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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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兒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次日下午,睜開眼睛的時候還因為失血過多,渾身無力,遍體生寒,眼前發(fā)黑。 她緩緩按住慌亂的心跳,艱難的喘息,全身上下只有眼球還能毫無負擔的轉(zhuǎn)動。 視線范圍之內(nèi)沒有除了她以外的第二個人,桌子上擺著冒著熱氣的飯菜,她猜測是師姐送來的,看樣子應該是剛送過來。 師姐人呢? 微長生也不見了。 風鈴兒收回視線,寂靜狹小的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 【她,沒有死?!?/br> 門外傳來細碎的聲音,越茹靈推門而入,該說不說,輕功好的人就是厲害,她都走到床邊了,風鈴兒都沒聽到腳步聲。 “醒了?” 風鈴兒嗓子干啞,說不出來話,只是眨了下眼回應。 越茹靈端起一杯溫熱的蜂蜜水,扶起風鈴兒,一點一點喂給她。 “你睡了一天了,難受嗎?” 喝了點甜水,風鈴兒感覺好多了,她搖搖頭,嗓音沙?。骸坝悬c冷?!?/br> “失血過多就是這樣。”說著越茹靈放下杯子端來一碗紅棗粥。 大抵是這幾日吃的都太過單一,一碗簡單的粥,風鈴兒都能嘗出千滋百味。 囫圇吃了個半飽,饑餓感有所緩解,風鈴兒就讓越茹靈停下喂食的動作,問了些她在意的事:“我睡了一天?” 越茹靈放下碗,又端起一碗雞湯,吹了吹:“嗯?!?/br> “這粥哪來的?”他們這幾日全是吃的餅和rou,總不能是向殷弘借來的吧? 越茹靈暼了一眼紅棗薏米粥冷冷開口:“這算藥材,微醫(yī)師給的。” “……” 風鈴兒后知后覺的察覺到越茹靈心情很差,連慣常勾起的紅唇都抿平了,神色冷郁,不似往日艷麗,卻依舊精致。 清冷美人。 風鈴兒有種解鎖了新立繪的詭異感。 “咳…”風鈴兒回神,低咳一聲,小心翼翼地問著:“師姐,你…心情不好?” 越茹靈攪動雞湯的手一頓,涼涼的看了她一眼,繼續(xù)攪動雞湯,半晌嘆口氣,又看她一眼,看得風鈴兒心神不安,以為發(fā)生啥大事了。 越茹靈勺起一口雞湯喂進風鈴兒嘴里,“師妹,你也太弱了?!?/br> 措不及防被塞了一口湯的風鈴兒差點被這句話噎到了。 “什么?。俊?/br> 【什么意思?她的弱不是有目共睹的嘛。現(xiàn)在這是…嫌棄她了?!】 越茹靈深深嘆了一口氣,放下碗緊緊抱住風鈴兒,聲音沉悶低迷:“…我以為,你要死了?!?/br> 越茹靈手指輕顫,風鈴兒遲鈍的神經(jīng)都能感受到她的后怕。 “……”風鈴兒沉默良久。 【越茹靈來找她的時候,她的模樣一定很狼狽吧,滿手的鮮血,酸臭的嘔吐物和暈倒的她。】 越茹靈沒說,但事實比風鈴兒想的還要慘烈,那時她身體冰涼,呼吸微弱,膚色慘白若初雪,若不細看,真就與死人無異,再加上那滿屋子的血腥氣,濃重的味道甚至蓋過了所謂的媚香,瞬間嚇得她站不住腳,慌了心神。 風鈴兒僵硬的扯著嘴角,努力回抱越茹靈:“我可是在藥谷啊,哪有那么容易死?!?/br> 其實有一瞬連她自己都以為,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但是醫(yī)治她的人是微長生,是能醫(yī)死人rou白骨的微長生。 是能從閻王手里搶人的微長生。 只要ta不想,她就不會死。 “吱呀”一聲,破舊的木門再次被推響,周或踏步走了進來,看見相擁的兩人,松了一口氣,道:“終于醒了。” 越茹靈有些不好意思的放開風鈴兒,重新端起那碗湯攪動。 周或走近摸了下風鈴兒的額頭:“這么冷?” “流了那么多血,沒死都是命大?!痹饺沆`語氣隱隱含著憤慨,竟也同弈清一般的陰陽怪氣。 周或眼里帶著心疼憐惜,又有著欣悅:“師妹,蠱蟲解了?!?/br> 風鈴兒本想扭頭躲開周或的觸碰,聽到這句話,她一愣,不再避開,反而更緊的貼近周或的掌心。 半晌,風鈴兒落下淚來。 【沒有酥麻,潮熱,渴望…除了肌膚相貼的溫熱,任何與情欲有關的感覺都沒有!】 她不可抑制的落下淚來,好像某種束縛解開了一般。 她不想哭的,但是太高興了,實在太高興了。 風鈴兒哭得安靜,眼淚卻像承載了她所有情緒似的洶涌,周或沒有勸慰,而是一點一點擦掉她的淚珠。 風鈴兒又暈了過去,大悲大喜之下,硬是哭了暈過去。 暈過去之前,風鈴兒才明白了微長生說的那句:〖三天是給你活命的?!降囊馑剂?。 就以她現(xiàn)在的體質(zhì),三天能緩過勁兒來都算天賦異稟了。 但是要風鈴兒多留幾天,她也是不愿意的。 三天一過,風鈴兒開開心心的收拾行李,準備離開藥谷,走之前,她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去和殷弘道別。 樹葉成片的飛落,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風鈴兒趴在殷弘的的窗子前,一身白衣的男子閑適的翻閱著晦澀難懂的書籍,直到光線變暗,他抬起頭來,看見了面帶笑意的風鈴兒。 陽光正好… 不止風鈴兒這么覺得,連殷弘也被感染,不自覺笑了起來:“風姑娘,幾日不見,你身體怎么樣?” 風鈴兒視線落在那本書上,又緩緩上移落在那人的嘴角:“我要走了。” 殷弘一愣,嘴角的笑意變得僵硬,蒼白孱弱的指尖握緊書卷,他強提起笑意:“…恭喜,我…”他的聲音漸弱,似是呢喃。 “我這幅病弱之體,尚不知何日痊愈,姑娘走后,這里便只余我一人了?!?/br> “如此想來,倒有幾分寂寥?!?/br> 殷弘強打起幾分精神:“今日一別,不知何日能相見,姑娘日后若有難,可去云州…” 他的話還沒說完,風鈴兒就搖頭打斷,柔軟粉嫩的薄唇吐出無情的話語:“不會再見了?!?/br> 殷弘錯愕的看著風鈴兒,他在那張稚嫩的臉龐上看不出一絲的玩笑意味。 風鈴兒重復道:“我們,不會再見了。”風鈴兒知道他要說的下半句話是什么,無非是他家住哪里,如果有難可去求助一類的,可就如她所說,她與他日后不會再有交集。 殷弘偏頭不再看向女孩,喉結(jié)微動,手里的書頁皺得難堪。 “我能知道,是為什么嗎?” 風鈴兒站直了身子,離開窗子,視線范圍內(nèi)再瞧不見那抹白色:“師姐總是罵我笨,其實我也這么覺得,可是人又不能一下子變聰明,所以,為了避免做蠢事,索性我就不做了?!?/br> 說完這句話,風鈴兒轉(zhuǎn)身回屋拿好收拾的包裹離開了住了十天的房間。 被留在明亮的室內(nèi)的殷弘,板著一張臉,揮袖掃落一桌的茶具,瓷片碎裂,滿屋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