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光的房間中，一根蠟燭靜靜地燃燒著，纖細(xì)的火苗像是隨時(shí)會被過于龐大的黑暗吞沒，但它執(zhí)著地躍動著，將周邊的物體籠上昏黃的色彩。

    “萊斯”沉默地凝視著燭火，十幾天前——準(zhǔn)確地說，是在看到希雅那露水般的微笑后，他就開始經(jīng)常性地走神，那笑容的幻影一直在腦中浮現(xiàn)，難以揮去。

    伴隨著少女的面容，一種可能性也不斷在心中回響，但每次都立刻被“萊斯”否認(rèn)、掐斷。

    不，怎么會呢，魔王會擁有“喜歡”和“愛”的情緒嗎？他聽過許多人類的愛情故事，傳唱者與傾聽者或是憧憬，或是批判，而他自始至終都是無法理解，不屑一顧。

    更何況，無論他是不是合格的魔王，人類都是低下的、無法與魔族平等對話的生物，他對希雅，一定只是對寵物的喜愛和占有欲吧。

    魔王種即使身處黑暗中也能視物如白日，但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在心緒不寧到難以忍受的現(xiàn)在，“萊斯”點(diǎn)上了一根蠟燭。

    危險(xiǎn)而又易逝的火焰啊，但又是如此的明亮溫暖，“萊斯”盯著火苗看了許久，突然有些明白為何人類會對“光明”抱有特殊的感情。

    只是……

    “萊斯”轉(zhuǎn)過身體，背后的墻面上，他變了形的影子隨著燭光搖曳，頭頂?shù)年鹘呛秃蟊车某岚蝻@得更為可怖，和清麗的少女相比，他就像是從深淵而來的魔鬼。

    不，在希雅看來，他就是無法原諒的魔鬼吧。

    “萊斯”面無表情地轉(zhuǎn)回身，朝著蠟燭的方向吹了一口氣，火燭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但沒有完全熄滅，他本想直接吹滅蠟燭，但到底沒有這么做，只是緩慢地加強(qiáng)了氣流，持續(xù)地吹著，于是火苗搖晃得愈加厲害，直至變成一條波動著的細(xì)線。

    但它仍執(zhí)拗地，頑固地，燃燒著。

    是燭火太過刺眼嗎，還是一直盯著它看，使得眼睛太過酸澀？“萊斯”抬起手摸了摸眼角，觸到了一股濕意。

    “……是這樣啊?！?/br>
    “萊斯”闔上眼睛，火焰的殘像還停留在視網(wǎng)膜上，久久不愿散去，如同接受一個詛咒，他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yùn)。

    他知道，他一定是喜歡上她了，不管那是何種意義上的喜歡。

    因?yàn)檫B看著燭火時(shí)，他都會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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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音，伊莉絲合上書籍，將倚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扶起，讓她半躺在床頭，隨后她爬下床，向魔王行了個禮，走進(jìn)了浴室。

    “今天覺得怎么樣？”

    “萊斯”解下希雅脖頸上禁言的項(xiàng)圈，溫柔地問道。

    “挺好的?！?/br>
    因?yàn)槟侨斩ㄏ碌囊?guī)矩，即使再不想和魔王說話，希雅還是壓著厭惡感，回應(yīng)他的每一個問題，剛開始的時(shí)候，她的表情別提多扭曲了，過了好幾天，語調(diào)才變得平穩(wěn)，或者說，溫順。

    “傷口還疼嗎？”

    “已經(jīng)不疼了。”

    “嗯好，那就先吃飯吧。”

    說著，“萊斯”端起帶來的粥碗，舀起一勺吹溫后送到希雅的嘴邊，而少女也乖乖張開嘴，咽下了食物。

    雖然魔王說過只需要遵守那叁個規(guī)定就好，但那次的威脅讓希雅心有余悸，不敢對他作出更多的拒絕。

    而魔王好像也很享受給她喂食的樂趣，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時(shí)間都不在寢室，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每到飯點(diǎn)就會回來，親手喂她吃下食物，然后解開項(xiàng)圈上連在床頭的鏈條，將她抱到便桶旁，除此之外，就如同他承諾的那樣，他一次也沒有碰過她的身體。

    他的態(tài)度也愈來愈溫和，再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暴戾，很偶爾地，希雅會覺得他注視著自己的眼神，好像忠誠的騎士一般。

    真是可笑的錯覺，她捏著拳頭恨恨地想，一定是因?yàn)樽罱^順從，讓自己的身體誤會了什么……等到伊莉絲被放走后，絕對要好好反抗。

    心煩意亂地喝碗粥后，希雅垂著眼睛，任由魔王給自己擦拭嘴角，但幾秒過后，嘴唇上傳來了并非手帕的觸感。

    她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魔王在撫摸她的嘴唇。

    詭異的感觸令希雅頭皮發(fā)麻，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張嘴咬下去的本能，她想著忍耐一會兒就好，但魔王的動作怎么都不見停，一遍又一遍地，他輕柔而又執(zhí)拗地摩挲著她的唇瓣。

    “嗚……”

    因著又癢又麻的感覺，少女不禁輕哼了一聲，她從來不知道，被愛撫嘴唇是這樣的……令人心慌。只要魔王再稍微用一點(diǎn)點(diǎn)力，他那惡心的手指就會探入口腔，這過于親昵，又過于挑逗的舉動，好像預(yù)告著要將她的身心一同侵犯。

    隨著他的動作，心臟和下體的某個地方也變得癢癢的，甚至有什么溫溫?zé)釤岬囊后w快要流出，讓少女急忙夾緊了雙腿。

    不知為何，那天之后她的身體變得有些奇怪，偶爾不小心蹭到乳尖和陰部，就會傳來觸電般的奇妙觸感，即使什么都不做，時(shí)不時(shí)地也會全身發(fā)燙，陰處濕潤，好像rou體本身在懷念著那日發(fā)生的事，亦或是在期待魔王能對她做的更多。

    她還記得魔王曾說過的，那種液體流得越多，證明她越想和他交合?？蛇@怎么可能呢？還是說人類真有發(fā)情期嗎？可是她從未聽說過啊！

    也幸好他一直遵守著承若，這些天連床都沒有上過，也就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秘密，不然還不知道要被說些什么難聽的話……

    少女正努力控制著身體的異常反應(yīng)，突然聽到魔王問道：“希雅，可以笑一下嗎？”

    變態(tài)！這家伙真的太變態(tài)了！

    希雅在心里大罵，但還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拉扯嘴角，想當(dāng)然的，這個別扭的表情離常人所認(rèn)知的“微笑”相去甚遠(yuǎn)。

    “萊斯”注視著她抽搐的面容，“不能笑嗎？那種真心的……”

    真心的微笑。

    “萊斯”沒能將這句話問出來，因?yàn)樗约阂仓肋@是不可能的。

    但短短的沉默后，他還是不甘心地說道：“希雅，雖然你之前說過不想被我喜歡，我還是想說，我很喜歡你，這不僅僅是對寵物的……如果你想要的話，這可以是對戀人的喜歡……”

    盡管我不會擁有這種感情。

    “萊斯”頓了一下，火焰的幻象又浮現(xiàn)于眼前，催促著他繼續(xù)，他抿了抿嘴，仿佛嘆息一般地說道：“我可以努力用人類的方式去喜歡你，我會讓你覺得幸福的。”

    我可以在你面前裝作人類，讓你沉溺于幻境。

    “這樣的話，你愿意接受我嗎？”

    這樣的話，你可以對我露出笑容嗎？

    希雅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魔王，腦中一片混亂。

    這是……這算是告白？難道決戰(zhàn)的時(shí)候真把他的腦子打壞了嗎？不不，一定是新的作弄方式……可該怎么回答他呢，不愿意肯定是不愿意，但這樣說又會激怒他吧？

    “我……我……”

    她結(jié)結(jié)巴巴了好一會兒都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意識到少女的窘迫，“萊斯”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失望：“果然……還是不行嗎？”

    “……現(xiàn)在還不行，但之后……我、我可以努力嘗試一下。”

    “你在說謊?！?/br>
    “我……我沒有！”忍著屈辱，希雅極力否認(rèn)。

    “魔王種的五感都很敏銳，我能聽到你心跳的節(jié)奏，血液流動的聲音，我能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br>
    “……”

    “我能知道為什么不可以嗎？我想聽真話?！?/br>
    他沒有說如果撒謊的話會如何，但希雅只能從中聽出威脅的含意，這些天來被強(qiáng)行壓下的焦躁和憤怒，一點(diǎn)一滴地在心中聚集，叫嚷著想要發(fā)泄。

    “萊斯，你不要太過分了，不能撒謊？你想連我的感情也一起控制嗎？”少女微微勾起唇角，這次，她露出了真實(shí)的笑容，但情感的基底卻是譏諷冷漠的，“還問我為什么，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在耍我？什么樣的受虐狂才會愛上囚禁自己的人？”

    “退一萬步說，即使我腦子真的壞了，有了什么會喜歡你的理由，我們之間也絕不可能，你殺了那么多人，接受你就是背叛他們?！蹦贻p的勇者挺直了脊背，瞪視著魔王，她的雙眼中閃爍著絕對的意志。

    “萊斯”的眼神搖晃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向密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要把萊斯的尸體展現(xiàn)在希雅面前，她一定會轉(zhuǎn)變態(tài)度吧？但現(xiàn)在還不行……還不到可以放心的時(shí)候。

    “他們背叛了你?！?/br>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背叛了我，你不用一而叁再而叁地提醒我！但那又如何，這是兩回事！！”

    “不，你還不知道他們會背叛你至多深的地步——正好，前來詳談協(xié)約細(xì)則的使者還未離開?！薄叭R斯”深吸了一口氣，他一把掀開了遮擋著希雅身軀的薄被，在少女逐漸慌亂的目光中說道，“我要提前向你道個歉，接下來會對你做一些過分的事，但這并不是打破承諾?！?/br>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為人類‘守節(jié)’是多么的愚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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