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原來宿醉的第二天真的會頭痛。 她是被陽光曬醒的,一切都有些似曾相識,印入眼簾的是她和另一人糾纏在一起的軀體,她被脫得渾身赤裸,那人卻中規(guī)中矩地穿著睡衣,手指牢牢扣在她腰間,讓她躺在他懷里。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剛睡醒時是驚慌,看到曾子夏的睡臉又松了口氣,后知后覺自己這樣的反應(yīng)有些丟人,進而惱火自己怎會是這樣的現(xiàn)狀。 她生氣惱怒的人睡得十分安詳,整個人側(cè)躺著將她緊緊收在懷里,頭發(fā)凌亂,半張臉埋在她的枕頭邊上,呼吸均勻。 她體會到一種沒來由的挫敗感,曾子夏帶她去喝酒,曾子夏帶她回來,陰謀露骨,壞人坦蕩。 真讓人生氣。 她不滿地在他懷里動了動,想要掙脫,卻差點驚醒某人,也被摟得更緊。 皮膚與皮膚之間只隔著一層絲滑的睡衣料子,體溫早已曖昧地混合在了一起。 那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往她耳邊挪動了下,有個聲音迷迷糊糊道:「袋袋?」 她第一反應(yīng)是不要出聲。 可是那人的手愈發(fā)過分,在她邊上胡亂摸索,眼看就要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她只好躲開,卻一下子躲到了他懷里。 長臂一勾,她被人抱了滿懷。 曾子夏的臉埋在她的脖頸間,嗅著她身上的味道。 她像塊軟軟的橡皮泥一般,在他身下任人揉捏。 她四處推搡著,終于忍無可忍:「你不要太過分。」 頭頂傳來悶悶的笑聲,「袋袋,你還記得你昨晚喝醉后,對我做了什么嗎?」 她掙扎的手頓住了。 確實忘記了。 可是她看看現(xiàn)狀,比較下誰更吃虧……就連想反駁的話也不知如何說出口。 曾子夏卻是見縫插針的戲弄她,「我現(xiàn)在整個人都是你的了,你要對我負責(zé)?!?/br> 他像只大貓一樣在她身上蹭了蹭,抱著不肯放手。 「你松開我?!顾裏o奈道。 曾子夏抬頭,掙開睡意朦朧的雙眼看她,性感的鎖骨在她眼前晃了晃,「松開你,是想障事逃逸,嗯?」 「你這都什么話。」 她有些難為情地別開眼,「明明什么都沒有?!?/br> 「可是袋袋,」曾子夏在她胸前曖昧地吻了下,「下次可沒有這種好事?!?/br> 她沒說話,只是覺得空氣中有些燥熱。 「你為什么要帶我去喝酒。」 「哦?那你為什么要和我去?」曾子夏頗有些咄咄逼人地湊近她。 她張了張口,有些賭氣道:「我太相信你了?!?/br> 「真的假的。」曾子夏垂下雙眸,似是要將她看透個徹底,「小騙子,你才不信我?!?/br> 怎么可能……可是她被他看的有些心虛。 「沒關(guān)系,袋袋,總有一天你能全心全意地相信我,對嗎?」 也許吧……她默默躲開了他炙熱的目光。 下午明揚給她發(fā)來了短信。 「袋袋,瞧把你能耐的,一個人去和那只大尾巴狼喝酒還不帶我。 」 回想起昨天不停灌她酒的大哥,她讀完后默默按了鎖屏,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 之后的日子讓她幾乎產(chǎn)生一種錯覺。 曾子夏每天不厭其煩地送她去上班,又接她回家,工作日時他們之間的話并無多少,可是在他身邊很安心。她最近迷上了戳羊毛氈,每天晚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沉迷其中,曾子夏在她旁邊看書,打電話,有些時候也躲在書房里,琴房里不出來,他們兩個互相陪伴又互不打擾,有時恍惚間讓她覺得,這樣的事情能持續(xù)很久。 直到跨年那天。 朋友要回家吃晚飯,曾子夏也要回家去團圓,她終于剩自己一個人,明明該十分地松口氣,可又有些沒來由地蕭索。 這一天里兩人給她發(fā)來許多消息,她一一搪塞,直到他們被家里其他事情占據(jù)了時間,不再看手機。 她第一次決定主動出去走走。 像是蹣跚學(xué)步般地,她又一次獨自摸索了這個地方,仔細分辨著公交車的線路,一路上看遍不同的風(fēng)景,回到了她租的房子。 已經(jīng)很久沒回來的地方,顯得清冷孤寂。 最近老板開會時總是有意無意地說起曾子夏的公司,雖然那是他親自跟的項目,她并無半分參與,可她總覺得那是說給她聽的。 她并不是第一次參加工作,又對這些事情更加分外敏感,這樣有意無意的苗頭,更是讓她難熬的開始。 也許事情會一點點醞釀,一點點醞釀,到一發(fā)不可收拾。 不過在她遙想這些的時候,竟覺得平靜。 她站在自己陰濕的出租房中,打量過每一件陳設(shè),只收拾了為數(shù)不多的幾樣?xùn)|西,她的日記本,來江南后買的書,一對小玩具,一些必備的日用品。 又將其他要扔的東西都扔掉,花了一個下午,將房間打掃干凈,拖著本就在一天中打不起多少精神的軀體打車離開。 也許很多事情都會醞釀到一發(fā)不可收拾,她終需要做出回應(yīng),或是一種抉擇,或是一種抗拒,又或是一種逃避。 而如今,她決定在年后退掉自己的房子。 她總是要勇敢一些的,有的時候可能是錯把莽撞當(dāng)成勇敢,但是,就讓她一點點學(xué)習(xí),一點點試錯吧,她會對自己負責(zé),承擔(dān)一切后果。 晚上一個人縮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看跨年晚會,倒也覺得熱鬧。 打開手機,自從她和家里斷了一切聯(lián)系后,也只有她遠嫁去外地的小姨時不時問問她的近況,有一搭沒一搭,千方百計,小心翼翼。 她知道,那是幫家里所有人問的。 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個很冷血的人,因為噓寒問暖并不讓她覺得感動,只會讓她體會到無法解脫的束縛,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責(zé)任。 她公式化的回復(fù),然后打開了日記本,準(zhǔn)備寫下新年的第一篇日記。 也翻看了前面的。 倒數(shù)第四篇是如今看來有些幼稚的遺書,寫著自己自愿迎接死亡。 她曾幻想,江南的竹林間有猛獸,在她走失時遇上,咬斷她的喉嚨,將她吞吃干凈。 她干干凈凈消失在自然之中,屬于她的天葬。 如今她還活著,江南也沒有那種猛獸。 電視里主持人開始興奮地倒數(shù),她攤開嶄新一頁,開始記錄。 江南無處不在,和想象中不一樣,又和想象中一樣,無法捉摸,難以形容。 我在江南,也許染上了貪婪的壞毛病。 她抬起頭細數(shù)這半年來的每一個細節(jié),慢慢想的有些出了神。 電話開始瘋狂的震動,她拿起來,是曾子夏打來的。 「喂,袋袋,新年快樂。」 比他的聲音更好的是清晨的雨滴聲,比雨滴聲更好的,是曾子夏在電話里的聲音。 很多人都喜歡給他打電話,會不會也像她一樣,沉迷他電話里的聲音。 「喂!袋袋!聽得到嗎?!」朋友遠遠地嚷嚷著,背景里傳來許多年輕聲音的笑鬧,他們好像是在外面。 「我們在外面打算放煙花,是不是有些吵?」曾子夏的聲音又傳來,似是在遠離那些笑鬧。 「袋袋,你在做什么,怎么不說話?」 「嗯?!顾偷偷馈?/br> 「在看跨年晚會嗎?」 電視里熱鬧的歌舞愈演愈烈,她拿起遙控將聲音調(diào)低。 「嗯。」她又補充道,「新年快樂。」 「……」 「你呀……」那頭人好像笑了笑,「袋袋,我自以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卻總是拿你沒辦法?!?/br> 她沒有說話,抬起頭來望著天花板的水晶燈,可是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晚上吃什么了?我給你留了糯米飯,酒釀圓子和筍干小籠包,你看到了嗎?」 「嗯,看到了。」她整個躺在了沙發(fā)上,心里蔓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但是我吃不完。」 「那就收起來吧。」他的背景里傳來煙花爆炸的聲音,有許多人在遠遠的地方大笑,也有人在呼喚他過去。 「袋袋,明天中午,和我們出門去吃飯吧,明揚和我去接你。」 她想了想道,「好?!?/br> 「袋袋?!?/br> 「嗯?」 「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叫過我的名字?!?/br> 「……」 「已經(jīng)是我們認(rèn)識的第二年了?!?/br> 「袋袋,我變得越來越想聽你喊我的名字。」 電視里的晚會落幕了,一時間屋里變得寂靜,她走到陽臺,看著附近零零散散炸開的煙花。 「曾子夏,新年快樂。」她對著話筒里輕輕道。 「還有呢?」 「還有什么?」她不解。 「嗯……那你聽一下?!?/br> 她一時迷茫,隨后聽見了話筒里的嘈雜的叫喊聲,「子夏!不要打電話了,快過來呀!」 「這回知道了嗎?」 「子,子夏,新年快樂?!?/br> 「嗯,還有呢?」 她腦中有個敏感的詞語一閃而過,一時間恨不能將自己埋入地里,「還有什么,沒有了?!?/br> 話筒那邊傳來一陣輕笑,「好了,不逗你了?!?/br> 她站在陽臺邊上,連微涼的晚風(fēng)也吹不去身上的燥熱。 「袋袋,你臥室床頭的柜子里,有我留給你的新年禮物,你發(fā)現(xiàn)了嗎?」 「還沒有?!?/br> 「那你去找吧,然后就去休息,等著我們明天來接你?!?/br> 「……嗯,好?!?/br> 「袋袋?!?/br> 「嗯?」 「沒什么,有很多人湊過來了,晚安,袋袋。」 她拿下手機,卻發(fā)現(xiàn)他還在等著她掛電話。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個新年的盒子。 里面是一套不同樣式的雛菊戒指。 和曾子夏給她的第二張卡片。 「袋袋,你說你討厭我,可是我卻喜歡你。從今年喜歡到明年,從明年喜歡到后年。人們總會一直經(jīng)歷今年,明年,后年,所以我會一直喜歡你?!?/br> --------------------- 2023年了,新年快樂寶寶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