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朋友之間(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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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招招的腳沒什么大礙。 晏承忙前忙后地掛號拿藥,被醫(yī)生告知只是輕微軟組織損傷,休養(yǎng)兩天就好了時,秦招招似乎聽到他松了一口氣。 出來時他好像還想抱著她,像來時那樣,被秦招招紅著臉嚴詞拒絕了:“那么多人看著呢,我是扭到腳又不是癱瘓了!”她低低地告誡對方,同時察覺到四周因為晏承出色的外貌而投來的各種各樣的陌生目光。 晏承似乎有點失望,但也沒再強人所難。他驅車送秦招招回公寓,一路扶著她上樓,小心翼翼地,好像對方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 秦招招有些哭笑不得,坐到沙發(fā)上以后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她張嘴就想趕人,還沒開口卻看到晏承在她腳邊半跪下去,嚇得一下子失了聲。 男人抬起她受傷的那只腳,脫了鞋以后大手自然而然地覆蓋在腳踝上,手心的溫熱從接觸的皮膚傳過來,秦招招不自覺地汗毛直豎,不自覺地就想把腳抽出來,想往后躲。 可晏承并不給她這個機會,他輕柔而有力地握著她的足,指腹輪番在踝骨四周打轉、摁壓,手法說不上專業(yè),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疼痛好像真的緩解了很多。 他低著頭,秦招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忽然想起不久前和鐘黎的閑聊。 她記得的,鐘黎口中、晏承和他的公司最艱難的那段時間,他曾在某個深夜打來一通電話。 好像喝了酒還是生了病,她也不清楚,只是隱約察覺對方狀態(tài)不太好,是從未有過的脆弱,意識也不大清醒,以至于連時差都忘了,聲音帶著微弱的哽咽: “招招,我想你了,我好想你……我想辦法回去,我們見一面好不好?” 那時候晏承出國不久,不僅沒有徹底告別過去,還要逼自己習慣異國他鄉(xiāng)的生活以及驟然高壓的工作。他的生活一團糟,傾盡所有的事業(yè)跌入最低谷,未來一片渺茫;他唯一繼續(xù)下去的希望和期盼,是回國見自己心愛的人一面。 就一面。 他這樣在電話里哀求。 可是當時的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沒空,而且我也不想見你,以后別再打來了。” 她只想和過去、和他一刀兩斷,任何藕斷絲連都不要有。 那個時候,她不知道他正處于“新人生”最難熬的階段,她的事業(yè)蒸蒸日上、如魚得水,她就以為他也是一樣的。 被那樣對待,再深厚的愛都會被消耗殆盡的吧?她想。至少她會,甚至可能還會因此恨上對方,別說愛了,日后只會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晏承沒有。 他好像永遠學不會恨她、討厭她,不管她如何狠心決絕。這世上果真有這樣深沉的感情嗎?居然比當初她對宋聿的更甚。 她以為十幾歲時的她已經夠傻了,原來還有人比她更傻。 “還疼嗎?”晏承垂著眼問,眉眼間溢出一絲心疼。 秦招招回過神來,腿上用力掙了掙,沒掙脫,她放棄了,有些有氣無力:“已經好多了,謝謝你。” “那就好?!标坛幸馕恫幻鞯卣f出這幾個字后,仍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慢慢地抬起眼簾看她。 他已經和她稍稍拉開些距離,卻又仰頭擺出那張過于好看的臉,眸色晦暗不明,瞳孔里深深地倒映出她的身影——他那樣專注地看著她,像依偎在主人腳邊、用耳鬢廝磨主人的裙擺后,抬著頭無言索求親吻或撫慰的寵物。 漂亮的、讓人心軟的寵物。 秦招招本想趕他走的。 她在心里打了無數的腹稿,想了很多挑不出錯處的客套說辭,可多年前那個深夜晏承哽咽的哀求和如今的他重迭,她喉嚨像被什么堵住,冷漠難聽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他又有什么錯呢,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傷害。 “……辛苦你送我回來,”秦招招躲開晏承的視線,“我有點累了,想休息會兒……”你自便吧,或者也可以離開。 后面的話她沒說,但晏承應該能明白她這句話暗含的逐客令。她想著,終于找準機會把腳從晏承懷里抽出來,她躺到沙發(fā)上,背對著晏承。 少頃,身后傳來窸窣的衣物摩擦聲,似乎是晏承站起來了,“……好,那你休息吧?!彼f。 然后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不多時玄關傳來輕輕的關門聲。 走了。 秦招招微微繃緊的身體一下子松懈下來,她沒起來——早上起得太早,正好趁此機會補個覺。 這一覺睡了很久。 醒來的時候渾身酸疼,秦招招伸著懶腰打哈欠,忽然發(fā)現客廳的落地窗簾是拉上的,原本刺目的正午陽光透過窗簾,被遮了個七七八八,光線都變得柔和起來。 她今天早上沒有把窗簾拉開嗎?秦招招正疑惑著,不知道從哪兒飄來一陣香味兒,像是燜煮了很久的湯。 應該是鐘點工阿姨。 算算時間,這個點也該吃午飯了。她趿拉著拖鞋,一瘸一拐地走到廚房,想和阿姨打個招呼,讓對方這兩天給她燉點骨頭湯補補。 廚房門拉開,預料中的阿姨沒看到,倒看到料理臺前站著個男人低頭切菜。聽見聲音對方回過頭來,身上系著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圍裙: “醒了?洗洗手吧,準備吃飯,”晏承說著,又回過頭去繼續(xù)切案板上的小蔥,“……我燉了排骨湯,不是都說吃哪兒補哪兒,我照著食譜……” “你怎么在這兒?”秦招招語氣平靜地打斷他,面部表情看不出太大的情緒,“阿姨呢?” 而且,他不是走了嗎,為什么又去而復返? “阿姨來過,我在門口碰到她了,不過我說這幾天我來照顧你,把她打發(fā)走了?!标坛蓄^也不回,語氣熟稔地好像他們是共同生活多年的伴侶或朋友一樣,“她一開始不認識我,也不相信,我給她看了身份證護照,還有你落在我那兒的掛號單、診斷書,以及我們學生時期的合照,她就信了。而且我還知道你家門的密碼,我說我們是好朋友,只是前幾年在國外,現在剛回來。” 一邊灶臺的湯鍋開始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泡,整個廚房洋溢著一股溫暖的油煙香味兒,秦招招半倚著門框,想象中的不悅或憤怒的情緒絲毫沒有升騰起來,雖然她很努力地想調動那些情緒: “……所以你還回來干什么?”她只是這么淡淡問道。 “剛剛不是說了,回來照顧你啊。你傷了腳,這幾天行動不便,總要有個人照顧吧?!标坛谢卮鸬膹纳迫缌鳌?/br> “放心,我不會給你造成麻煩的,除了你需要的時候之外,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br> 秦招招暗暗舒口氣:“我只是扭到腳,不是斷了腳,你根本沒必要這樣。況且就算我需要照顧,我也會自己去雇護工?!?/br> “招招,沒必要這樣的是你?!标坛修D身,目光沉靜地看著她,“……五年前你說讓我忘掉不好的一切,開啟我的新人生。既然一切都重新開始了,我們就只是朋友關系而已。” “朋友之間,相互照顧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負擔,也不用怕我會糾纏。” 秦招招不著痕跡地握緊了雙手,疏忽又松開,她忽然對晏承無可奈何起來,就好像他們雙方都知道這套說辭不過是一個借口,可她竟然找不到合適的、反駁他的理由。 再嚴詞拒絕,倒好像顯得她自作多情、一味抓著過去的事不放。可如果沉默,則意味著她妥協(xié)接受對方以朋友之名的“照顧”。 即使這個借口如此拙劣,可他的目的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