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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小的時候──

    從我進入學校開始，我總是會看到姊姊上臺領獎和是代表參賽。

    無論是段考前三名、班級代表、模范生代表、書法比賽、演講比賽、運動會比賽……各大比賽的獎項，姊姊都不曾錯過。

    在臺下的我，望著臺上的姊姊，彎起嘴角。

    姊姊，就像太陽一樣耀眼。

    升上小四的時候，因為原本班導懷孕的關係，所以我們換了一個級任班導。

    這天，姊姊在經(jīng)過我的教室時順便叮嚀了幾句話時，正好碰到了她。

    「這不是陶暄澄嗎？」班導正好裝完水走進教室，看到姊姊時她驚喜的打了聲招呼。

    姊姊是她曾經(jīng)教過的學生，當年也是班上的班長，所以老師們對姊姊都特別有印象。

    「老師好久不見?！规㈡⑽⑿ο蚶蠋熚⑽Ⅻc了個頭并寒暄了幾句。

    「這倒是，不過你高年級的學生怎么會來中年級的教室？」

    「也沒什么，只是來跟我meimei說幾句話?！规㈡⒖聪蛭倚α诵Σ⑸焓止粗业募绨颉?/br>
    「原來悅歆是你的meimei??？我也真是的，竟然還沒想到。」老師皺了皺眉頭輕笑道，不經(jīng)意的說出一句：「那你meimei一定跟你一樣優(yōu)秀?！?/br>
    一定。

    姊姊聽了謙虛地低下頭輕笑。

    我反覆思索老師的那句話。

    我沒有，像姊姊一樣。

    mama翻開我夾在聯(lián)絡簿的考卷，看到上頭的成績緊皺著眉頭，「悅歆，你這次考試怎么考的這么差？」

    爸爸順手接過mama手上的考卷，面容不悅，「才國小怎么就考成這樣？暄澄從來沒考過這種成績。」

    自然七十七、數(shù)學六十八、國語八十二……和姊姊九十分以上的考卷呈現(xiàn)了強烈對比。

    爸媽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以及前陣子老師的話在我耳邊回盪。

    霎時，羞愧和自卑壟罩著我。

    「悅歆……現(xiàn)在才國小的數(shù)學你就考這種成績，這樣以后上了國中怎么辦呢？」

    因為這次段考成績稍微不理想，老師特別將我叫去她的辦公桌前，我將手放在背后緊緊的握住，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我知道你的成績也許沒有像暄澄那么好，但是你也要好好認真啊，每次看你上課都沒有專心，只知道低頭亂畫課本?！估蠋熌闷鹉菑埧剂肆朔值臄?shù)學考卷在我面前攤開，在國小這樣的成績的確是需要加強的。

    「對不起……」我訥訥的開口，緊握的雙手冒出了手汗。

    「算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懂你要馬上問老師知道嗎？不敢問老師你也可以問你姊姊啊，現(xiàn)在要把基礎打好，不然上國中跟不上人家怎么辦？」

    我只能無意識的點著頭，直到談話結束。

    踏出辦公室門口的那一刻，我將考卷對摺了好幾次，摺到足以塞到口袋的大小。走進廁所，鎖上門，我才敢在里頭哭泣，哭的視線都模糊，我也不敢哭出聲音，深怕被發(fā)現(xiàn)。

    為什么總是要把我跟姊姊比較呢？

    老師是如此，爸爸是如此，mama也是如此……

    我從口袋掏出那張考卷，視線模糊到我看不出上頭的字跡，瞬間好想將考卷撕碎，但在用力的當下卻失去了勇氣。

    我比以前更認真上課。

    每天一回家就是溫書到十二點。

    我努力的，想要追上姊姊，但當我得到想要的成果時，卻沒有換來我以為的肯定。

    「mama，我這次考試……」我一邊說著一邊想將書包內(nèi)的考卷拿出來給mama看，mama正在流理臺忙著切菜。

    「考試怎么了？又考壞了？」mama沒有回頭看我，只是繼續(xù)手邊的工作，聽到mama問起，我高興地抽出考卷說：「我這次考卷都沒有低于九十分。」

    「這樣啊……」

    「媽，我回來了?！规㈡⒌穆曇魪男P傳來過來，mama停下手邊的工作走出廚房一邊叨念著：「你今天怎么這么晚呢？馬上就要吃飯了?！?/br>
    「今天是班級模范生拍照，所以拖到一點時間?！规㈡⒒卮稹?/br>
    「真的嗎？你當模范生怎么沒跟我說？」mama的聲音透露出喜悅。

    拿著考卷的手放了下來，我的視線落在穿著室內(nèi)拖的腳上，默默地又將考卷收回書包。

    姊姊每年都是模范生，佈告欄的照片我都有看到。

    這樣的我，不過是一次成績進步，又有什么資格跟姊姊相提并論呢？

    我走上樓，回到房間，接下來的話也被我阻擋入門外，卻無法阻擋內(nèi)心涌起隱隱的失落感。

    是啊，對mama來說，這樣的成績并沒有什么好值得讚美的，畢竟姊姊從來沒少拿過。

    可是，因為姊姊優(yōu)秀，所以我也必須優(yōu)秀嗎？

    我到底是為了什么努力呢？

    我真的不知道了。

    國二那年──

    肚子餓。

    我將講義收起，起身準備下樓吃飯。

    腳剛落在第一階樓梯時，mama飽含喜悅的聲音傳入耳里，我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將身體倚靠在扶手旁，聆聽他們的對話。

    「老公，你看，暄澄考上第一志愿高中呢！而且還是學校第一名的成績！」

    「暄澄真是爸爸的驕傲?！拱职值穆曇魶]有什么起伏，但卻能感受到他的喜悅。

    「暄澄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禮物呢？」mama馬上接口問道。

    「嗯……我想要手機。」姊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難為情，她從不主動要求什么，一定是真的很想要才會開口吧。

    「那有什么問題?！拱职趾蚼ama異口同聲的說道。

    羨慕、忌妒、高興、悲傷……這些衝突的心情同時涌上心頭，直到嘴角的弧度下沉，我站起身來，默默地退回到房間。

    現(xiàn)在似乎不是我該出現(xiàn)的時機。

    我就像個局外人一樣。

    頹然的坐回還溫熱的椅子上。

    視線落在桌上螢光筆畫的段考成績單。

    十八名，比起上次退步了三名。

    姊姊是全三年級的第一名。

    這樣顯而易見的差距，也是我無法跨越的距離。

    為什么每次當我以為這些距離可以縮短時，姊姊又離我更遙遠了，現(xiàn)在又到了我伸手無法觸及的地方。

    國中就讀的是升學班，但國二并不像國一，面臨只剩一年的大考，很多一年級不認真的同學開始有了危機意識互相競爭，甚至增加了我不擅長的化學等科目，以前勉強能保持十名邊緣的成績，逐漸下滑，一次又一次，最后，連爸媽眼里的失落情緒也消失了。

    我知道，我被放棄了。

    他們對我，不再有期待。

    可笑的是，這張成績單甚至是我自己簽的。

    因為我害怕面對的是他們眼中的失望，更害怕他們的沉默。

    我不想看見這些！

    想到這，我揉掉手中的紙，丟進垃圾桶，卻無法丟掉我的恐懼。

    我的視線落到層層書本下的圖畫紙，我抽出那張已經(jīng)完成的畫，畫里是小時候的姊姊牽著我相視而笑的畫面，我們站在家門外，大大的太陽照耀著我倆。

    那是我，本來打算送給姊姊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