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能學(xué)會翻白眼嗎?(2)
紀(jì)州二人離殿,將軍松懈肩背,卸下一半君姿。 “你可知紀(jì)州帶她幺妹來所為何事,融野?” “融野不知?!?/br> 悠悠哉哉地喚來文房四寶,將軍笑道:“我也不知?!?/br> 這將軍一生與糊涂無緣,特意問起又說“不知”,這才更叫融野想要去揣摩君意。 “那么那位葛野大人的能樂,您是要融野怎么教呢?” “你從小在我身邊,不會不清楚,融野?!?/br> 兩枚核桃于手中停轉(zhuǎn),座上將軍垂頸翕眸:“紀(jì)州無能……我不想再看見她們,你可明白。” “是?!比谝胺響?yīng)道。 “嗯,那就不說這些了?!?/br> 揮去愁思,將融野喚至身傍,綱吉重整笑顏:“今日喚你來,我是要你教我作繪?!?/br> “將軍繪資繪才遠超融野,融野豈——” “這就不對了?!?/br> 邊說著,綱吉展開畫軸,“畫畫么,縱持神筆,不得精神也是枉然。你下筆有靈,沒有比你更好的,這松不合我心意,你看如何畫才得精神?!?/br> 據(jù)后世德川紀(jì)念財團所查,有“好學(xué)將軍”之稱的五代將軍德川綱吉乃德川幕府前后十五代將軍中親筆書畫數(shù)量最多的一位,書法作品一百幅,繪畫作品約一百一十幅。 探頭瞧去,畫上是未著顏色的蒼松與仙鶴?!八伞迸c“鶴”皆象征長壽,元旦開春之際常有大名諸侯下單至松雪工房,或裝飾藩邸或贈予他人。 《松鶴圖》不稀奇,將軍恐也見得多了??蓪④娪H筆繪松繪鶴,個中深情厚愛,融野品得出,悟得切。 “此松展露全態(tài),雖蒼勁有力,盡顯天家風(fēng)范……融野不才,以為留白最是優(yōu)美,言語要盡未盡,深情要顯猶藏?!?/br> 指腹摩挲蒼松枝干,綱吉聽后頷首:“有留白才有猜想,你說得不錯——鶴又該如何描繪?” 融野答:“鶴羽力求精細入微?!?/br> “好,都聽你的?!?/br> 提筆勾畫仙鶴數(shù)根纖羽,將軍手顫指抖,罷筆抱畫,霎那聲淚俱下。 “我兒……” 將軍是恨著紀(jì)州的,恨獨子鶴殿命隕,也恨媳婦教子腹宮無能。 唯一的血脈就這樣葬送紀(jì)州,斷得干干凈凈。 “一閉上眼,鶴兒就會來到我身邊。阿松有時來,問我‘母親大人是否已忘了阿松容貌’……阿松五歲夭折,她才五歲啊……他二人也會一起入到夢中,說要帶我一起走……” 故人入夢,黯然銷魂,夢中愈是溫情盈胸,醒來愈是冰冷刺骨。如此,倒不如不做夢的好。 “融野,你也想著我這狗將軍死了才好吧。” 修眸瞿駭,融野當(dāng)即退至臣席伏首:“融野不敢!將軍洪福齊天,得享千歲萬歲!” “千歲萬歲……”將軍卻笑得撇脫:“我快六十了,早該卸擔(dān)入土了。再說我這歲數(shù),死了也算不得喪事?!?/br> “融野自幼伏蒙將軍隆恩,沒齒難忘?!?/br> 將身壓低,以額抵席,融野顫聲道:“恕融野斗膽,您若賓天,融野自當(dāng)削發(fā)?!?/br> 豈有臣子敢當(dāng)君主面說“賓天”的,然她卻敢,說得主君不怒反笑。 “小小年紀(jì)削個勞什子的發(fā),我不許?!?/br> “不,請您準(zhǔn)許!” 再不準(zhǔn)許,綺年玉貌的松雪少當(dāng)家頭就快磕爛了。還好沒說要隨主君追腹而去,若真追了,世間豈不少了一清靡風(fēng)華,著實可惜。 “好,你要削就削,不枉我疼愛你這么些年?!?/br> 正謝主隆恩呢,美濃守柳澤吉保進得殿中行禮。 “吉保來了?!?/br> “見過美濃守大人。” 移膝至旁,吉保道:“入殿前聽見將軍大人說‘削發(fā)’什么的,是誰要削發(fā)呢?” “她說我死了,她要削發(fā)守喪,你瞧瞧?!笔种溉谝?,綱吉說道。 看了看座上將軍,吉保復(fù)看到融野:“那法橋大人恐不得如意?!?/br> “怎么,她愛削,我高興,我死了也高興。我明兒就死,她一頭漂亮頭發(fā)明兒就削?!?/br> 將軍嘴皮子動得快,美濃守卻把“不信”寫在那張人到中年仍美麗不可方物的臉上。 “您身強體健,昨日方寵幸——” “我寵幸她什么了?你說清楚,下下棋喝喝酒,我也沒干什么吶?!?/br> “那吉保就不得而知了?!?/br> “你要不信,下回你也來?!?/br> “好,吉保恭敬不如從命?!?/br> 于是融野得見將軍吃癟,氣得想打人。 “真來?。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