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林君竹冷眼看著橫在溫怡卿腰際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只恨當初在藥王谷沒有跟著師叔習武。 我遲早要撕開他這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 沒能如愿激怒蕭沉,林君竹只好拉起衣襟掩住赤裸的胸口和肩膀,他隨手抄起一旁的圓凳坐在桌前寫起藥方,筆下字跡潦草狂狷。 離間? 溫怡卿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察覺林君竹的異樣,她扭頭若有所思地看向蕭沉,心里才琢磨出些門道來便聽林君竹冷笑一聲。 “小心,”毛筆啪得一聲拍在桌上,“偷雞不成反蝕把米?!?/br> “這等事還不勞林太醫(yī)費心?!笔挸恋鼗氐?,不想和醋意上腦的林君竹正面杠上。 蕭沉垂著頭,耐心地等著溫怡卿開口詢問。 “我明白蕭慎與突厥王的交易做不長久,兩人總有撕破臉的時候,可現(xiàn)在似乎并不是好時候……” 見溫怡卿蹙起眉頭欲言又止猶豫再叁,蕭沉輕點頭示意她大膽說下去。 溫怡卿吐了口氣一股腦地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他們共同的敵人仍然是大周,更何況此事是你們從中作梗,突厥王或許會以大局為重呢?” 林君竹將晾干墨跡的宣紙折起,微側(cè)過身幽幽開口:“無用便是大錯?!?/br> 男人叁番四次的插話讓蕭沉不悅的情緒露出了些端倪,他喉結上下輕滾開口解釋道:“突厥與大周對峙多日,戰(zhàn)事蓄勢待發(fā)。蕭慎執(zhí)意請突厥出兵繞路潛入伏虎林,現(xiàn)如今不但伏虎林全軍覆沒對峙前線軍隊勢單力薄。烏孫溁算不得猛虎良將也沒有不明不白死在伏虎林的道理,突厥王怎會甘愿吃這個啞巴虧。” “況且—— ”蕭沉頓了頓心情頗好地后仰靠在椅背上,“燕國腹里的水壩因其監(jiān)管不善叁日前塌了?!?/br> “塌了?”溫怡卿睜大雙眼,連一旁的林君竹都詫異地抬起頭來,“如何塌的,為何沒有半點風聲?!?/br> “因為堤壩是我炸的,蕭慎為了圍剿駱煙率領的軍隊,擅自調(diào)離戍守水壩軍隊導致堤壩被毀,蕭曄自然會為他的過錯粉飾太平,別說你,蕭慎此刻恐怕都還蒙在鼓里?!?/br> “你這招可真損?!睖剽溲垌尤滩蛔⌒Τ雎?,她臉頰紅撲撲的不住地點頭,末了還補一句:“是你的做派?!?/br> “嗯?”蕭沉手指微屈輕蹭著她的臉側(cè),“娘娘倒是說說,我是什么做派?” 溫怡卿癢得撇頭躲開一下子站了起來,有林君竹在身旁她倒是半點不怵,彎腰面對蕭沉笑盈盈的臉一字一頓地說:“笑,面,虎?!?/br> “這話倒是沒錯,”難得聽到一句中聽的,林君竹滿意地點點頭,他把傷手背在身后將迭起的紙張遞給溫怡卿,“那些苦得倒胃的藥以后不必再吃了,這是食補更為溫和,也不必叫小廚房一日叁餐地做給你用,撿著些天氣多變易受寒的日子月信前后吃些即可?!?/br> 溫怡卿大致掃過,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好,初回宮那段日子莫名的手腳無力渾身泛軟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了,顯然是林君竹這些時日依照她的脈象不斷開出對癥藥方的功勞。 她抬頭看了眼林君竹又側(cè)身看向蕭沉,忽然想起那個為自己親手掛上香囊后來忽然消失不見的小姑娘,似乎名叫采香,緊接著宮里便來了元穗。 攝政王說得對,永康宮并非固若金湯。不可否認哪怕現(xiàn)在站在她身側(cè)護她周全的男人,都曾心懷鬼胎。 溫怡卿斂下心神正打算開口詢問瑯沐的情況,坐在一旁的蕭沉臉色陡變,噌得起身抽出溫怡卿手中的藥方。 忽如其來的沉默和掃視只是霎那工夫,林君竹來不及做出反應也沒想太多,但蕭沉卻最清楚溫怡卿這個眼神的意味,是忌憚和深深的不信任。 “別緊張,”溫怡卿淡淡道,“只是些尋常補藥?!?/br> 哪怕她沒學過醫(yī)也知道,黨參黃芪當歸都是補氣血的好藥,上輩子住院的時候mama就經(jīng)常拿來煲雞湯,哪怕對病情沒有半點幫助,但是看著她一口口喝下也成為當時家里人唯一的一點慰藉。 此事林君竹才明白過來,他當下急得紅了眼眶,無視蕭沉凌厲的目光想朝溫怡卿更近一步,但最終還是頓住了腳步:“從,從前也并非藥物所致是我未盡心力,娘娘……” 溫怡卿輕搖了搖頭:“無論如何我的身體的確越來越好了,是我不該再懷疑你的用心?!?/br> 林君竹急促地呼吸著抬手擁住她:“原來你的心防在此,我卻渾然不知。” 會想起以往種種原來早有端倪,他一直困惑為何明明二人已經(jīng)如此親密,溫怡卿始終不肯徹底對他打開心門,如果不是蕭沉反應過激,只怕這次異樣又要被他忽略,長此以往將溫怡卿一點點推開的竟是他自己罷了。 林君竹心口止不住地突突猛跳,后怕似的將溫怡卿緊緊抱在懷里:“我不知你會對此這般敏銳,我以為不該對你提起,畢竟從前……” “畢竟從前你恨我入骨?!睖剽湫α诵?。 林君竹語塞不知如何解釋,他入宮早于溫怡卿,后來的事周晏然并未刻意對他隱瞞,他也自然知曉十叁歲的溫怡卿趁雁王入京私自溜進雁王寢殿,跪在殿堂前自薦枕席。 哪怕現(xiàn)在想來林君竹依然為之不恥,可看著眼前歡喜的姑娘似乎與傳聞中別無二致的嬌艷如花又與傳聞中截然不同的聰明心善,他結結巴巴的,硬著頭皮為她以前所作所為解釋起來:“你那時年紀尚小,犯錯也是情有可原的?!?/br> 溫怡卿臉上一熱,哪怕不是她親身經(jīng)歷當面被點破也覺得羞赧難當。 其實原身并無過錯,朝堂風譎云詭讓她感到了威脅,父親愚忠或許只是孤注一擲想尋個依靠,如現(xiàn)在的她并無差別,只是原身的法子過于極端和冒進。 溫怡卿十分自負也有自負的資本,貿(mào)然獻身靠的就是溫相嫡女的身份和當朝太后的寵信,獻身不成便大鬧一場叫眾人皆知,雖然徹底失了臉面遭受京都眾人非議,但是的的確確達成了目的,若后來不是先帝出手這是最有效也最牢靠的法子,叫彼時的攝政王一點法子也沒有,只能乖乖地應下了婚事,只從這點看反而她更佩服溫怡卿的果敢勇氣和不畏人言。 一旁的蕭沉五味雜陳,平日溫和的面容變得冷峻:“好了,還不放開?!?/br> “無論你心中如何揣度,從前的事與她無關。”蕭沉語氣低沉,微瞇起眼死死盯著林君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