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危險任務(wù)(6)
夜幕低垂,直到窗外灰黃色的沙塵都漸漸沉寂,燈光,煙火氣,什么都沒有。就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零星火光忽明忽暗暗示著有人類還在活動。 莉莉絲窩在睡袋里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明明升起的爐子都要燒著頭發(fā)了,但從地下傳上來的陰冷氣息,刺痛著每一根骨頭縫隙。假寐的她睜開眼,坐在墻角的林克頓發(fā)現(xiàn)她的醒來,對著她喝了口酒眨了一下眼睛「小姑娘睡不著要喝一口暖暖嗎」 莉莉絲裹著厚厚的毯子坐在他身側(cè),把酒壺結(jié)果手中輕聲說了句「之前喝了就發(fā)現(xiàn)異常烈,這是伏特加吧,這種酒在意大利可不常見,你是俄羅斯人?」 「哈哈哈,被你看出來啦」男人笑起來皺紋蜿蜒曲折,他擼了一把胡子指著窗外「除了把烈酒當水喝,我們那的人還有個絕技,就是人形天氣預報??矗?,要下雪了」 「怎么可能」莉莉絲再怎么沒有常識也知道靠近赤道的地方是不可能降雪。她順著手指望去,隔著玻璃蒸汽之間滴落的水珠望向外面,她情不自禁睜大雙瞳。 「很美吧,但你不知道鏟雪的時候有多痛苦,哈哈,車放在外面我們都要把雨刮器豎起來,不然第二天就和擋風玻璃粘住。還有樓頂?shù)姆e雪,造房子的時候要格外注意這個斜坡,好讓雪不要堆在上面壓垮房頂」林克特整張臉都沉浸在回憶中,滔滔不絕,嘴角上揚著幸福。 「我從沒見過下雪,這感覺好神奇」 「我有個女兒,她第一次看見下雪也是你這樣??傆X得你下一秒就要打開房門,抬頭吃雪」 「那她一定和我一樣可愛」 聽到這句,林克特本來揶揄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沒多久又釋然一般嘆了口氣「嗯,很可愛。如果她還活著,現(xiàn)在也該和你這般大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 「哈哈,沒事,早就過去了」 面對小狗一樣濕漉漉眼睛,粗糙的老男人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辦,兩只手無處安放,最后用右手摸了摸她頭頂?shù)陌l(fā)。 淺色雙瞳對著他歉意滿滿,眨了幾下。林克特渾濁的眼球看清了她的瞳孔的顏色,眼眶紅了,眼中的莉莉絲變成了女孩天真可愛的模樣,他口中喃喃自語「安娜」 「不要難過,我唱歌給你聽吧」莉莉絲把毯子攏了攏,輕輕開嗓「你說別愛啊,又依依不舍,所以生命啊,它苦澀如歌??赡氵€能看花海盛開,等到燕子歸來。如果都回不來,你該為了誰而存在?」 她唱得很輕很輕,像是從鼻息里哼出的曲調(diào),若有似無,聽得林克特恍若隔世。自己的前半生猶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飛速轉(zhuǎn)過,回憶里的他也曾是意氣風發(fā)的少年,而非如今酗酒成性的粗魯大叔。 摯愛一個接著一個離去,連最愛的女兒都死于政治斗爭中,除了仇恨他已經(jīng)找不到繼續(xù)活下去的理由。他需要錢,很多很多錢,這樣才能制造出屬于他的坦克。他制定的報仇計劃,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行了一半之多。 他的敵人,不是某個個體,而是整個代表維護正義的警方。 寧靜中,莉莉絲斷斷續(xù)續(xù)唱完故鄉(xiāng)的歌謠。是因為唱歌也算是運動,暖了身子還是什么,她昏昏欲睡,腦袋一歪靠在林克特的肩膀上就沉沉睡去了。年長的男人也第一次,手中沒有拿著酒瓶閉上了雙眼。 「你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 睡袋和埃溫爾貼在一起,凜來回翻著身體,閉著眼對著他嘲諷著「歌不錯,你教的?」 「……」 一談到莉莉絲,埃溫爾回答他的只有無止盡的沉默,有時候他真的想對他大吼質(zhì)問,可似乎又沒有任何立場去這樣做。 平日里的埃溫爾除了是教官的身份,還是他的良師益友,或者更深一點,他發(fā)現(xiàn)自己離不開這個男人。可以這樣說,除了莉莉絲,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隔閡,那份超越友誼和師徒情義的關(guān)系是完美的。 可這個小小的隔閡就猶如同墻壁那樣厚實,無法被打破。 大手覆蓋在他冰冷的手上,男人低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快睡吧」 涌上心頭奇怪的委屈,凜覺得憋得慌。有時候他總想著,埃溫爾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就好了,可轉(zhuǎn)念又想他喜歡的不也就是他的這種隱忍溫吞性格么。 「貪心」凜沒頭沒尾說了句,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在說埃溫爾,他回手抓住那只溫暖的大手,讓他緊緊包裹著自己。 時間推移,一切陷入死寂,室內(nèi)外的溫差更大了玻璃上的水汽更重了。滴滴答答往下流,最后落在地板上,濺起水花。 「邦邦邦?。?!」不怎么牢靠的木門,被人從外面狠狠敲擊著,搖搖欲墜。 莉莉絲夢里仿佛有個巨大怪獸正拎著她的頭發(fā)往地上砸了叁下。她猛然睜開眼睛,跳了起來。也許是起身太快,她感到一陣眩暈。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從警覺起身,大約用了十秒鐘便全副武裝,訓練有素。 埃溫爾站在最前方,手握著拳頭指揮著小隊成員埋伏位置,隨后他上前開門。上膛的手槍緊握,從玻璃門外張望,看見一個婦人牽著一個女孩。 說真的很詭異,他從未在站地凌晨看到婦人幼童的組合出現(xiàn)在他們傭兵房門外的。是陷阱還是有求于他們?不得而知。 最終他握拳的手,打了個放下武器的手勢,選擇把門打開。一陣狂風卷著雪沖進整個房間里,瞬間吹散了房間的溫暖。 門口的婦人丟下了手中的石頭,對著埃溫爾看呆了。直到小女孩拉了拉她的手,她才回過神對著他說「我是住在不遠處的人,我女兒說這里的有人在屋內(nèi)燃燒著火光。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果然你們都睡熟了」 看著還穿著短袖的女子和孩子,埃溫爾皺了皺眉頭「要先進來說嗎,外面冷」 「是啊,今天怎么會下那么大的雪,就真如領(lǐng)袖說的,今年是個特殊的年份呢。你們這些外鄉(xiāng)人有點不太懂我們這里的氣候」婦人臉上綻放的笑容掩蓋住了因為饑餓而消瘦的臉頰。 她行了個禮進屋,小女孩牽著夫人的手松開指著莉莉絲「啊,是雖然漂亮但是個壞人的jiejie」 「不要這樣沒有禮貌,jiejie下午給了你那么多吃的都忘了?」 「沒忘,可是游戲里扮演壞人的都是美國人,jiejie卻說美國人可以拯救我們」 話音落下婦人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抱歉,女兒不懂事,請你不要在意」 「不會,夫人都救了我們那么多人的命呢,我們這些來這里探險的異鄉(xiāng)人差點就一氧化碳中毒了」 莉莉絲沒有說出他們的爐子用的是移動電源這回事,反而感謝起她來。 「哎呀,你們還有兩個姑娘家,睡在地上這叫什么事啊,不介意的話到我家來怎么樣?雖然比不上從前,可地方大還有床鋪」婦人話題一轉(zhuǎn)很驚訝,除了一個驚為天人的莉莉絲還有另一個黑發(fā)的美艷女子。她舍不得女孩子受苦的表情寫在臉上,仿佛這幫男人不同意就要擼起袖子教訓他們。 「好呀,謝謝jiejie」莉莉絲一口答應(yīng),甜甜討婦人高興。凜一個字都沒說,就被她代表了。 「不過我要帶著他」凜指了指埃溫爾「沒有他我睡不著」 夫人心知肚明點了點頭「我們就住在對面的那戶亮著燈的屋子,你們準備好了就過來吧,我先回去幫你們鋪一下床鋪」 看著婦人離開,埃溫爾在屋子里交代事情,莉莉絲踏著小碎步和凜在外面等他。 「你怎么看?」 「她口中的領(lǐng)袖是我們的目標吧,那么輕易講出口,仿佛就是勾引我們這些魚上鉤的餌那樣直白。過了這個馬路怕不是一場仙人跳」 「因為釣魚用的直勾,所以你怕了?別忘了這可是情報來源的極佳機會」 月亮引入云層,至暗時刻,凜點了煙看著莉莉絲。他咬著煙蒂的海綿部分,有些俏皮地露出潔白的牙齒「嗯,我是怕了。怕我們兩個去,進門就被一群壯漢強jian了」 「哈哈哈,有病吧你,把人家想了那么壞。我看那個女人不像是壞人,退一萬步說還有個小孩子在,總不可能在她面前現(xiàn)場直播禁止畫面」 「哈哈,說不準啊莉莉絲。你沒見識過人類的底線能有多低。這次可是你把我拖下水的,到時候真有什么意外,你……」 「我什么?」 凜沒有繼續(xù)往下說,而是對著莉莉絲曖昧地眨了眨眼睛。故意做出做作的嬌俏模樣,看得原來就冷的莉莉絲手背冒起一層雞皮疙瘩。 「走吧,我已經(jīng)吩咐他們先去和小隊B會合了。他們組成新的小隊B用來追蹤已知目標。我們則是小隊A從另一條路線深入收集情報,這樣能夠最大程度縮短任務(wù)時間?!?/br> 埃溫爾叁言兩語在最短時間內(nèi)分配好之后的路線「走吧,不要讓她們起了疑心,畢竟我們只是來戰(zhàn)區(qū)探險的意大利人」 叁人交流一下眼神準備離開,凜把手里的煙蒂扔進腳下的積水中,火星熄滅。 「等一下」屋子的門被再次打開,探出頭的是肖恩。他看著同時回頭的叁人,緊張得咽下口水。 「莉莉絲,這個你拿著」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紅色的編織繩子手鏈塞進她的手心里「這是護身符,是我的守護神,在這里邪門的地方或許用得上」 編織繩十分精致,上面有個獨角獸的吊墜,即使作為一個裝飾品都讓莉莉絲覺得很高興「謝謝,很漂亮我會帶著它的,外面冷,你快進去吧」 「嗯」他嘴上答應(yīng),可還是戀戀不舍露出腦袋吩咐「我剛才算了星象,星象圖上的宮位和相位錯亂,這并不是一個好的預兆,也許對著啟明星的位置是一條出路。請你要記住,不要拿下手鏈」水靈靈的大眼睛下滿是認真。 「好的,肖恩,我記住了」 風卷著沙子迷了眼,走在那么短的馬路莉莉絲都覺得快要被風吹走了。凜在一旁不痛不癢諷刺。 「怎么,我就不用他這些英國巫術(shù)保護了么,就活你一個?那么快就收割了一個純情少男啊,真有你的莉莉絲」 「呵呵,即使是男人無法觸碰的高嶺之花,嫉妒的模樣還挺丑陋的」 「哈?我嫉妒你?你有沒有搞錯」 「我會保護你的,凜」一旁許久不發(fā)聲的埃溫爾忽然冒出來一句。 這下莉莉絲說不出爭鋒相對的話了,吃了憋,停下了腳步。情緒根本沒法再藏起來,她原本調(diào)笑的臉瞬間垮了下來,面無表情看著兩人繼續(xù)前進的背影。 不得不說,她現(xiàn)在馬上,就想要回家,是的,或者去哪個天涯海角也行,只要不是這里。 天空像是被切割成了兩半,遠處的灰暗和頭頂?shù)难┗ㄐ纬甚r明對比,像是電影里才會出現(xiàn)的特效。 她還在期望著埃溫爾能回頭看她,如果現(xiàn)在回頭,那就原諒他之前所做的一切。 如果他能第一個發(fā)現(xiàn)她停在馬路中間。就像,就像以前……一樣,對著她露出大大的微笑牽起她的手,擔心她手心的溫度。而不是當著她的面說要保護別人,那個男人,那個不認識的人。 「怎么了,說不過我,想耍無賴走不動路?」 不認識的人用絕美的臉孔回頭調(diào)侃她。內(nèi)心的怒火,放在表面的委屈,莉莉絲像孩童得不到心愛玩具那樣蹲在地上,暗暗發(fā)誓不再會期待任何事情了,絕對不要。 她唯一的王子還是沒有回頭看她,明明王子公主的童話故事是他每個晚上讀給她聽的??扇缃褚彩撬嬖V她世界上沒有童話故事的結(jié)局。 剛才的眩暈再度來襲,莉莉絲支撐不住從腳底竄上來的孤寂,搖晃了兩下倒在地上失去意識。 「莉莉絲!」 驚呼聲來自凜的身后,他甚至都沒有看清身影。埃溫爾已經(jīng)把莉莉絲抱進懷里焦急萬分輕拍臉頰呼喚她。 凜即使知道這個問題是沒有回答的,永遠沒有回答的,可還是問出口「既然這樣喜歡她,還要遠遠推開,絕對不是因為我對么?」 「凜,地上滑,走了慢些」 埃溫爾抱起莉莉絲把她藏在大衣里往馬路對面走,每一步仿佛很沉重,走得很慢,像是故意的拖延時間,將其拉長。 「你不回答我就是在逃避。和你這樣的男人爭一個女人,我還真覺得有點丟臉,丟臉你懂嗎?」凜空著手對男人的背影怒吼。 依舊沒有回應(yīng),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連疼痛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