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落地窗外能看整個東京的全景,高級塔樓頂層,凜忽然就覺得自己好比是一只沒有落點的小鳥。當夜幕降臨的時候,熱牛奶放在書桌上,他握著筆不知從下手。溫暖的涼意自手中的木制筆上傳達而來。寫著不管能不能被別人看到的信件,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靠這個方法把自己的「聲音」留存下來。 當他寫下「給莉莉絲」不過剛開了個頭,凜的筆觸已經(jīng)停留許久。 此時門外傳來事務(wù)所總裁秘書的聲音「小鳥游先生,關(guān)于谷口先生的入職文書給您帶來了」 凜不得不放下筆,調(diào)整好表情后打開門。 秘書走入總裁辦公室后拿出厚厚一迭文書放在茶幾上,解釋著一個名為「谷口」練習生的過人之處。 越說越起勁,眉飛色舞的樣子,仿佛日本演藝界沒了他就不能運作。 與之相反,凜只是毫無波瀾地翻了幾頁簡歷。瞬間緊張感消散了許多,歪著頭輕聲說了一句「他什么身份,用得著你這樣推薦?」 秘書聽聞如此一針見血的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明明沒有旁人在場,卻小心翼翼地對著凜說「先生,這個人不是我推薦的,而是首相推薦的……」 凜點點頭,嘲弄般笑了笑。微微彎起的眼角流露出些許鋒芒。 「哦?那就讓他直接出道吧。按照你們的行業(yè)流程走,反正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不是么?」 「好的先生」看著凜簽下字后,秘書松了一口氣。隨后從皮質(zhì)公文包中又取出一份文件遞到凜的跟前。 「對了先生,這份是你要我查的酒吧。他們的貨源來自于一個不足掛齒的鄉(xiāng)下。沒什么可擔心的,法人代表是一個意大利人名字叫……」他瞇起眼睛對著字母審視了半天說「薩米拉?我的天,這單詞該怎么念?」 凜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狹長的眸中流轉(zhuǎn)過一絲無耐「無所謂怎么念,我知道了」 送走秘書,凜在書桌上饒有興致地前傾身體,鋼筆在手中不斷旋最終掉落在桌上,甩出了墨汁。 他沒有撿起筆,而是看著黑色的水珠漸漸滲透進木制的課桌縫隙,那個名詞在眼前不斷流轉(zhuǎn),最后他淡淡念出聲「卡米拉」 他知道了搶走他那幾百噸貨的人的名字,但心中并沒有喜悅。其實他早就猜到了,但一直不敢確認。 那些失去的貨對他來說,并不是特別重要。但和莉莉絲之間的信任如同老舊房屋上的墻紙偏偏剝落,才是令他傷心的地方。 這時,一陣突兀的手機震動聲響起,凜拿起手機掃了一眼笑了。 「怎么了修?那么晚打給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嗎?」他離開房間來到了露臺,放松著肩膀搭在鐵質(zhì)的欄桿上。 露臺上的夜風微涼,帶走了些許熱氣,讓凜感到清醒不少。聽筒中傳來了男人低沉的聲線,沒過多久,讓凜原本放松的神情緊繃又緊繃了起來。 瞳孔微微睜大,深呼吸后,凜輕笑了一聲問道 「警察盯上了莉莉絲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東京和北海道的警察都在查她的背景」 修在自宅的臥室里抬手托著下巴,看著同一輪明月,聽筒里的成熟男人,聲線毫無波瀾。 「我知道了,我會解決」轉(zhuǎn)著筆,凜似乎明白了前不久還因為同一批貨而爭得頭破血流的男人,如今因為同一個女人而找他的理由。 「我并不是要你解決問題。而是對你發(fā)出疑問,為什么住在你家的莉莉絲會讓陷入這個麻煩的,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保護她嗎?」 小鳥游家。 莉莉絲抱著雙腿緊盯著電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位置,被埃溫爾一次又一次越界。電視里的兩個演員隔了老遠紅著臉,伸長了手。 「『根本不可能觸碰得到啊』這是小學生也懂得的道理,為何編劇不懂?」莉莉絲嗤笑。 她有個習慣,一旦投入影視作品就會不顧身邊發(fā)生的事。全身心投入劇情中。 ——不過,我也想要有人像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 ——完全不看其他人,只看著我。 ——不會傷害我,只對我溫柔。如果那樣的話,就是完美的愛情。 莉莉絲對自己嗤之以鼻后,又將視線投回身側(cè)的男人身上。她在沙發(fā)上摟著自己纖細的膝蓋,暗自看著那張心馳神往的俊美臉龐。 可前一秒,還沉浸在甜蜜少女心思,下一秒突然間她看到了幻象。好比身下的沙發(fā)被狂風卷走,露出了破敗木地板。而那里有著一切她因為粉紅泡泡而看不清的真相。 莉莉絲看到了一大波及其眼熟而又全副武裝的家伙,正緩慢而又堅決地穿越水晶叢林向人間的方向前去。顯然那群人是天使,頭戴兜帽看不見臉孔,身后潔白的翅膀整齊地聚攏在身后。而他們的身后,則是另外一群又一群的隊伍。 幻象在這里斷了,莉莉絲驚魂未定,卻發(fā)現(xiàn)靈活的手指來到她毫無防備的薄弱之處。男人的手指正輕輕撩開若有似無的薄如蟬翼布料,擠入其中。感覺很奇妙,有快感,但理智尚存。 這樣輕浮的動作往往只有凜會忍不住對她這樣做。這個動作毫無疑問是埃溫爾從凜那里學來的,因為此前,他從未這樣做過。莉莉絲在這樣意亂情迷的時刻,思緒飄得很遠,很清晰。 用手擋住了埃溫爾的繼續(xù)進攻。莉莉絲低垂著眼眸,更加用力抱緊了雙腿。坐在地毯上,縮得像個胎兒模樣嘴里無意識叨念著「等凜回來,叁個人再繼續(xù)吧」 埃溫爾一愣,停下了曖昧的撫摸,淡笑「嗯,我尊重你的選擇」好像什么都運籌帷幄的男人此刻顯然很是受傷。 「不過,他今天不會回來,對嗎?」莉莉絲看了眼時鐘,整個人躺了下來。 埃溫爾沒有回答,而是看著她一臉輕松的表情有些無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難不成覺得是我讓他不回家的嗎?」 莉莉絲沒有繼續(xù)發(fā)問,因為她感受到了埃溫爾不對勁的地方。他是個謹慎的男人,是絕對不會將自己計劃全盤托出的類型。 也在此時,臉頰感受到幾乎要燒起來的灼熱視線,莉莉絲知道埃溫爾在看自己。從最開始一直以來,就只有莉莉絲盯著他看的份。如今卻恰恰相反,讓她覺得十分不自然。仿佛真的有溫度的熱切眼神緊緊鎖死自己。 莉莉絲惶恐地努力回瞪回去「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埃溫爾?」 「……」埃溫爾語塞。金色的發(fā)絲沒有經(jīng)過整理,一看就是洗完自然風干的結(jié)果。雜亂的劉海蓋住眼睛,表情生澀,讓人捉摸不透。 隨著夜色逐漸籠罩漸漸變暗的屋子里。莉莉絲躺在沙發(fā)上反復想著和凜,埃溫爾相處時,爭吵和溫暖點點滴滴。 是人就會有負面情緒,叁人的關(guān)系總有一天會崩壞,結(jié)局必將以怒濤之勢來訪。到時候,自己肯定會被負面情緒撕成碎片。 我喜歡過你,謝謝,再見。叁人的結(jié)局基本就是以這叁句話告終。 毫無疑問,現(xiàn)在是叁人最為和平的時間。就和影視作品一樣,他們的故事也會迎著高潮來到故事的低谷。 「要一起洗澡嗎?」 恍然間,男人這樣問了一句。隨后她機械般點了點頭跟著男人進了浴室。 再次回過神,莉莉絲看著黃色鴨子在水中沉沉浮浮,一邊緩慢呼吸。本該漂浮在浴缸溫暖洗澡水里的鴨子,是不是也會墮落到有一日被玩膩后丟進垃圾桶呢? ——盡力緩和心態(tài),面對刺激不要過于敏感。 ——小黃鴨眼神清澈,不至于漂浮在骯臟的人工流域。 不知道暗訟幾千次的咒語。自我暗示,一次,兩次,叁次。大口呼吸并將空氣吸進腹部,抑制不安情緒,讓自己不會焦躁到口齒。殊不知,腳掌無意識拍擊著浴缸好幾次。 「莉莉絲,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男人看得出莉莉絲緊張的神情。于是他從后面抱住女人想給與她溫暖的同時打開了浴缸前的電視。這樣能產(chǎn)生一些白噪音背景音,以便讓莉莉絲放松下來。 但不想,莉莉絲只是眼神呆滯地看著水中倒影。 倒影里的叢林里登陸了一批純白的天使,在他們雙掌重擊在一起的時刻,整片樹林里頓時響起了不亞于雷鳴的轟鳴。這聲響雷的威力如此之大,以至于沖擊波將附近的樹木連根拔起,而樹葉枝蔓也同時到處飄飛。 思緒被拉扯回到浴室,莉莉絲茫然回頭與埃溫爾相望,除了電視里的雜音和偶爾的水聲。兩人的臉頰越靠越近,就在雙唇相觸碰的瞬間,原本訪談節(jié)目的電視花屏了一秒,播報了一起緊急新聞。 「位于和歌山的自然景區(qū)內(nèi)電閃雷鳴,狂風大作,記者在山腳下勉強捧著話筒,報道著整座山是如何詭異地被一道雷劈開而燃起熊熊大火。自然災害來得太快,以至于山腰的居民沒有來得及撤離,便被卷入了大火之中,生死未卜」 蹭地一下站起身,莉莉絲指著屏幕朝著埃溫爾大喊「是天使軍!是他們干的!」 「莉莉絲你怎么了?你在說什么?」埃溫爾聲音輕柔,握著女人的手滿臉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