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桃花源
輕紗綢緞連接著寬闊的舞臺,竹笛悠揚,古琴內(nèi)斂與舞者們輕盈相得益彰。 手中的酒水搖晃片刻,林薰還想著剛才的驚鴻一瞥。他好像看見了林佳,但好像又沒有。明知不可能,但回憶如同升騰的肥皂泡沫那樣輕飄飄地浮進心底,于是他一口氣將酒水飲盡。 那天發(fā)生的時就像一片秋天失落的葉子那樣無人關(guān)心,卻擾亂了他的思緒,刻入了靈魂。他一定是瘋了,不然該如何解釋自己對親jiejie做出那般畜生不如的行為? 一杯兩杯酒下肚,漸漸地,耳邊的人聲,環(huán)境聲越來越遠,最后林薰在小侍的目光中伏在桌上沉沉睡了過去。 林宅。 露娜在小姐門外停住腳步,用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行為,禮貌地敲門問道「小姐?是小姐嗎?你應該餓了吧?」明知林佳的尸體被冰封在地下,卻還是如此開口。她也隱約感覺這個家里或許不止少爺一個人近乎于癡狂。 這是第幾個深夜?還端著熱牛奶等在林佳小姐臥室門口的,除了自己還能是誰?女仆仍舊幻想著一打開門就可以看見小姐握著筆,奮力讀書寫題,努力的樣子。 與門外躊躇不已又抱有一絲期待的心境不同,林佳心臟緊張得撲通撲通直跳。長長的發(fā)絲垂落在臉上,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蒼白。林佳從被子里探出頭望向門外,因為她認出了是露娜的聲音?;氐郊依镞€沒開始探索,就被人抓了個正著實屬出師不利。 可越是緊張,身體卻仿佛被自己的床鋪吸住了那般身不由己。林佳太累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她緊緊抓著床單,委屈和痛苦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積壓了那么多時日的情緒終于在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傾巢而出。根本無法控制眼淚決堤,任由其打濕了被褥。 哭著哭著,門外沒了動靜,哭累了便沉沉睡去。 林佳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繁華盛景的世外桃源。之所以能確定是桃源,因為滿山遍野,目之所及之處都是桃樹??床坏奖M頭的桃樹與柔和翠綠草地相互輝映,湛藍的天空中偶有白色的飛鳥掠過。 這感覺很熟悉,熟悉到她可以在千篇一律的桃樹中精準地左拐右轉(zhuǎn)。就像是排演過千百遍那般,她穩(wěn)穩(wěn)地立定在桃花深處那白墻青瓦府邸前。 輕易推開門,曲徑回廊邊上是種著蓮花的池子,再往里進入就能看見層樓迭院。中間有個很大的院子,和門外一樣種著桃花樹。 被蓮花池圍繞的院子中間放著一張石頭制成的桌子和幾個石凳。艷紅的紙傘撐開著遮擋住酒壇,任由其倒下溢出一股濃烈的桃花味。 原本還迷糊中的林佳瞬時驚得渾身一震,因為光靠嗅覺就能判斷酒壇的酒有多濃烈了。 「所以我說,你就是太死板了,滿嘴都是律不足以周事情。可你要知道做知府不是那么容易的,大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呀~」男人過于抑揚頓挫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軟軟綿綿中帶著濃烈醉意。 正找尋著聲音來源,再回頭卻是瞧見石凳上坐著一個黑衣男子,這著實嚇了林佳一大跳。因為桃花樹枝垂得很低幾乎將黑衣男子整個擋住,即使是現(xiàn)在她還是看不清男人的模樣,但潛意識里認為那個男人是個風度翩翩的公子。 黑衣公子也同樣沒有看見她,他仰著頭朝著樹上說道「你喝醉了」側(cè)臉冷峻沒有一絲笑意。 「對啊,我就是喝醉了。不僅頭暈乎乎的,肚子也開始餓了!」 林佳隨著黑衣公子的視線朝天上看去,才發(fā)現(xiàn)還有一面容俊俏的紅衣公子正睡臥在樹枝上。只見他赤裸的雙足在空中回蕩,紅著臉,拔下一朵桃花,直往嘴里送。 「不合禮數(shù)!」黑衣公子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甩著袖子斥責著那紅衣公子,但不知是桃色惹眼,還是紅色醉人,他的目光居然再無法移開,只好就這樣盯著他看。 紅衣公子嚼了幾下花瓣開口「哈哈,別以為我沒看見,冰塊臉你方才是笑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之物,完全不給黑衣男子面子,直直指著他,笑得合不攏嘴。 「我沒有」 「有的~」 酒后癡態(tài)顯露無疑,紅衣男子嚼著花瓣,染得嘴角盡是傾國姿色。他的喉結(jié)滾動,咽下花瓣嘴唇微啟「小顰若解愁春暮,一笑留春春也住。桃花將你襯托得好生柔和,就和你的內(nèi)心一樣……所以不必在意世俗的目光,遵循心中的想法,放手去做吧」 「城隍爺,許是大人還是知府時的時代離現(xiàn)在太過遙遠。并不知大宋律法中沒有一條能讓沉氏脫罪,即便我是現(xiàn)在的知府又有何用?肆意妄下斷絕只會失了民心」黑衣公子捏著玉盞緊皺眉頭。 「小子,你心如明鏡,沉瑤只是反抗了侵犯自己的男人,這樣的行為又有何過錯呢?」紅衣公子對著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男人用了『小子』這樣的稱呼。 「可那男人是她的夫」黑衣公子仍舊不動聲色,陳述著事實。 被稱作城隍爺?shù)募t衣公子莞爾一笑,換了個姿勢趴在樹梢上歪著頭。再次看向黑衣公子時表情卻變得異常嚴肅「那又如何,在這個身份之前。景容,她是個獨立的人。從小被稱作小娘子的沉瑤在萬千寵愛中長大,長大可不是為了給那種男人糟蹋的」 黑與紅的矛盾在林佳面前碰撞,她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正在兩人誰都不愿退讓的情況下忽然出聲打斷「那個……無意打攪……我誤入此處,不知道兩位可否幫我離開這里?」 紅衣公子發(fā)現(xiàn)了不遠處躲在樹叢后的林佳,身形一晃從樹梢上摔落了下來,黑衣公子見狀立刻起身想去接住他??删驮谀菚r紅衣公子旋轉(zhuǎn)了一下輕盈落地。 用著不可思議的目光走向出聲的林佳。 杏眼流轉(zhuǎn)片刻,顯然他對林佳衣著很是好奇「小娘子說是誤入?呵呵,這處府邸可不是用『誤入』就能一筆帶過的地方」 「額……我也不知道……」林佳雙手舉過頭頂走向石桌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忽然黑衣公子擋在了她和紅衣公子之間「放肆,穿著奇裝異服,不知廉恥的女子,你來著的目的是什么?」 「???你在說什么?什么目的?我沒有目的,只想回家」林佳自認從未被這樣對待過,她的好聲好氣被消磨殆盡,雙手叉腰抬頭直視那個迂腐又嚴肅的男人。剛想要斥責他的無禮,可在見到男人面孔的時她瞬間收了聲響,在心底默默念出了自己的驚嘆「等等,秦景容?」 就在男人陰影快要籠罩她的時刻,明亮的紅色推開了他。 「??!是翠綠的小娘子!你長得好生漂亮!」紅衣公子完全不顧黑衣公子,朝著她擠眉弄眼贊嘆道。 「還行吧」嘴上這么說,林佳的表情倒是得意得不行。畢竟誰人不知林佳大小姐清新脫俗,美麗得不可方物呢? 得意大約持續(xù)了一會,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已經(jīng)落在了紅衣公子的手里。但和舞會邀請的吻手禮不同,那公子正細細看著她的掌心,研究著紋路「小娘子的命運倒是一帆風順,就是情路不是很順呢」 「哈,迦……你總是喜歡這樣亂說話」秦景容扶著額頭,無奈老友總是用這樣稀奇古怪的方式搭訕。 迅速收回手,林佳抱著手掌后退半步震驚「你怎么知道?」 這下輪到秦景容無語。 「是吧,快過來我?guī)湍阆胂肫平庵ā?/br> 「真的嗎?好的,好的,我的幸福全靠你了」 對話不過一兩個回合,迦已經(jīng)和林佳產(chǎn)生了某種深度信任,這讓秦景容不知該如何是好,看著兩人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無處介入,只好任由其發(fā)展。 修身的絲綢布料將小娘子的身材展露無遺,這也是迦說她漂亮的最主要原因。秦景容知道老友對異性的喜好。只不過在他看來,這樣的穿著倒是可以證明她并不是刺客,畢竟根本無處安放武器。 「快進屋吧喝杯茶吧……我一看你就覺得我們能成為朋友」 迦在前面為林佳引路,在路過曲折花徑后又踮著腳尖走過石子路后來到了廳堂。廳堂中央像是早已預料到有客人那般放著三盞白色的茶盞,正半闔著冒著熱氣。 坐上紅木椅林佳毫不客氣地喝起茶來??沼鄷r間她環(huán)顧四周,與家中元素混合截然不同,一股古樸優(yōu)雅的氛圍讓她極度舒適。 潤滑清香的綠茶劃過喉嚨,她滿意地瞇起眼看著身側(cè)的秦景容問道「城隍爺帶我來這里,也是契約的一環(huán)嗎?」 眼看茶水就要入口,秦景容放下了茶盞用疑惑的目光回答「你看著我,叫我城隍爺,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