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很安靜，莉莉絲揉著眼睛走向孤獨的身影。

    金色長發(fā)下的酒紅襯衫被海茵茨穿得簡潔清爽，充滿溫柔，就像是雪中孤傲的玫瑰。明明是這樣清淡簡約的模樣，卻讓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哪怕是最為濃烈的藍色海洋都甘拜下風。

    腳步聲漸進，海茵茨看到來者，表情微怔「你怎么起來了？」頓了頓，他皺起眉頭喝了一口手邊的酒。

    「怎么……看見我就煩是么？」莉莉絲自嘲般搖著頭自然而然和少年一同坐在樹下。

    「呵，或許吧」他低聲自語，像是說給自己聽得那樣苦笑。

    「對不起」攏著胸口的寬大白色襯衫衣領，莉莉絲語氣誠懇又認真「一直以來都沒有好好傾聽你真實的想法」莉莉絲眸光閃爍，毫不掩飾地懊悔露于表面。

    海茵茨舔了一口嘴角邊的紅酒，垂著眼眸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你無需向我道歉，你從來不欠我什么」

    莉莉絲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像是鼓脹的氣球被戳了一個洞那樣xiele氣一般，她動了動唇還想說點什么，卻被海茵茨打斷。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么，我只想說即便是一個人，我也能過得很好。有時間cao心我，不如去把自己爛攤子收拾干凈」

    海灘很大，圍繞著整個海角好似看不到盡頭。只能看見很遠的地方有一座白色燈塔孤零零地為海面上的船只照亮方向。而樹下的空間有限，因此兩人的距離很近，即使兩人穿得很薄，但又隔得那么遠，遠到不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心跳。

    「哈哈，東方有句古話叫酒后吐真言，說得就是你吧」莉莉絲打著哈哈。

    「毫無征兆地消失又出現，再消失……你終于想起角落里有個可憐的替代品。如果你算是給我的獎賞的話，懇請你收回」海茵茨放棄了裝模作樣的紅酒杯，直接拿著瓶子往喉嚨里灌下葡萄酒。

    莉莉絲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覺有些微微發(fā)燙。如此直白的剖析實在是刺耳到令她無地自容。

    「海邊風大，我沒有多余的衣服給你披上」斜著頭，海茵茨毫不掩飾眼中的諷刺。

    「可如果你真的這樣討厭我，又為何會坐在這里喝悶酒呢？」

    莉莉絲說完，用冰冷的小手拂過少年的臉頰，幫他把胸口衣領一個個紐扣扭到最高，灼熱的呼吸落在耳畔，海茵茨愣神不語。

    「如你所說，我是個失敗者。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喜歡我的人又不僅僅喜歡我一個。不過，我也曾經是個完美主義者，也曾幻象過王子公主的純情愛戀。那種不能超過牽手擁抱，就連親吻都只能在誓約里的月下才能進行的重要時刻」望著海平線以外的遙遠，莉莉絲摸了摸耳垂悶聲繼續(xù)說道「可生活沒有時間給我停留在那個城堡里，公主沒有這么好當，王子也并不單純。于是逃跑的公主沒有得到應有的自由，而是成為了別人的階下囚」

    輕輕拭去不經意間滑落的淚滴，把心底最為血腥的傷口重新?lián)v爛展露在外，莉莉絲嫣然回眸笑顏依舊。

    飄蕩在四周的霧氣連接天與地，時而薄如輕紗，時而濃重如霾。眼前的女人雪白好似幻境，一伸手她就會隨霧散去。

    「所以你就用同樣的方法對待我和海德里?！股倌臧杨^低的更低。

    「嗯，我遵守了所謂的規(guī)則，不論對與錯。我出賣了自己的底線換取了相應的自由」明明是無比熟悉的嗓音，但是她的聲音從未有過的真實。

    因為廣闊的天地與海浪越發(fā)激烈的拍打聲，好像連彼此的呼吸都透出了幾分銳利，風刮過耳廓，撥亂了兩人的呼吸。

    異常的霧氣和海浪引起了莉莉絲的注意。她順著天邊的方向看去，在漆黑一片中看見了燈塔以外的光亮點由遠及近越來越近。有個可怕的想法躍然而生，她握緊拳頭思考著應對方法。

    「那么，離開城堡，你后悔過嗎？」

    「不，沒有過。所有的決定都是我做的，該原諒也好，該贖罪也好都由我來承擔」莉莉絲沒有看海茵茨，她起身擋在海茵茨的面前，視線始終看向海面。

    「怎么了？」海茵茨也發(fā)現了不尋常之處，他望著莉莉絲因為用力呼吸而過于起伏的纖細背影問道。

    「如果不想打破固有的信仰，接下來就閉上眼。想象是狄倫被別的家族攻破時你恰好在睡覺的場景」

    「你在胡說什么？」海茵茨來到莉莉絲身邊看著她憤怒的眼神疑惑不解。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天空不知何時出現巨大的亮點，在瞬間已經來到他們的眼前。蒼白如石膏的人形生物，背后憑空生出的一對巨大的羽翼，潔白無瑕。在降落時揮動的氣流扇起的風吹起沙子，迷了他的雙眼。

    海茵茨下示意抓住了莉莉絲的衣角，指尖都有些顫抖。不是被所謂天使的模樣嚇到，而是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莉莉絲想要保護他這件事。

    「罪人應當被審判」天使嘴唇僵硬地起承轉合，發(fā)出機械般嘶啞聲音。說完便揮舞著長槍向莉莉絲襲來。

    還沒有等莉莉絲出手，海茵茨從她身后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槍，對準了天使的頭飛快地連發(fā)了叁發(fā)子彈。

    彈道無比精準，分別打中了眉心和雙目。而天使嘴角微微上揚停止了攻擊的動作用空洞雙目觀察著攻擊者，似乎是想要看穿那個擊中他的人。

    莉莉絲反握住海茵茨的手，臉色沉了下去「我不知道是誰派你來的，但你能找到我，就代表著有人告訴你我的方位了是吧？」

    見莉莉絲表情凝重，海茵茨想到了什么，不禁顫抖著聲音發(fā)問「是……拉斐爾嗎？」

    天使顯然一愣，而后毫不猶豫地將長矛對準了莉莉絲身后的海茵茨「新的威脅，需要殲滅」

    進攻的瞬間，莉莉絲用力將少年推開。她用翻滾躲避天使第一下猛劈后，手掌撐地用回旋的腰部發(fā)力攻擊他脆弱的肘關節(jié)?？墒翘焓贡驹撁摼实氖直奂y絲不動，他的頭轉了個直角朝著莉莉絲歪著頭，用另一只手將莉莉絲打飛了出去。

    「莉莉絲！」落在沙灘上的海茵茨大喊著繼續(xù)不停朝著天使的背面開槍。

    子彈毫無作用，被彈孔射穿的石膏洞口漸漸愈合「凡人，記住取你性命的乃烏列爾天使長下的大天使貝利爾。信仰不夠強烈，與惡魔有染之人，本身就是罪孽」天使握著海茵茨的胸口襯衫將他舉在空中。

    海茵茨根本不理睬天使的話，掏出腰間的彈匣飛速換上，目光堅定不間斷攻擊。知道是徒勞，海茵茨還是打完了所有子彈。

    最終，他扔掉手槍，朝著莉莉絲被打飛的方向大喊「莉莉絲不要管我，快逃！」

    說完他微微一笑無所畏懼坦然應對死亡「啊，沒錯，我有罪，你可以殺我了」

    忽然颶風來襲。

    『風？』海茵茨稍稍抬頭，看見在莉莉絲的背后展開骨節(jié)分明的翅膀，煽動著強烈的狂風。身上的白色襯衣，破爛掛在身上。血紅的雙瞳，細長的尾巴，和圣經中的墮落的惡魔如出一轍。

    她昂著頭蔑視眾生。

    「你的對手是我，搞清楚對象啊……高高在上的天使」

    寒意滲透肌膚的凌冽女聲自天使背后傳來，海茵茨咽下口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只見莉莉絲搭在天使肩膀上的手，根本不能稱得上的手了，用利爪這個詞更為確切。鱗片布滿她的整條手一直蔓延至脖子，頭頂的漆黑雙角朝后，映襯著銀發(fā)在風中飛舞。

    她陰冷一笑，僅僅是用單手就將天使狠狠甩向天空，翅膀向下一揮，飛向浮空的天使，用力將他重新踢回沙灘。

    「嗚！」天使來不及起身，無力招架莉莉絲不斷用長滿鱗片的裸露雙腿一次又一次的飛踢，直到整個白色的石膏都陷入沙灘里，沒了動靜。

    莉莉絲飛快來到海茵茨身邊將他扶起，可看見他詢問的眼神后忽然視線飄忽，不敢直視少年「抱歉，這個樣子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眼前少年的雙眼通紅呼吸急促，沉默許久他從喉嚨口擠出一句話。

    「你沒事就好」他的語氣平淡，好像只是再說一件平常不過的小事。莉莉絲微微一怔腦海中閃過許多少年從小隱忍的片段。

    心底無可避免地漫出一股酸澀，莉莉絲害怕身上的尖刺傷害到少年，小心翼翼將海茵茨摟如懷中，她動了動嘴唇好半晌才開口「我沒事，都因為你為我爭取的時間。雖然我現在無比丑陋，可這樣的我或許才是真正的我，又讓你失望了……害怕的話你可以推開我」

    海茵茨愣了一下看了她好一會，手掌覆上她凹凸不平的鱗片頸項，從上至下輕輕地，帶著眷戀地撫摸。他有些無奈嘆了口氣「可我一點都不怕」

    天空中烏云聚集，仿佛斷裂的葉片那樣發(fā)出閃耀的光芒，閃電照亮了兩人的臉孔，隨后震耳欲聾雷聲到來。

    「這就是你所有的手段？」沉寂在沙粒中的天使忽然出聲「烏列爾大人總是說惡魔莉莉絲不容易被審判，即便是驍勇善戰(zhàn)的米迦勒都會因為審判你而選擇自我流放?？晌铱词聦嵅⒎侨绱?，米迦勒不是因為打不過你，而是被你的色欲誘惑。玷污純潔，罪無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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