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
景斕剛上大學的那個元旦,她正窩在沙發(fā)里無聊到掰手指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彭星浩的電話。 “小斕,今晚和室友在哪里玩?今天很冷,若是要去長街跨年,要穿厚一點?!?/br> 之前她跟彭星瀚說要和室友一起跨年,叫彭星瀚安心顧好期末,他放心不下,便叫自己哥哥多留心一些。 那時事業(yè)剛起步的彭星浩接了參加頒獎典禮的某明星的妝造圖拍攝,還好那明星咖位也小,早早地就要上場,七點過他們便完成了拍攝,只盯著后期現(xiàn)場把圖修了發(fā)布便是,于是忙里偷閑給景斕打個電話,卻聽見電話那頭安靜地有些空曠。 “沒有,我在家呢?!?/br> “星瀚不是說你要和室友去跨年嗎?” “就...沒去唄...” “和室友鬧矛盾了嗎?” “沒,她們人都很好,是...是我的問題。” 彭星浩眉頭一皺,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等著我,我這里大概還有半小時就結束了。” “小哥我沒事...” “等著我。” 什么叫天無絕人之路,景斕在高考的時候充分體會到了。 那件事發(fā)生之時,距離高考不過100天。不能再彈鋼琴,她只能破釜沉舟學習文化課,即便每天只睡5小時,對她這樣一早就規(guī)劃好留學的藝術生也是吃力,高考成績不過550多分,差一點上一本線。 不幸中的萬幸是,之前有同學拉她一起藝考壯膽,景斕便有了聯(lián)考成績,而且還相當亮眼,可以考慮一些綜合類的院校。偏巧那年S大的傳媒藝術學院開設了錄音專業(yè),作為藝術專業(yè),文化成績只要超過一本線的80%就有機會,而且?guī)缀跏俏ㄒ豢梢允褂寐?lián)考成績又不用再接觸鋼琴的專業(yè),權衡之下,她選了S大。 許是聽了彭星瀚念大學的許多趣事,景斕對住校這件事并沒有反對,室友們一開始對她都很好,是她自己真的格格不入。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錄音專業(yè)對景斕來說是救命稻草,但對她的室友們卻是不得已的選擇。室友們仍舊熱愛音樂,她們一起參加校樂團,一起去聽音樂會,偶爾還接接演出,景斕自然無法參與這樣的集體活動。饒是跨年她們叫上了她,得知室友們想去聽新春音樂會之后,景斕默默退出了。 房內的暖氣燒得熱熱的,女孩窩在沙發(fā)里,漸漸放空大腦,不愿再去想室友們在一起有多快樂,眼皮張合之間便進入了夢鄉(xiāng)。 彭星浩開門,見到的便是這幅場面。 他蹲在沙發(fā)旁,看著熟睡的女孩因為暖氣而熏出的粉紅面龐。許是一直為她懸心,竟先想到的是她是不是病了,手便放到了她的額頭上。 因為彭君薇的面子,彭星浩本來是要參加晚宴的,只著了一身薄薄的西裝,此刻推了晚宴不說,心中掛念著她,修完圖便趕來她的公寓,跨年夜的氣溫,彭星浩渾身上下都涼透了。 “唔...小哥,你忙完啦...”女孩被他冰冷的手激醒,揉著眼睛喃喃。 “不要揉眼睛?!彼_她的手。 “手怎么這樣涼...小哥,你怎么只穿這么一點?!?/br> 景斕直接將他的雙手拉進了自己懷里,絨絨的毛毯擦過他的素手,僵硬的手指似乎觸碰到了柔軟的某處,彭星浩“騰”一下臉紅了,女孩還在用力,將他的半條手臂都蓋上了,他想掙脫。 “誒!別動啊,這樣捂捂暖得快些,你看,這么大一雙手套!”說罷,還用雙手揉搓著他的一只手。 彭星浩抬起頭看她,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她這樣嬌憨的神態(tài)。 他的小妹,他的小公主,受苦了。 一下坐在地上,什么優(yōu)雅姿態(tài)也不去管了,就這樣靜靜看著她,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看過她。 那一年,偏巧大家都那么忙,彭星瀚忙著在巴黎談戀愛,彭星浩忙著自己的雙學位畢業(yè)。 景家請了家教來補課,景斕明白,自己也可以選擇復讀,只是再拖一年,必然沒有此刻的心氣,無助和絕望一定會淹沒她。 關掉手機,景斕進入了魔鬼訓練。 就這樣,幾個兄妹之間的聯(lián)系寥寥無幾。 高考之后,她整個人是懵的,空虛、迷茫,不知道人生將往何處去,不知道仇恨該如何化解。 一天一天的,絕望從腳底纏繞著,漸漸攀上了她的全身。 同學們開心地去畢業(yè)旅行,做了各種各樣的紀念品送給大家,她終于鼓起勇氣參加同學會,同學們給她放她彈琴的視頻,還有許多男生跟她表示好感。 景斕崩潰了。 站在自家屋頂被母親攔下后,她毅然決然地搬出了那個家。 空空蕩蕩的公寓,只能坐著發(fā)呆,餓到胃在抗議時,才后知后覺地點個外賣。 其實她有怨過,為什么小哥、臭彭星瀚不來找她。 所以,固然是她和彭星瀚無所顧忌,也有彭星瀚是第一個叩開她公寓門的人的原因。 見到彭星瀚,抱著他嚎啕大哭。像被遺棄的孩子,終于看到了親人的身影。男孩也長大了,只用堅實的胸膛做她的依靠,輕輕地擦拭著她的眼淚,每晚,都看著她入睡。 雖然后來在景斕的默許下,彭星瀚告訴了彭星浩真相,但他,已經(jīng)被隔絕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她聽過,彭星浩因為內疚,在她的門口痛哭流涕。風姿卓越的小哥啊,撕心裂肺地喊著她的名字,但那時,她已是用盡全身力氣才讓彭星瀚靠近她了。 好在,她也要去A市。 彭星瀚回了巴黎,只能將她“托付”給彭星浩,也終于,從一條微信,一通電話開始,慢慢接受他。 而對于景斕則有更多的故事,期中一個學長的失蹤讓她驟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不該這樣對待小哥,也在借著機會跟他和好。 “凍傻了?我去拿床毯子給你吧?!?/br> 彭星浩起身坐到了她身邊,扯著她腳邊的一點毯子蓋到自己腿上,表示這樣就夠了。 她撈起自己身上的毯子反手把他捂了個嚴嚴實實。 熱氣一點點上來,帶著女孩的馨香,彭星浩彎起了嘴角,沖她招招手。 女孩自然地,就拱進了他懷里。 如同從前無數(shù)次一般,在小哥的懷抱里,可以提任何要求。而彭星浩有了她,心里便有了寧靜。 得知她還沒吃飯,彭星浩穿著他單薄的衣服,又沖出了家門,趕著在超市關門前買到食材。 “小哥!我想喝啤酒!” “不準!” “慶祝新年嘛~”拉拉他的手撒嬌,彭星浩便妥協(xié)了。 “唔...好冰!”女孩握住啤酒罐,小小的驚訝,“誒!哪有喝啤酒用吸管的!” “那我喂你?!?/br> 喝完一罐啤酒,女孩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她想通了,他們的隔閡,從彭星浩入職E傳媒開始。 可她要怪他嗎?她能怪他嗎?只是寵愛了她二十年,因為事業(yè)有些情緒失控而已,她不能這樣自私,包容不了他人的一點點過錯。 那個人,是她的小哥,她不能。 但,吵架終究是傷心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