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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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如心不喜天宮仙山的,她只喜歡住在塵世,聽聽曲兒,看看戲,褚綏也沒留她,就說明日再議,聶如心頷首,和他說:“那徒兒明日再來?!?/br> 說罷就沒了人影。 褚綏和徒兒敘舊,一時忘了時間,天已經(jīng)黑了,心里直呼不妙,過去找她,果然見她偷偷摸著眼淚,褚綏嘆道:“別哭,是為師不好。” 他伸手去摸她,應蕪躲開了,她后退兩步,擦拭著眼淚,哽了兩下才說:“師尊…對每個徒兒都那么好…” 褚綏失笑,不知她吃哪門子醋,便道:“自然都好?!?/br> “那…師姐也…您也抱過…” “并未抱過,浮夢也是?!瘪医椵p嘆,“只抱過你。如心來時…已經(jīng)結(jié)丹,尚未突破大乘。她已成人。男女親密,更不會有?!?/br> 他清楚界限,更清楚男女大防。 褚綏伸手將她摟來,下巴貼向她的額頭,應蕪哭得發(fā)抖,她握著他的發(fā),斷續(xù)道:“只…只抱過阿蕪。” “嗯。若你非要醋,你大師兄幼時瘦弱,根本不會走路,還有蒼列,他沒有腿,只能讓吾抱,你若醋,就醋吧?!?/br> 應蕪哭得打嗝,她蹭著他,褚綏調(diào)笑道:“這么大氣性,也不知道是學誰,哪天將自己氣破了肺怎么辦?” 應蕪不語,呼吸平緩下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師尊總是偏心師兄師姐…從不偏心阿蕪?!?/br> “你也來這句?!瘪医棢o奈至極,他問,“好,為師如何偏心了,你且說來,說得有理,為師受罰,如何?” 無理取鬧說什么理啊?應蕪哀嚎:“師尊就是偏心!” 偏心偏心,他的心才幾個,又能切成幾份呢?都想讓他多疼一些,他還要怎么疼?一個個的,貪得無厭,就知道討疼。還好他們都死的早,這下不必再吵他偏心了?,F(xiàn)在他要死了,那幾個徒兒多得是轉(zhuǎn)世輪回的,也不必到陰曹地府還爭搶他。 褚綏摟著她,心里感慨萬千,應蕪七拐八拐,始終沒說道她的心聲,看褚綏不講話,她又聲如蚊吶地問他:“為什么…不親自帶阿蕪去…又不是貪戀那風景,您將阿蕪扔給師姐…是因為阿蕪煩,阿蕪討人嫌嗎?” “怎么會?!瘪医椀吐曊f,“今日還說你乖,夸了你很久。” 應蕪望著他,兩個人的臉近在咫尺,呼吸交纏,她抬著眼皮道:“阿蕪很乖…” “自然,你是最乖,最懂事的?!?/br> “那師尊為什么不要我了?”應蕪淚水滿溢,哽咽道,“你要去哪…要丟下我…” 褚綏心疼道:“哪也不去。不會丟下你?!?/br> 他輕吻她的臉頰,彼此久久地依偎著,應蕪牢牢抱住他,褚綏帶她去床上,應蕪攀著他的肩請求:“我不想走,你不在的地方,我不想去?!?/br> “就是同她親近親近…” “不。”應蕪趴著說,“不…徒兒不想周游四海,徒兒還要建立一番功業(yè),不想疏于修行?!?/br> “你這是要一破再破了?!?/br> “這次絕不讓您受半點傷…”應蕪支起身子,垂著頭看他,眼淚啪啦啪啦的仿佛落雨,“徒兒答應您,誰也不必相托,徒兒能…能自己照顧自己。多陪陪我…” 她哭得傷心,褚綏眼底酸澀,也有些傷懷,思慮再三,還是道:“好…依你。明日為師去回絕如心。” 應蕪軟下來,歉疚地說:“對不住師姐,千里迢迢來…我這么不識趣兒?!?/br> 褚綏道:“一家人,不會計較這些。就當她是你阿姊。她和列兒關愛你,不會差于吾?!?/br> 不…應蕪想,并不會,沒有人會愛她,像他這樣一味給予,仿佛永遠掏不空。 應蕪窩在他懷中,呼吸著他的氣息,就這么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聶如心應約而來,也沒再大咧咧地去找褚綏,就在閣前負手,靜靜地等。 她環(huán)視這山水,又將手中的禮物放在連廊,還伸手逗弄了池中養(yǎng)得如同小狗般大的錦鯉。 過了會兒,褚綏前來,身邊并無應蕪。 聶如心道:“師尊?!?/br> “嗯,辛苦你來一次,阿蕪不久前破劫,恐怕還是…” 褚綏也想找個理由,但編不出來,就猶豫了,聶如心笑道:“您怎么還結(jié)巴上了?不去就不去,徒兒本來也要來看師父的。等她心情好了,我再帶她出去玩玩。她沒見過我,貿(mào)然說帶她走,她怎會不怕?” “嬌慣的,你不過二十余歲便自立了?!?/br> “她無災無難,那么早自立做什么?我聽說蒼列師兄五百歲時還不會走路吶?!甭櫲缧难鲱^看看這片竹林,和他說,“受您滋養(yǎng),這凡塵也如仙境了。想來阿蕪應也像這破土而出的竹筍一樣,嬌嫩卻筆直向上吧?” “你說得好聽,其實那孩子壞得很。” 聶如心笑道:“看來您是真的很疼小師妹,那我就不打擾了,此鈴留給師尊,不論大事小事,您晃一下,我肯定迅速趕來?!?/br> 褚綏接過鈴鐺,又看看她,聶如心望著褚綏,鄭重行禮,褚綏點頭后,她才轉(zhuǎn)身離開。 褚綏將鈴鐺放在袖子里,剛想回房瞧瞧她,就聽到天帝傳音,褚綏皺眉,靜靜聽著,過會兒才道:“知曉了,陛下稍等?!?/br> 說罷,又進屋去哄應蕪。 她睡得不好,一下就被他喚醒了。 應蕪迷糊地抱住他的肩膀,將臉埋在他胸口中,褚綏低聲道:“阿蕪,陛下傳你,這次…恐怕要在天上尋個位置了。” 她飛升太乙境,若不為天宮所用,恐怕也會受他們猜疑。 應蕪仰頭問他:“那徒兒該如何說,都聽師尊的。” 褚綏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道:“都依你?!?/br> 是想為天界效力,還是避世隱居,還是逍遙四方,都依她。 就是她還小,尚未看清自己的前路,就讓他、讓天界逼著她長大,他于心不忍,但他的庇佑終有盡時,很多事,都要讓她自己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