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莊園的每個角落，不知道用了多少姿勢做了多少次。

    待再次醒來，莉莉絲發(fā)現(xiàn)自己身著白裙普通地躺在床上。只有渾身的酸痛提醒著她發(fā)生過的事不是幻覺。

    她把手放進(jìn)嘴里觸摸那個金屬部件，舌釘搗著舌頭內(nèi)部激起一陣酥麻。這感覺很奇妙，簡直像是回到了還是寵物時代那樣。

    那些原本難以接受的過去，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得以消化。

    莉莉絲艱難地?fù)纹鹕仙碓谌彳洿矇|上坐起身，忽然有風(fēng)把柔軟的銀發(fā)吹起，她摸著顯然被人為吹干蓬松過的頭發(fā)，順著微風(fēng)吹拂的方向看去，房間的露天陽臺玻璃門敞開。

    那里站著一個身穿狄倫制服的少年，修身的衣料均勻地勾勒出他腰臀線，令他顯得優(yōu)雅，身長玉立。

    「恭喜，游戲結(jié)束了」海茵茨淺淺一笑，雙手抱臂靠著欄桿，深情地注視著睡眼惺忪的莉莉絲。

    「游戲？」

    「是啊，我從開始就說過，這是一場游戲。來，你還沒看過這里的風(fēng)景吧，不過來看看嗎？」俊朗的容顏閃過寂寞的神色，久久沒有散去「你會喜歡的」他說給風(fēng)中自己聽。

    走向陽臺的距離很近，但時間被拖得很長。莉莉絲看著海茵茨，感覺心臟跳動時漏了半拍，少年站在夜下，周身卻染上一抹浮生若夢的夢幻色彩，讓她覺得很……不安，就好像風(fēng)一吹就要散了。

    「你看那里」少年摟著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向森林的方向。

    「螢火蟲？」

    順著他指的方向，莉莉絲看見一只螢火蟲飛向了森林的深處，接著，一片螢火蟲蹁躚而過。它們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漸漸地，漸漸地聚成一條銀河朝那個深邃而神秘的方向飛去。

    「嗯，只有叁天壽命的它們，用微弱光芒聚集成耀眼的光芒，是不是很像狂歡節(jié)上的煙火？」

    海茵茨散開的金色長發(fā)被迎面而來的清風(fēng)向后吹攏。他吻了吻莉莉絲的發(fā)絲微微一笑「遍地哀嚎映襯著照亮天際的火光，你猜猜是誰點(diǎn)燃了那根引線？」

    「……」

    莉莉絲面無表情，云淡風(fēng)輕地看著天空重重云影隨風(fēng)而變，姿態(tài)萬千形狀各異。而天空下的森林深處，熒光像是被什么驚擾，散開了。清冷的陽臺，高掛的月依舊銀輝傾灑。

    依偎在女人背后的美麗少年沙啞地低喃繾綣「呵呵，無論是螢火蟲，還是煙花都如此絢爛，但我知道又是如此短暫。它們與永恒之間的距離如我這樣把你抱在懷里，近在咫尺卻遠(yuǎn)過萬水千山。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觸碰到溫暖的你。每次你的離開，都會讓我難過，可你從不會為我停留。于是我就在想……如何才能讓你看到我」

    「你有一件事搞錯了，海茵茨，我一直都看著你」

    莉莉絲回頭注視著他，對上少年不知所措的眼，含著思緒萬千，心中泛起酸澀和后悔。

    她摸上少年細(xì)膩的臉龐繼續(xù)說「我看著你長大，從羞澀的男孩逐漸變得出色，擁有頂尖的邏輯思維能力但又保持著謙遜，對誰都是彬彬有禮。修和幾個元老總是向我提起你是個天才。懂事得讓我安心，所以我把關(guān)心更多的放在了那個會哭，會鬧的哥哥身上，而忽視了你許多。對不起，是我把你變成這樣的……真的，很抱歉。」

    「你不需要為我負(fù)責(zé)，不需要道歉。骯臟的我從小出生在下水道邊靠偷竊為生，沒有父親，也不被母親喜歡。只有相同容貌的海德里希支撐著我活下去，但逐漸的，哥哥變得不再需要我，因?yàn)樗盐ㄒ坏男慕o了你。先被你拋棄，然后是哥哥最后是修……我就像是這個世界的多余品」說這些話時，海茵茨臉上既沒有悲傷，也沒有同情，而是非常平靜復(fù)述。

    「所以你用這個方式來報復(fù)我……的確，作為始作俑者，這是我應(yīng)得的。但你為什么要對無辜之人下手，他們做錯了什么？」想到那起爆炸案，莉莉絲一股莫名情緒堵在胸口，不由得大聲了起來。

    「沒有人是無辜的，這個世界就是錯的。那些人在狄倫的產(chǎn)業(yè)鏈下活得比誰都好，但即便如此，窮人還是會繼續(xù)欺凌比他更窮的人，嫉妒，扭曲，貪婪，這就是人性的丑惡，我比誰都清楚。但這并不是我的借口，因?yàn)槲腋静辉诤踹@些人的死活。那時候，我只想讓你失去一切，這樣才能回頭看我，哪怕是看著哥哥也可以，但唯獨(dú)那個黑發(fā)男人不可以，他和我一樣，滿手鮮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莉莉絲在他平靜的眼睛深處看到了些微水汽，還有哪些迷霧般濃得化不開的哀傷。片刻靜默后，莉莉絲抬起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與任何人無關(guān)，如果你能早些和我說你心里的想法……」

    「你就會愛我嗎？不要騙自己了，我做過計(jì)算，怎么輪都輪不到我頭上」海茵茨對于她的這些借口感到氣憤。

    「為什么不會？如果你向我表白了，我會用看待男人的眼光來看你，或許我們能從約會開始更了解彼此」莉莉絲莞爾一笑，眼角眉梢的笑意在白皙的臉龐上漸漸暈染開，無瑕的絕世容顏仿佛枝頭繁花一般彌漫著芬芳，風(fēng)情萬種。

    『了解彼此』無論她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這無疑是海茵茨內(nèi)心空缺的部分。聽聞，他動了動嘴唇，沒有開口。縱使內(nèi)心如何翻江倒海，臉上還是毫無表情。

    「所以，現(xiàn)在還不遲。我們回家吧，海德里希一定也很擔(dān)心你」莉莉絲踮起腳尖擁抱著他。輕柔的話語如同絲綢般溫潤，拂過心間。

    「家……是啊，有你的地方就是家，曾經(jīng)的狄倫就是我的家?？墒莵聿患傲耍磺卸紒聿患傲恕?/br>
    他無助地?fù)u晃了身體，黯然失神的臉龐上隱約流露出一抹絕望之色，仿佛那孤獨(dú)的靈魂有著難以撫慰的傷痛。

    抱著少年的莉莉絲剛想開口再說些什么，無意轉(zhuǎn)頭時余光撇過陽臺外，她忽然驚呼起來「等等，那是什么？……火把？」

    只見森林深處有兩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火光，正朝著他們的方向前進(jìn)，連綿不絕，一路蔓延至莊園的葡萄架。

    「啊，終于來了啊，冥土教」

    仿佛剛才的彷徨無助只是錯覺，少年嘴角揚(yáng)起諷刺的笑容。

    「是你叫他們來的？你想要做什么？」

    縈繞在內(nèi)心的惶恐不安達(dá)到了頂峰，莉莉絲方才就不舒服的心臟更加難受了。

    「一直以來，我都在思考活著的意義。是像個下水道老鼠一下被扔在路邊死去，還是靠這副令人垂涎的軀體爬上高處，然后俯身報復(fù)整個世界呢？」

    海茵茨揚(yáng)起唇邊泛起一個釋然的笑容，隱含一股悲涼。他深深地看著莉莉絲，將她抱起來坐在陽臺的欄桿上，正對著下方的莊園泳池。

    莉莉絲愣愣地看了看泳池又看了看他，深吸了口氣掙扎著想要回到陽臺里。

    很快，一道道影子穿過他們的陽臺下，緊接著莊園的大門被人用力踹開。能聽見許多人的腳步聲漸漸逼近臥室。

    「別掙扎了，我給你注射了從哥哥那里拿來的鎮(zhèn)定劑?，F(xiàn)在的你作為普通女性，力量并沒有我強(qiáng)」海茵茨抱緊莉莉絲，見她沒辦法抵抗而有些竊喜。他將莉莉絲額頭上的碎發(fā)勾到耳后，溫柔地吻了吻額頭，輕聲囑咐道「落到泳池里記得不要把頭露出水面，會有些熱，但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往南邊的灌木叢就能出去，那里沒有埋炸藥」

    「你不要再發(fā)瘋了，算我求你了。就算你要?dú)②ね两蹋乙餐?，只要你要和我一起走」莉莉絲手足無措，已經(jīng)無法再強(qiáng)裝鎮(zhèn)定。

    海茵茨眼神一直沒有離開她，忽然展顏一笑，明艷如夏日繁華的燦爛，一如記憶中那個不染塵埃的翩翩少年，絕代風(fēng)華「雖然不肯承認(rèn)，其實(shí)我早就知道，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遇上你。不在乎結(jié)局，光是愛上你就已經(jīng)足夠了。對不起，莉莉絲?？梢缘脑?，真想回到過去，再努力爭取一把，哪怕得到遲早要消失的愛情也行」

    「海茵茨，和我回去，我們立刻約會！我們還有好多時間，許多美好的事沒和你說過，做過」死死拉住海茵茨的手不放，莉莉絲想要表現(xiàn)出屬于成年人的穩(wěn)重，可嘴角的顫動沒有給她這個機(jī)會，她幾乎崩潰地懇求他。

    海茵茨神色微愕，隨即垂下眼簾，唇角噙著笑意「嗯，好」他眼角泛起紅暈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根根掰開她每一根攥緊的手指。隨后，輕輕推了她肩膀笑著說「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看著莉莉絲如掉入水中的白色花瓣，輕輕地，不留痕跡地消失在視野里。直到這一刻，海茵茨再也無法忍受內(nèi)心的悲戚，朝著泳池幾乎是喊出聲。

    「我被撿回來的那一天！你穿著和這條一模一樣的白色的連衣裙，那時候我就忘不掉你了！我對你是一見鐘情，比哥哥還要早喜歡上你……所以……不要忘記我……不，請忘了我吧」越說越輕，最后沒了聲音。

    海茵茨握著欄桿蹲在地上喘息著平復(fù)心情。等到再次抬頭，干脆起身，臉上不再留有余戀，轉(zhuǎn)身堅(jiān)定地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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