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爺已經(jīng)是五更天了。”管家看著林君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我知道了?!绷志裆ぷ哟旨c沙啞面上卻瞧不出半分萎靡之色,他眼眸微抬看著槐葉上已經(jīng)結(jié)起的一層霜露。 又是一個初冬,藥王谷卻從來只有冬天。 “林太醫(yī),”采薇朝他福了福身,“娘娘還未起身,請您在殿內(nèi)稍候片刻。” 林君竹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松柏綠的官府襯得他更是面如朗月。 態(tài)度倒比往??雌饋砀鼫睾托?,采薇打量了他幾眼心里暗暗想著往內(nèi)室走去,今晨駱將軍走得早吩咐了要給提醒娘娘上藥膏,可娘娘又哪里受了傷呢? 采薇進去時發(fā)現(xiàn)溫怡卿一人紅著臉坐在床上發(fā)愣,她輕聲喚了幾聲見溫怡卿回過神來才稟報:“娘娘,林大人來請脈了。” 頻頻哈欠一臉疲累的溫怡卿引起了林君竹的側(cè)目,他還未搭脈臉就已經(jīng)沉了下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溫怡卿開始對林君竹這副要吃人的兇狠模樣免疫了,要論駭人還得是周晏然那副噙著笑卻滿眼狠辣和算計。 林君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震懾不住這小太后了,他好笑地拿起狼毫,斜睨了一眼溫怡卿開始自顧自地寫著方子,半晌才幽幽道:“駱大人又來過了?” 像是被家長發(fā)現(xiàn)早戀一般的詭異氣氛讓溫怡卿面露尷尬,她撇開臉不知該說些什么。 “若是娘娘再這樣縱情縱性,臣不介意回了陛下此后留宿宮中為娘娘調(diào)養(yǎng)身子?!绷志襁@話輕快不少不像剛剛那樣咬牙切齒,反而將溫怡卿嚇了個十成十。 溫怡卿連忙搖了搖手一臉驚恐地看著他:“不用了,這多勞煩?!?/br> “為了娘娘貴體,這是臣的本分。”林君竹寫下最后一個字遞給站在一旁“裝死”的采薇。 采薇識相地接過方子退了出去,還不忘把寢殿的房門掩上,溫怡卿眼睜睜地瞧著根本來不及阻攔,直到眼前的陰影籠罩下來才將目光回轉(zhuǎn)到林君竹的身上,她連忙后仰微傾身子拉開兩人曖昧的距離。 “怎……怎么了?” 纖長的睫毛不住抖動,昭示著小太后心里的忐忑不安,林君竹指腹輕擦過她的頸側(cè)雙眸微瞇:“倒是臣白白cao心了一夜,娘娘快活著呢。” 溫怡卿兩頰微紅立刻抬手遮掩住,還不等她開口手里被塞了一個冰涼又沉重的東西,面前的男人也朝后退了幾步,她垂眸看去,那是一把鑌鐵匕首一面雕著精致細密的紋飾。 “娘娘既做了抉擇此后更該當心,蕭公子并不如娘娘所見那般……”林君竹頓了頓止住了話頭,“只當是防患于未然吧?!?/br> 溫怡卿看著手里分量不輕的匕首,才意識到溫家將蕭沉收于麾下可能是一件極其冒險的事情,未知的恐懼讓她頓時慌張起來。 少女的眼底不加掩飾的慌亂和無措讓林君竹軟了心,他拿起藥箱里常備的膏藥,用指尖輕輕滑開再揉上那道刺眼的痕跡:“娘娘也不必過于擔憂,臣知道此事娘娘是如何也推諉不掉了,只是現(xiàn)如今有駱大人在身側(cè)總歸是安心的?!?/br> 溫怡卿抿了抿嘴將匕首收進寬大的袖口里,她鄭重地看向林君竹:“謝林大人?!?/br> 林君竹指尖輕顫清俊的臉上已然出現(xiàn)可疑的紅暈,他收回了手背過身去一邊整理藥箱一邊若無其事地說:“若娘娘無事,臣先告退了?!钡人厣硇卸Y時面上再無異色。 寧開科考舞弊的卷宗已經(jīng)擺在周晏然的案前,他細細地翻閱了許久,小皇帝急于彰顯自己的鐵血手腕,涉及官員一一貶黜無一幸免卻忘了官場盤根錯節(jié),有些人動不得,更甚有官兵鎮(zhèn)壓學子抗議時傷了好幾人性命惹得民聲載道,怨不得今早朝堂上幾名大臣聯(lián)名上書。 被好好訓誡了一頓的周晉然此刻正喪氣地坐在御書房內(nèi),他手里拿著朱筆遲遲沒有批下一個字,不過是些大臣的請安折子他卻已然沒了批下去的勇氣。 一身妃色裙衫的女子站在一旁安靜地研著墨,她五官深邃卻因為年紀尚小臉頰rou嘟嘟的透著一股嬌憨少了幾分艷麗。 “陛下若是累了就去側(cè)殿歇歇可好?” “麗妃,朕當真沒有御下之能沒有帝王之德嗎?”周晉然神色低沉儼然氣得不輕。 “怎么會,陛下就是在我們突厥草原都是一等一的巴圖魯,”少女音色清亮又摻了一絲似蜜糖的粘膩,“若是陛下當不得帝王,先帝難不成瞎了眼?” “說的什么話?!敝軙x然皺了皺眉不輕不重地斥了她一句,面色緩和了不少。 “臣妾失言?!丙愒七种煨α诵ι锨坝懞盟频臑橹軙x然揉揉肩膀,她的目光時不時往案牘上散開的奏折上瞟去,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宮里哪處景美,御膳房的御廚點心做得好吃。 “陛下,母后的賞菊宴臣妾可以去嗎?” “當然?!敝軙x然被捏得通體舒暢嘴上便隨口應著,不過只是個賞菊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麗云雖是突厥公主現(xiàn)如今也是大周上了玉牒的妃嬪,倒也無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