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瞅著樂新言逐漸縮小、然后消失過轉(zhuǎn)角的背影，我暗忖著：到底他走路是龜速還是他是大嗓門，怎么可以一分鐘后還聽得見他的呼天搶地？

    男生順著我的目光望過來，因此感受到落到我身上的凝視。不怕他誤會，我絕對不會有望穿秋水的柔情，在我身上能出現(xiàn)的就是傻氣和事不關(guān)己。

    如此不平凡的冷情，眼底的涼薄讓人看著心驚。

    最好、任何人都不要太靠近我。

    我可以當個刺蝟，逼退所有人善意的親近，一個人沒有不好。

    「……學長來這里干么？」我收回飄遠的心思。

    「聽說有對男女在頂樓玩情殺，覺得有趣，所以來瞧瞧?！故锹龡l斯理的語氣，黑亮的眼眸暈起輕淺的笑痕。

    我臉色一歪，聽說什么的最惹人厭了。

    光線在他的發(fā)梢灑下金色奢華，微風拂過他的衣角，四目相交，沒有升起反感，他挪開一點視線，嘴角噙著的弧度沒有松懈，留下我獨自一人的心跳小失序。

    掩嘴壓低聲音，同時轉(zhuǎn)移我不合時宜的欣賞。「消息一點也不靠譜?！?/br>
    「哦，一對男女是對了?！?/br>
    「那好看嗎？」我裝傻，誰愛對號入座了。

    「還可以?！?/br>
    聽著他和暖聲音里的真摯，這個段數(shù)挺高的，跟我一樣能睜眼說瞎話。

    呼了口氣，我放任瀏海微揚?！概丁⒛悄憷^續(xù)，我先撤退。」

    「站住，待著。」

    ……我拒絕承認這句話是允修司學長說的。

    肯定沒有人比他更兇殘了。

    狀似猶豫片刻，允修司抬腳走到我身側(cè)，淺淡的薄荷清香擁抱上來，不是難聞刺鼻的古龍水，反而與他渾身氣息同樣清冽舒爽。他視而不見我瞬間的退步，執(zhí)意近到我三尺之內(nèi)，倚著斑駁的墻壁。

    蹙起兩條濃淡洽好的眉毛，他占據(jù)我極目所至的大半畫面，我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允修司的側(cè)臉在風中顯得詭異美麗，神秘又難懂，下顎干練分明，嘴角勾著讓人無法苛責的弧度。

    這個男人堅持要和我待在一個地方？

    我半點都不想跟這個完美到讓人妒恨的人一起，特別打擊人啊。

    「你決定社團了嗎？」

    溫潤的聲音沒有明顯的抑揚頓挫，在高處的風中盤旋后落入我耳里，格外像是錯覺。看見他薄唇的一張一合，確認他的發(fā)聲。

    「哦……還沒決定，下禮拜的社團博覽會看看再說?！?/br>
    沒說的是老早決定什么社團也不參加，我沒有嚮往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

    允修司瞅著我無關(guān)緊要的眼神，用一種要將人看穿的深邃，好似能讀懂我的思緒，他眼底忍不住泛起笑意，嘲笑我輕易被發(fā)現(xiàn)的敷衍。

    「我可以幫你決定?！?/br>
    「……蛤？」懵了，我擺弄裙襬的手指僵了僵。

    「你的手很適合彈貝斯?！顾麤]理會我的吃驚，青潭般沉寂的眸子捲起奇異的光彩，視線降了一些。

    我們共同記憶應(yīng)該是醫(yī)學之夜兩手的相觸，他將聯(lián)絡(luò)方式寫進我的掌心，那日柔荑的溫軟敵不過眼前男人在心底起的波瀾。

    不管場子有多燥熱喧騰，黑色輕巧簡單的晚宴服讓我更顯寂寥脆弱，擱在冷空氣中的白皙手臂冰涼，他觸及我的掌心時也感染不到一絲溫暖。

    于是，他執(zhí)意的接觸，暖流源源包覆上來。

    哪怕時光怎么流轉(zhuǎn)，我都很難忘記。

    「……錯了，我是打爵士鼓的?！骨辶恋哪抗夂鋈谎谏夏{的潮水涌動，攪動所有心事后又沉入最底，我冷著聲音。

    有太多不堪的秘密和回憶，我私心以為只要假裝忘記就能掩蓋，可忘了越是若無其事，讓人無意碰觸時越是難以反應(yīng)。

    我發(fā)覺了允修司淡漠里起的一點漣漪，輕柔美好，我突然發(fā)不了怒氣，對于他的試探，像一拳擊在棉花團，無力。

    他意外沒有掀了脾氣?！肝译S口說說，就是覺得適合?！?/br>
    原來是多想了……這樣會惹人厭呀、我也討厭這樣敏感的自己。

    歛下眼瞼半晌才又輕揚了語氣，不是妄自菲薄的自嘲，而是幾分孩子氣的玩笑?！浮阌X得我的身高撐得起貝斯？」

    允修司失笑，不是一如既往的淺淺笑意，是染著春風和暖的溫情。不過，他只顧著觀察我的手指，可見沒注意到。

    「你還真誠實?！?/br>
    「彼此彼此啊?！刮也艣]有多矮呢。他的認同很誠實，誠實得讓人受挫，我垮著表情，他會心一笑。

    「討厭了嗎？」

    ——討厭了嗎？

    那是允修司第一次對我笑得那樣溫暖，是前所未有讓人沉淪、不失與生俱來的一股清貴，我難以形容。

    美好得會令人醉生夢死。

    只能忍受心口的震盪，我咬了咬唇。

    捏了捏手指，瞇起眼睛，我想我會永遠記住這樣的他。

    可是、那句話怎么聽來有那么點熟悉？

    ——討厭我了嗎？

    曾經(jīng)有個男生帶著笑靠近，他多么肯定得到的答案是否定。

    我不會討厭他。

    那句話之后落在發(fā)梢的吻，霸道的、疼惜的，近乎無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