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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氣氛有些詭異,我第一次,看見夏薇的眼睛紅腫、充滿血絲,而楊士杰并沒有進公司,因為夏薇一早來到現(xiàn)在接近中午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不得已我只好找機會向業(yè)務(wù)部的小菜鳥探聽一下,這才知道楊士杰臨時去南部出差了,聽說至少要一個星期才會回來。 一到中午,我就請了兩個人的公出,胡亂找了藉口拉著夏薇往外跑。 「不是說要去找任修平?」 在咖啡廳點了簡餐,直到咖啡都上了,夏薇這才如夢初醒的首次把視線焦距對準(zhǔn)我,虛弱的開了口。 「你還好嗎?」我和她之間一向不需要太多的客套,頭一次看她這么不對勁,我也焦急的不打算做任何修飾。 「我?」她頓了一下,然后搖搖頭,笑了起來?!覆缓??!?/br> 女孩們本都倔強,喜歡證明自己獨立、很有工作能力、幽默可人、同時又能柔軟身段,夏薇無庸置疑是當(dāng)中的佼佼者,除了不讓鬚眉的氣勢,我也見過她即使生理期痛得吞了兩顆止痛藥,還是照常在公司加班到凌晨。 這么倔強的女孩,此刻毫不猶豫的表現(xiàn)自己渾身是傷。 究竟遭遇了什么? 「我生平第一次幫楊士杰接手機,就被對方質(zhì)問我是他的誰?!顾粗?,黑框眼鏡下已經(jīng)消腫的眼睛又泛紅。「兩年來我第一次必須要問自己是他的誰?!?/br> 昨天難得夏薇可以準(zhǔn)時下班,自然和楊士杰一起離開公司,半途他下車去外帶晚餐,將手機忘在車上,手機卻響了起來。 原本看著來電顯示「金石堂採購」,她想說反正是公事,待會楊士杰想回電再回電,就沒有理會,但電話卻響個不停,「金石堂採購」連著打來四、五通,她怕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還沒來得及出聲,耳朵就聽到話筒另一端傳來不悅的嬌斥聲,軟軟控訴?!甘拷堋阍诿幔吭趺醋屓思掖蜻@么多次。」 「呃……不好意思,士杰去買晚餐,沒有帶手機,你是……金石堂的採購?」夏薇說,事后回想,這句問句簡直蠢的像豬頭一樣。 「什么採購?」對方提高了聲音?!改闶钦l呀?為什么可以接士杰的電話?」 像是被當(dāng)作小三般興師問罪,她一下子竟也暈頭轉(zhuǎn)向的疑惑了起來,自己是士杰的誰? 畢竟對方是這么理直氣壯的彷彿她才是真理的存在。這么想著,夏薇才開始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只是還來不及懷疑,楊士杰就拎回晚餐,上了車。 「誰找我?」 「…金石堂採購?!顾甭实倪€回手機,看見瞬間變得驚恐的男友的表情后,終于讓她顫抖了起來。 漫長的二十分鐘,楊士杰在車外講電話,她被關(guān)在密閉的空間里,盯著腳踏墊,覺得車變小了,高度變矮了,她就快要被壓扁了。 「那採購很愛開玩笑。」在她被壓扁前,楊士杰終于結(jié)束電話,重新回到車上,說出口的話卻成了最后一根壓垮這個世界的稻草。 「給我?!瓜霓迸Φ闹逼鹕碥|,堅定的看著他,伸到他面前的手很直?!甘謾C。」 「你別這樣,她真的是在亂開玩笑,我已經(jīng)跟她說以后不要這樣了?!箺钍拷芤荒槦?。「講點道理,你一向最理智的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喜歡我理智!」掉下第一顆眼淚的同時,夏薇的理智也瞬間斷線。「楊士杰,兩年了,你喜歡怎么樣的我,我都努力去做到,現(xiàn)在我只是想要看你的手機,就是不講道理?」 或許是沒看過夏薇如此激動,或許是楊士杰知道木已成舟,僵持了一陣子,他最終還是沉默的把手機交到她手上。 她不知道自己堅持看手機究竟是想要徒勞無功的証明他和那個所謂「金石堂採購」真的只是愛亂開玩笑的關(guān)係,還是想要證明他到底有多不愛自己,只知道她第一次接他的手機,就陷入一團混亂,而第一次看他手機,就看到通訊記錄中一堆相同的名字、line里面滿滿的文字、圖案對話打情罵俏、相簿里面用相機軟體畫了一堆星星愛心的合照。 夏薇生日的時候,楊士杰缺席不是因為公事繁忙,是為了去看電影。 夏薇加班的時候,楊士杰沒有在公車打烊的十一點來載她回家,不是因為睡死了,是因為正在另一張床上纏綿悱惻。 他們的兩週年紀(jì)念日,楊士杰臨時抽身不是因為家里有事,是因為那個女孩感冒了,很需要他陪伴。 她兩年來不曾質(zhì)疑的信任,帶給自己什么?她兩年來努力做他心目中的好女友,又換來什么? 楊士杰事業(yè)心重,希望另一半能一樣有上進心,所以她逼自己變成女強人,獨立自主,大家都看見她手腕好、企圖心強,卻沒有人知道這不過只是因為楊士杰不喜歡她的世界里面只有愛情。 楊士杰喜歡自己的獨處空間,所以她告訴自己兩個人是不同的個體,所以她創(chuàng)造自己下班后的私生活,表面上的互不干涉不過是因為他不想被打擾。 楊士杰喜歡什么,她就給什么,給到最后,她不是自己了,卻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 不討一個公道,不問一句為什么,不強求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愛過她,夏薇看完手機,還回給他,只說了句:「那就到這吧。」 「薇薇……」楊士杰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拉住她,驚訝不已?!高@是什么意思?」 「分手的意思?!顾榛厥郑蛔屗臏囟仍贇埩?,手那么溫?zé)?,到了她心上卻只是讓人無法忍受的冰點。 「我只是、薇薇……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很珍惜我們的感情,兩年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保證……」 「保證什么?保證以后偷吃不會再被我發(fā)現(xiàn)?」 「薇,對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么無情……」 「這不是無情,這是理智,你教我的,記得嗎?」夏薇將哀求無動于衷的左耳進右耳出,拎著包包打開車門?!肝抑皇且阉€給你,從今以后,公私分明,在公司,我們是同事,下了班,也沒有必要再聯(lián)絡(luò)?!?/br> 車外的空間,很大,卻大到讓夏薇不知道該走去哪才好,后來,她打給任修平,這個從大學(xué)時候開始就很熟識的朋友,她不曉得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想起他,只是很慶幸任修平有情有義的立刻來找她。 分手的時候,她很冷靜,冷靜到楊士杰說她無情,但一見到任修平,甚至不需要他開口說一句話,她就立刻崩解殆盡。 他不在乎她哭得眼淚鼻涕一塌糊涂,他不在乎她幾杯啤酒下肚就開始瘋言瘋語跳針還大鬧餐廳,他在她累了以后帶她回家安頓好一切,照顧直到早上才離開。 在楊士杰面前,她一直是個盡力完美的女朋友,在任修平面前,她卻可以只是個任性妄為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