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該是的，剛?cè)鶗r候正好碰到他在抽煙，味挺大的。”

    羅生生吞了口唾沫，言辭中未有怯場，回得很是自然。

    “哦？”宋遠哲湊近她的側(cè)臉，細嗅發(fā)端：“不像路過沾上的，倒像泡在煙灰里浸出的味道，有點惡心?！?/br>
    他語氣陰沉，話也說得極其難聽。

    羅生生聽言，眉頭瞬間深鎖。

    “你別這樣……”

    句意還未終了，宋遠哲就努了努嘴，直接打斷她：

    “搞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記了這么多年！”

    說完立馬撇開眼，不再看向身側(cè)。

    這個男人后仰著靠坐椅背，略略調(diào)整到舒服的坐姿，用空洞的目色視向前方，嘴里沉聲繼續(xù)說道：

    “講過多少次了，讓你別跟這種不干不凈的人走太近，怎么老不聽？”

    十幾年的交情，宋遠哲并非不知羅生生對程念樟心有情愫。

    但他不信，在曉得黎玨那段過往后，羅生生還能和程念樟這種人，生出什么男女的愛慕來。

    因那股天生的厭惡，他亦從來不屑把程念樟當作對手。

    如果真論在羅生生心里，兩人孰輕孰重，孟買那晚，這女人堅定選擇自己的態(tài)度，就足夠說明一切——十幾年的相依相伴，終歸不是程念樟這種只存在記憶里，被過度美化的jian佞小人，可以比擬的。

    但自從進了這勞什子劇組，羅生生對自己的態(tài)度卻變得越來越詭異。原以為是季浩然，但季浩然的段位，他剛才也見識了，是吃不死羅生生的。

    宋遠哲不是個上了醋勁就失掉心智的人，他隱隱能感知到縈繞在程羅兩人周圍的曖昧?？上Ы袢者@股煙味至多只能算個引子，他無憑無據(jù)，也沒外人捕風捉影的透露，深究下去，不光折損身價，還容易打草驚蛇。

    羅生生是死也想不到宋遠哲會有這些城府的，她只聽語氣，還以為又給蒙混了過去，心中甚至生出了幾分竊喜。

    “他也不常在劇組，偶爾打個罩面的關(guān)系罷了，親近不了的。”

    宋遠哲用余光瞟了她一眼

    “哦。”

    敷衍應(yīng)聲后，便沒再有其他言語。

    “效果好像是差點意思，替身落地后浩然沒辦法接鏡，這條就算DIT剪完，斷續(xù)感還是很強。哎……讓道具組在落地處做個遮罩轉(zhuǎn)場的處理，然后替身再補一條看下效果吧。”

    魏寅指著屏幕分析了上條鏡頭的問題，對效果不甚滿意。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不說破還好，一旦有人點出了問題，明明不怎么明顯的錯處，就會變得莫名突兀起來。

    自從剛才宋遠哲指出了身形的參差，魏寅便越看越覺得不妥，整鏡下來，都不用拉片，稍做個慢放，穿幫就很明顯。

    “是加箱類的道具嗎？”

    執(zhí)行俯身和他確認細節(jié)。

    “對，箱內(nèi)再做點緩沖，你問問看來得及嗎？”

    “要現(xiàn)弄，估計得個把小時?！?/br>
    魏寅看表，眉頭霎時皺了起來。

    “念樟，要不讓季浩然先試試吧，實cao上看，用替身確實不太理想?！?/br>
    整條鏡頭下來，于程念樟來說，也覺得差強人意。

    但他沒急著回復(fù)，只抬頭望向場下。

    此時季浩然正在拉伸，狀態(tài)興奮，想來應(yīng)是做好了準備，未有懼怕的表現(xiàn)

    程念樟見狀有些松動，正欲答復(fù)，想起羅生生說自己的那句冷血，于是余光又不受控地，掃向了宋遠哲與羅生生所在的位置。

    入目的畫面，是他們勾肩近坐，貼耳私語的親昵姿態(tài)……

    實在是有夠礙眼的。

    “你問季浩然和錢韋成，我沒意見?！?/br>
    程念樟沒有意見，季浩然當然更沒意見。

    聽到自己可以上場，這大高個干脆直接掀掉上衣，裸露上身，方便服裝助理替自己穿上防護的軟甲，一點也不把在場的大家當作外人。

    他身條頎長，肌rou練得也煞是好看。邊上替他釘扣的工作人員是個女生，眼見后，滿臉憋得都是羞怯的紅，但畢竟是工作，她也不好多有表現(xiàn)。

    外圍的幾個女孩子可就不同了，在見季浩然胴體呈現(xiàn)的瞬間，她們直接哇聲連連，少見多怪地，差點把棚頂都給叫飛。

    大概是受了些鼓舞，季浩然穿戴到一半，突然假借喝水的由頭，轉(zhuǎn)身面向羅生生這邊快走了幾步，而后狀似無意地將前身對向她，暢飲間，盡情向她展示自己那引以為傲的六塊腹肌。

    這舉動明顯地，就和雄孔雀開屏似的，讓羅生生倍感無語。

    “你喜歡這種的話，隨便找個鴨都比他強?！?/br>
    因為對程念樟有了芥蒂，宋遠哲現(xiàn)在只覺得季浩然幼稚。說得話自然也沒了醋味，只剩居高臨下的輕蔑口吻。

    “那你給我找來看看唄？好像你見過很多鴨似的?！?/br>
    羅生生白他一眼，有點嫌煩了。

    “不信的話，晚上我?guī)闳_開眼?！?/br>
    “哪里的會所？”

    “是劉琨他們組的局，當然在安城?！?/br>
    安城？

    也就是說他今晚應(yīng)該不會在廣州過夜了。

    “太遠了，我等會兒還要交接，明天也要上班的，陪不了你?！绷_生生說完后，沒見宋遠哲接話，心里有些打鼓，于是又湊近叮囑道：“他們老想害你，你自己多注意點，酒少喝，藥也別去磕，聽懂了嗎？”

    提到酒和藥，宋遠哲難得生出了些回避的心思，他低頭將襯衫的紐扣解了再扣，整理心緒后回道：“你在身邊的話，我哪里用得著去尋那些開心？”

    這情話說得……

    羅生生聽言，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

    她撅了撅嘴，本能地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而后溫柔地將他握緊。

    “怎么和小孩子一樣，還要人管的？”

    她話音柔和體恤，剛一說完，身邊這男人便欺身挨了過來。在眾目睽睽下，親了羅生生一記側(cè)臉。

    “你是我老婆，你不管我，誰管我？”

    音量不大不小，周遭大約都能聽見。

    “各單位準備，A！”

    就在羅生生被親得懵神的當口，魏寅一聲令下，板姐合板，季浩然的這一鏡終于正式開拍。

    剛才她光顧著和宋遠哲斗法，也沒注意導(dǎo)演區(qū)的各中變化，直到季浩然出現(xiàn)在高臺，她才回味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嘭！”

    可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這傻男人已經(jīng)按著劇情，直接側(cè)跳了下去。

    下墜的途中，他身體撞向玻璃，渣子如水花四濺，散落了一地。季浩然觸墊時，正好背躺在這片碎裂之上，rou眼可見真是摔得很重，轉(zhuǎn)接起身時，半晌沒見他有動靜。下一個動作，整整比設(shè)計好的時間，要慢了將近四五秒還多。

    季浩然強撐著咬牙站起，按劇本走位，又踉踉蹌蹌跑了幾步，直到魏寅“咔”聲落下，他才終于支撐不住，倒在了置景的邊緣。

    見他似有異樣，近靠的工作人員瞬間一哄而上，紛紛圍到了季浩然的周邊，上前確認他的狀態(tài)。

    “浩浩？”

    “浩浩！醒醒，浩浩！”

    “……”

    季浩然的新助理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卻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怎么搖，他就是不醒。

    “季浩然好像傷到了，現(xiàn)在昏著不知什么狀況……”

    執(zhí)行導(dǎo)演氣喘吁吁地跑回監(jiān)視器前告知情況，大家聽后面面相覷，雖然沒有言語，但擔憂都溢于言表。魏寅和陳珂不方便下場，于是程念樟便起身隨執(zhí)行下去觀望。

    路過羅生生座位時，這女人試探著碰了碰他的手背，卻被程念樟給反手打了下去。

    宋遠哲看著現(xiàn)場亂作一團，面上適才露出滿意的神色。

    他勾手喚近林瑜，輕快問道：

    “林瑜，現(xiàn)在幾點？”

    “四點半”

    得知時間，他摒開下手，拉著羅生生自座中站起，也不與他人回頭道別，直接牽起她一同走向了棚外。

    在人群的嘈雜與混亂中，即便這兩人依舊惹眼，卻也沒誰再抽得出閑心去關(guān)注他們的動向。

    劇組醫(yī)務(wù)簡單看了下季浩然的傷勢，確認并沒有大礙，大概率只是劇烈沖擊后的暫時性暈眩，做了幾個喚醒動作后，他便睜開了雙眼。待恢復(fù)些精神，除了平衡還不太好把握，看著確實沒什么其他太大的問題。

    他在眾人的攙扶中站起，揉捏了幾下有些脹痛的太陽xue，恰好看見程念樟在身側(cè)，便問了句——

    “念樟哥，怎么樣？剛才這條能用嗎？”

    “能用，不用再來了?！?/br>
    “吁……”季浩然舒口氣，方才落地的那下，撞得他五臟六腑都疼，要是真再來一次，他肯定不干。

    “后面幾場你暫時先休息……”

    程念樟還在交代后續(xù)，卻被對方無意打斷。

    “咦？羅生生呢？”

    聽到那女人的名字，他下意識地順著季浩然手指的方向望去。原來坐著宋遠哲和羅生生的兩張座椅，如今空空蕩蕩，不見人影……

    不知聯(lián)想到什么，程念樟身側(cè)握拳，手指緊了又松，半天都未再言語。

    ————下章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