的系統(tǒng)狀態(tài)，上面顯示一切正常。

    “……尤，蘭達。”阿尼茨盯著鏡頭，認真地道，“還沒有道別在今天?！?/br>
    他的語言有些混亂。相較于戰(zhàn)斗能力，阿尼茨1.0的擬人系統(tǒng)在研發(fā)中不算被重視——當日選擇的測試內(nèi)容也出于這方面原因。

    尤蘭達下意識看向外面的觀察席。古奇博士正面色陰沉的看著她，側(cè)頭向旁邊的高層低聲解釋什么。

    她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的接話，“……好。再見?！?/br>
    阿尼茨似乎對她的回答并不滿意。他瞇起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又問，“你過得好嗎?！?/br>
    ——這也是他們常有的對話。尤蘭達更加懷疑自己是不小心復(fù)制了從前的流程代碼，眾人審視的目光下，她感到頭皮發(fā)麻，“……很好?！?/br>
    阿尼茨卻沉默。他好像更不開心了，那張距離感十足的面孔稍微不笑就顯得冷若冰霜。尤蘭達忽然就想到有些實驗員說阿尼茨曾在實驗中有過一些反常行為——忽視指令，甚至破壞設(shè)備。

    “不。你看起來并不……”

    屏幕上的阿尼茨向前走了幾步，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尤蘭達慌亂了一瞬，跳過控制引擎直接切斷了信號源，全部的轉(zhuǎn)播設(shè)備頓時陷入黑暗。

    濕淋淋的雨幕中，目送著高層車子離去的背影，古奇博士冷冰冰的當眾斥責她。

    “…這么重要的場合出現(xiàn)失誤?？磥砟愕哪芰ε洳簧下?lián)邦對你的信任，實驗室已經(jīng)沒有你的位置了，把那份辭呈拿來吧。”

    尤蘭達垂頭掐著手心，睫毛上蒙著一層溫熱的水霧。其他實驗員跟著博士走回大樓，有人在路過她旁邊時哼了一聲。

    她一個人在外面的花壇坐了好久，徹底的心灰意冷。直到身體也要凍僵了，尤蘭達用手背抹去臉上的雨珠，才慢慢往實驗室走。

    電梯升到半空，她突然聽到玻璃爆裂的聲音。

    補充一下過去的線。

    中間有部分是去年九月寫的，有沒有感覺夢回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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