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The Long Waiting
感恩節(jié)前最后一個月圓之夜,紐約已是秋天當(dāng)頭,儘管第五大道人行道上的石板仍是灰褐一片,未見半點雪影縱跡,可冷洌刺骨的秋風(fēng)仍然叫埋伏在街角的紐約市警員頻打哆嗦;博物館前廣場巡邏的安全警衛(wèi)這會早以躲進臺階上的巨柱后頭躲避風(fēng)頭,點起根煙,不時拉扯著上衣領(lǐng)口試著驅(qū)走寒意;至于館后方中央公園樹林里的暗哨--藏身的警員則不斷低語抱怨著這單調(diào)無聊的苦差事;可對于兩位已經(jīng)在埋伏在中國展示館好一段時日的張搴和尤金而言,這卻是個又期待、又惶恐,有盼望,但又怕受到傷害的矛盾之夜。 這天張搴提早在下午五點以前來到博物館。在警衛(wèi)馬克的引領(lǐng)護送下,直奔二樓。不想,方登上二樓,賴德曼和尤金霍然出現(xiàn)在眼前。老館長神情泰然中泛著幾絲難掩的興奮,一如上回的月圓之夜;一旁的尤金臉上展露著幾許等待的焦躁。見了面,雙方都沒開口,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便繞過中庭走道,直接走向展示館。 張搴和尤金二人一前、一后進了展館里頭。身子一轉(zhuǎn)。只見賴德曼半身也跟著跨進展室,獨留馬克依然杵在門口,一點沒有跟進的慾望和動作。見了這情況,張搴帶著些蓄意的俏皮,笑意對著老館長開口:「老師,怎么您不相信我們?」 賴德曼皺眉,揚起手摸了下巴好幾回,猶豫了半響,表情交雜著懊惱失落,但卻沒有半點退卻的跡象。難得見到恩師老頑童般磨蹭耍賴的模樣,張搴只覺得又好笑,又好氣但又不捨。但畢竟要年近稀古的恩師涉險這檔子事,可是張搴生命中最不可承受之重。 無可奈何下,張搴不得不再度提嗓高嗓門,刻意地加重語氣,威脅和哀求的口吻并呈:「老師?!?/br> 「嗯?!?/br> 賴德曼語氣一沉,埋怨和憤怒的目光一揚,瞪著張搴和尤金,卻絲毫沒有轉(zhuǎn)身離去的舉動。這頭,張搴更明白這時候千萬不能心軟退讓婦人之仁,否則所有努力便前功盡棄。 「老師。師母…還在家等著您呢。您再不回去,她可要過去找您啦!」 四目相對僵持了會,張搴沒有絲毫妥協(xié)和退讓的跡象。而賴德曼看來也沒有打退堂鼓的意圖。 張搴只得硬扯下臉,心一橫,再度老不老腔開口:「師母她…」 只見老館長眉頭一沉,臉一揪,重重地應(yīng)了聲:「知道。知道。我耳朵沒聾!」 難道看見德高望重向來修養(yǎng)自持的賴德曼動了氣。身為他徒兒的張搴可是一隻手都算不滿次數(shù)??梢娎橡^長對這次行動的在意和堅持。但對面的張搴露出近乎哀求但也堅決無比的眼神繼續(xù)著直視著老館長。 最終賴德曼才萬般不愿地,調(diào)頭,轉(zhuǎn)身,慢慢地退回大門入口。見賴德曼妥協(xié),張搴終于松了口,可不知怎么地,心頭突然涌上一股難言的忐忑和罪惡感。 「那我上鎖嘍?!」 見老館長退出展室,馬克像是燙手山芋落了地,迫不急待開口,表情和上一回在后側(cè)門倉促離去的表情完全是一個樣。大概是擔(dān)心館長又變了心意,最后連他自己都給牽扯進來,屆時豈不后悔莫及。 「等一下?!箯堝涸诤箢^喚道。 「怎么。有問題嗎?」賴德曼不解地回頭望著張搴,臉上的馀怨尚未退盡。 「今晚,可不可以把館內(nèi)所有的警衛(wèi)全調(diào)到外頭去?!?/br> 馬克瞬間的表情是訝異,而不是喜悅。要是以往,肯定抱怨不斷,背后嘀咕個不停,說是故意要他們這些下人去外頭吃冷風(fēng)。但這回,困惑的表情很快化為喜悅,一種解脫的喜悅。 「這好嗎?…會不會太過冒險?」館長的語氣里是nongnong的關(guān)心。 「老師,你不常說:『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張搴裝出虛張的豪氣回應(yīng),但表情卻沒有太多的說服力。 「館長,你放心。我會“好好”地保護…我的“當(dāng)事人”…你的愛徒!」 尤金出手按了下腰際的突出物,那是他自豪且心愛的手槍。但自信的背后仍不忘調(diào)侃和嘲諷張搴兩句。難得張搴配合尤金又作戲了一回。他對著賴德曼點頭。極力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那好。我們就關(guān)門了?!桂^長一聲令下,馬克使力把門自外關(guān)上,上鎖。 關(guān)上門后,張搴和尤金直接走向這些日子埋伏的地點。來到館內(nèi)的西南角落,一幅中國畫作前面停下。這是幅以兩隻中國傳說中的仙鶴-丹頂鶴為主題的巨作;兩頭仙獸,一上、一下,休憩于株仙桃樹上,完美呈現(xiàn)出長壽富貴的象徵意義。這幅出自中國清代的巨型作品,近二米長,一米寬,若加上框架,則有248.3公分長,122.2公分寛。 【source: target=_blank class=linktent>】 張搴掏出鑰匙來,往展柜上的鑰匙孔上一插,一轉(zhuǎn),接著再向前一扳,柜后霍然現(xiàn)出了個暗門。張搴和尤金魚貫進入,隨即再將暗門關(guān)拉上,整個展柜立即恢復(fù)原狀,看不出半點痕跡。 展柜后頭是條寬約一米的隔墻祕道,張搴和尤金向前走了約十米,到了通道盡頭,出現(xiàn)了個梯子。二人順著梯子上爬,很快便來到這段時間的埋伏地點:天花板埋藏?zé)艄獾臏喜?。這個展館是個長約三十米、寬約二十米的長方形設(shè)計。白天時,展館中央的三盞大吊燈,和四周如眾星拱月的燈火,把室內(nèi)照亮地如同白畫一般。天花板四周貼墻的部分則是個溝槽設(shè)計。向上向內(nèi)三層的凹陷溝槽里隱蔽著微弱燈光,把入夜封館后的展室內(nèi)烘托地像是個神祕城堡。層層疊疊的設(shè)計中,正符合張搴和尤金徹夜埋伏的要求。只要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二人立刻把身子一橫,向外頭一翻,便可以直接躍入展室內(nèi),絲毫不耽擱任何時間,保證叫闖入者當(dāng)場是措手不及。 張搴伏身昏暗夾層中,揚起手來,瞄了眼手腕上的手錶。時間早已過了午夜時分。再過一刻鐘,便要跨進午夜一點鐘。他原本的些許恐懼,這會已經(jīng)褪去了大半;如今他開始擔(dān)心的是這場守株待兔的行動,會落個徒勞無功的下場。焦燥很快地由心中竄起,取代原先的未散去的惶恐。 這是一種張搴不曾有過的復(fù)雜感覺,一種又期待、又怕受到傷害的心情。一方面,他擔(dān)心和憂慮真又碰上那身手非凡的黑衣女賊??闪硪环矫妫址浅F诖竦z女賊現(xiàn)身。因為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得向她問個清楚明白。其中之一,更是張搴最最渴望探知的答案:他究竟和女賊有何關(guān)係?他似乎見過那雙叫他魂牽夢縈的迷人眼珠。而女賊顯然也見過他。要不,何來「又是你這傻小子?!」的曖昧之語。 這話語打從玉牛(兔)失竊的那夜起便像是盤絲洞里的蛛網(wǎng)一樣,一環(huán)環(huán)、一層層地糾結(jié)繞在張搴心頭。事后,即便是面對親如父伯般的賴德曼,張搴也不敢將這一段坦白托出。當(dāng)然,更甭提告訴尤金。 . 當(dāng)張搴正掙扎于這糾葛之際,一旁傳來尤金低微的話語。 「張搴,怎么還沒有出現(xiàn)?會不會對方已經(jīng)知道我們的計畫,不來了?!」 「還早,別急。」張搴試著打起精神,但忍不住一陣陣睡意又襲上了身。 這天花板上向內(nèi)凹陷的溝槽設(shè)計,的確非常適合埋伏藏身。而唯一的缺點便是寬廣扁平的溝槽里,無法立起身子,只能伏身平躺其中,長時間伏趴,極容易叫埋伏者昏昏欲睡,松懈專注力和警覺。加上夜間館內(nèi)幾近停滯的沉悶空氣,稍有個輕忽怠慢,不消半刻,便會墜入夢鄉(xiāng),前功盡棄。 頭一個埋伏的夜晚,張搴和尤金便是這舒適的環(huán)境中,不自覺地沉入夢鄉(xiāng)。直到天明時分,方被職員的開門聲響給驚醒。二人對此是萬分尷尬,相對而視不發(fā)一語。所幸,那不是月圓之夜,而展品也沒因此失竊。因而二人也就心照不宣地撤哨離去。但今晚可不同,這是月圓之夜,張搴斬釘截鐵認定是黑衣女賊行動之日。 二人的目光繼續(xù)在室內(nèi)來回掃瞄,東側(cè)入口的大門特別是監(jiān)視重點。除非對方能夠穿墻遁地,否則這是唯一進入展室的途徑。所以,二人的埋伏點便正對著展室的東側(cè)大門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