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大年十五母雞與小雞
虞蠻蠻問完話,眨一個眼,就轉(zhuǎn)身回到鋪里頭坐著吃饅頭了。 她是一條鯉魚,記憶天生不好,剛剛那番話問完以后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江硯書看著一派天真的虞蠻蠻,十二分確定,揚(yáng)州里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 言談間,風(fēng)勢不弱,雷聲不減,只怕是晚一步到滴水檐下身上便會濕透,裴焱請江硯書入鋪內(nèi)再談,而江硯書在擔(dān)憂周圍出現(xiàn)非善之類,有些猶豫著要不要去巡視一圈探探情頭,但指尖動動,運(yùn)了慧眼也未感到意思惡氣,便撇了憂慮,從容入鋪,到一張八仙桌前坐下。 一入鋪內(nèi),胡綏綏從狐形變成人形,而裴姝說著外頭的雷聲可怕,縮著肩頭,問裴焱借一只袖兒:“爹爹,雷聲可大可大的,姝兒心里可怕可怕,所以想要進(jìn)袖子里頭呆一會兒,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啊?!迸犰腿詫⑴徭?dāng)未出幼的孩兒,撩開自己的左邊袖子,讓裴姝進(jìn)到里頭。 話音一畢,裴姝從人變成了狐貍,后腿一蹬,進(jìn)到裴焱到袖子里乖乖呆著了只露出一顆頭在外頭。 翁卯卯看著蜷縮在袖子里頭的狐貍,心里發(fā)癢,用頭拱江硯書的手,眼懸懸,也要鉆進(jìn)袖子里呆著。 可她的體型比狐貍大,這幾日又長了不少rou,頭胖身子圓,江硯書今日穿的貼里袖子窄,正想阻止,她卻似一條蠕動的蟲子鉆進(jìn)來。 頭鉆到里頭,肚子卻被卡住,吸住腹部也無法再進(jìn)一寸了,真是丟人顯眼啊,翁卯卯趕忙要從袖子里退出來挽回顏面,哪曉得爪子勾住了布料,一動爪子就疼,且狹窄的袖子又悶又熱,呆久了呼吸困難,于是她急得袖子里哇哇亂叫,露在袖子外的半截身子亂蹬個不?。骸熬让〉篱L,救命啊,卯卯要被悶死了?!?/br> “唉?!痹谕馊嗣媲?,要給翁卯卯留點(diǎn)面子,江硯書欲言又止,這就是東施效顰罷了,但最終這些嘲諷的話化成一聲哀嘆從口而出,忙活了好一陣才把翁卯卯救了出來。 從袖子里出來以后,翁卯卯腦袋上柔順的毛發(fā)朝天炸起,用手捋,捋不平,用梳子梳,也梳不順,顯得一顆頭更圓更大,活似一顆蒲公英。 好在面前沒有鏡子,翁卯卯不知自己的模樣雅不雅氣,江硯書掩著嘴偷笑她的怪模樣。 “你們剛剛說,母雞meimei要給我蛋嗎?那蛋呢?”胡綏綏心里惦記著母雞meimei的事情。 “啊,對的?!苯帟鴱陌锓鲆活w被裹了十來層布的蛋交到胡綏綏手中。 蛋上有母雞的氣味,時隔近百年聞到熟悉的氣味,胡綏綏熱淚盈眶,雙手顫抖著去接,放在鼻尖下嗅了又嗅,然后和孩兒一樣格格發(fā)笑,捧著雞蛋給裴焱和裴姝看:“裴裴,姝兒,真的是母雞meimei,嗚嗚嗚嗚,它過得很好?!?/br> “好的?!蔽堂窃趫鲋?,唯一和成仙后的母雞交流過的人,說起母雞的事情來,叁天叁日都說不完,“母雞仙子如今在天上不愁吃穿,帶著一群雞四處吃草,吃了就睡,睡醒就吃,過得可好了,所以這群雞下的蛋也是最漂亮的最新鮮的,在天上一顆最少值一兩呢,好多仙子想吃蛋都得問它們買。不過母雞仙子自己下的蛋卻不賣,聽天上那些漂亮的仙子說,蛋上都標(biāo)了數(shù)字,還用盒子裝起來了,也不知道為什么。” 天上的仙子不知這是何意,胡綏綏卻是明白的,當(dāng)初她用蛋來計(jì)算裴焱離開了幾天,而如今,母雞用蛋來計(jì)算和自己分別了幾日。 “嗚嗚嗚嗚嗚?!庇H耳聽到自己的母雞meimei過得好,胡綏綏捧著一顆蛋哭得泣不成聲,淚珠一顆一顆從腮頰上滑落下來。 從前胡綏綏只希望母雞meimei能過得好,可現(xiàn)在變得貪心了,她忽然好想母雞meimei,想和她一起在院子里追逐打鬧,想見它一面,就算是遠(yuǎn)遠(yuǎn)見一面也好,但她不是仙子,上不得天,這個愿望只能在夢里實(shí)現(xiàn)了。 翁卯卯說完話后胡綏綏哭得凄涼,而后沒多久,袖子里的裴姝也開始墮淚淚,嚇得翁卯卯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歪著頭不敢出聲。 裴焱只輕拍她的肩頭,未出聲安慰。 好不容易等胡綏綏止了哭泣,翁卯卯想把母雞仙子說過的話全部轉(zhuǎn)述出來,可口角剛開,鋪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 循聲看去,竟是蒼小七來了,蒼小七身后還跟著一個嘴里喋喋不休,膝蓋和手指上滿是泥土男人。 那個男人竟是哥哥! 翁卯卯喜出望外,跳到地上,頂著一頭炸毛跑向翁御。 “你小心一些?!蹦嵌说那闆r不對,江硯書擔(dān)心地提醒一句。 蒼小七一臉兇狠,也是一臉不耐煩,捂著耳朵不聽身后人說話:“好煩啊,你好煩啊,你怎么和鞭炮一樣在耳邊炸個不停?你什么時候回天上去?你能不能不要再把我從地里刨出來了?能不能讓我睡個覺?” “可是我刨你的時候手受傷了,小雞,你不能先安慰我一下嗎?”被喜歡之人當(dāng)面嫌棄,翁御也有一點(diǎn)傷心。 “是小七,不是小雞,你這個大舌頭。受傷是你活該,活!該!”蒼小七頓住腳,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翁御的鼻尖,氣昂昂糾正他的錯誤。 翁御摸著自己的嘴角,眉眼柔和,小聲地說:“是你把我舌頭咬傷了,我才叫不準(zhǔn)確你的名字,下一次你別咬我舌頭了?!?/br> “你、你活該。”蒼小七臉一紅,丟下一句活該,一個跨步跑進(jìn)鋪里尋找爹爹蒼遲,但她沒注意腳下的翁卯卯,一個不小心把她的前爪踩住。 好在只是輕輕踩了一下,只在在爪子上留了一點(diǎn)鞋印。 “啊,抱歉啊?!鄙n小七蹲下身,拍去翁卯卯爪上的鞋印,“誒,你們鋪里什么時候也養(yǎng)貓兒了,模樣還有些奇怪?!?/br> 后面一句話是對裴姝說的,裴姝沒來得及回應(yīng),翁御便抱起了翁卯卯。 “嘿嘿?!北桓绺绫Я似饋?,翁卯卯裂開嘴笑了。 翁卯卯如今腦袋炸毛,耳朵和角上又套著暖耳,身上也穿了衣裳,翁御一時間認(rèn)不出來這是誰了,只是覺得有些眼熟,左右打量一下,嘖一聲,琢磨著道:“你長得……有一點(diǎn)像我meimei?!?/br> 這話剛說完,翁御痛苦似的哎呀一聲,狠拍一下自己的大腿:“今兒是十五了,我竟然忘了去接她,再不去她又要哭了,我真是個壞哥哥?!?/br> 說著,輕輕放下手中的翁卯卯,拉住蒼小七的后衣領(lǐng)要飛上天,要帶她一起去井塘村。 見到似翁卯卯的貓兒,翁御心中一分疑齪都沒有。 蒼小七哪里肯去,對著翁御又撓又踢的:“你自己去,我待會兒要睡覺了啊。” “小雞,我們要一起去?!蔽逃活櫳n小七的掙扎,在她的面前變成一只龐然之獸,然后嘴巴一張,咬住她的后衣領(lǐng),一躍上天,一人形一獸形,眨眼就融入云層之中。 與翁卯卯有關(guān)的事兒都是風(fēng)火事,翁御可不似尋常那樣慢條斯理的了,竄上天的速度快得蒼小七來不及說一句救命,只留下了一聲阿耶。 這聲阿耶,聲音從地面拖到了天上去,嚇壞了歸家的大雁。 “啊,哥哥走了?!蔽堂票粧仐壛艘话?,跌跌撞撞,往翁御離去的方向跑了幾步。“哥哥,嗚嗚嗚?!蔽堂粫孙L(fēng)而飛,只能眼睜睜看著翁御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氣味一點(diǎn)點(diǎn)消失,她急得眼中閣淚,追不上去,只能跑向江硯書:“嗚嗚嗚嗚,道長,哥哥他不要卯卯了?!?/br> 翁卯卯急得哭出了聲音,但外頭的風(fēng)雷未停,哪道雷、哪滴雨、哪陣風(fēng)是她招來了,沒有人能分辨得出來。 揚(yáng)州冬日里也打雷下雨的怪天氣,裴焱和胡綏綏已經(jīng)習(xí)慣。 但在裴焱袖子里呆著的裴姝不習(xí)慣,見雷聲漸大,嚇得似縮頭烏龜,一點(diǎn)點(diǎn)往袖子里頭挪。裴焱將裝有狐貍得那只手屈放在胸口前,另一只手則捏緊了袖口。 胡綏綏隔著衣裳撫摸瑟瑟發(fā)抖的裴姝,輕聲道:“姝兒不怕,阿娘和爹爹都在?!?/br> “你哥哥不知你到了這兒, 現(xiàn)在慌慌張張的,是去接你了,怎么是不要你?!蔽逃鶝]有認(rèn)出翁卯卯來,最吃驚之人是江硯書,雖然她現(xiàn)在的模樣有些不同,但不可能認(rèn)不出來才是,難不成,這揚(yáng)州里有專吃人之智與慧的邪惡之物,在這兒呆得久,慢慢地就會變成個蠢物? 翁卯卯現(xiàn)在的模樣本就不大雅氣,一哭,熱淚打濕毛發(fā),鼻子邊兩道淚痕一出現(xiàn),顯得她的面容臟兮兮,翁御不知飛到哪兒去了,然而就算知道,江硯書也追不上去。 “可是道長,哥哥都認(rèn)不出卯卯了,哥哥以前說過,就算卯卯化成灰都能認(rèn)出來的,嗚嗚嗚?!蔽堂畟奈逃鶃G下自己,更傷心翁御認(rèn)不出自己來,短短幾日,兄妹之情竟然生疏至此,她想自己日后恐怕愛自己的人要少一個了。 在村里,哥哥是最寵愛自己的人,如果沒有哥哥了,她被人欺負(fù)了,吃了委屈要找誰傾訴呢?越想越傷心,翁卯卯的眼淚一點(diǎn)都止不住,埋在江硯書的胸口上呱然大啼。 “不哭了不哭了?!苯帟鴱纳贤?lián)崦堂谋臣?,“你哥哥只是吃了揚(yáng)州的水,有些退智,卯卯如此可愛,他若真是不要你了,那道長要你,除了道長,還有許多人要你呢?!?/br> “嗚嗚嗚……”江硯書的話未能使翁卯卯的心里好受一些,在翁卯卯的心里,翁御的位置無人能夠替代。 翁卯卯在娘親肚皮里時就是個弱胎,從肚皮里出來后更是弱得連仙醫(yī)都搖頭無策,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卻和其它年獸不一樣,路走不穩(wěn),別的年獸剛出肚皮沒幾天就能跑能跳了,而她長到叁歲還是一個巴掌大的年獸,身子時好時歹,和蝸牛一樣只會慢慢爬行,爬不到叁步,就累得氣喘,趴在地上呆磕磕地發(fā)怔。 學(xué)走路的時候走一步身子就往旁邊歪,翁御教翁卯卯走路時不敢以本形來教,因?yàn)樗谋拘未笕缧∩?,一個不小心,腳邊的meimei就會被踩到,于是他變成人形,雙膝雙掌著地來教之。 身體不好,牙口也不好,別的年獸能大口大口吃rou,連骨頭都能嚼碎了咽進(jìn)肚內(nèi),而翁卯卯rou質(zhì)不嫩咬不動,有骨不會吐,吃不得飛禽走獸,是翁御特地到人間里撈螺抓蝦來與她吃…… 起初翁御并非是村里最兇猛的年獸。 翁御變得兇猛強(qiáng)大,只是為了翁卯卯不再受村中獸的白眼,那會兒村里的年獸都笑翁卯卯呆串了皮,是個杭杭子,中看不中吃,偶爾造言生事,說她身上流的血有雜質(zhì),稂不稂莠不莠,不是只真年獸,欲將他逐出年獸村,見翁卯卯受欺,翁御十分不樂,于是變得兇猛強(qiáng)大,讓他們不敢再背地里廝說。 “道長,可是卯卯不想被哥哥不要啊,是不是卯卯做錯了什么事情?嗚嗚嗚嗚?!蔽堂薜寐曇舳忌硢×?,那些字音從她的嘴巴里出來,沒有幾個是清晰的。 安慰無效,江硯書無計(jì)可施了,一心期望翁御趕緊清醒過來才是。 許是碧翁翁開了耳,聽到了他的心聲,他的期望很快實(shí)現(xiàn)了,腳踩火團(tuán),從一團(tuán)閃著紫雷的云團(tuán)中現(xiàn)身了。 毛發(fā)瀝水的翁御身上攀著一條白龍,而他的頭被龍嘴死死咬著,除了他們,翁衍也來了。 “就是那個臭道士,故意封印我,拐了我們的卯卯到揚(yáng)州里來了?!边€沒落地,翁衍就梗著脖頸嚷嚷江硯書的不是。 而在翁御回來之際,鋪里又來了人。 “蒼遲哥哥,怎么辦啊,下一次文考再不過,小鶴子就要被罰錢了,都是蒼遲哥哥不好,為了一點(diǎn)賞錢,出賣小鶴子?!币粋€姑娘手里抱著十來本書,眉頭和老果皮一樣皺。 “你不也是,為了一點(diǎn)賞錢出賣我?”身邊的男子口氣本是不涼不酸,回答那名姑娘的話,但當(dāng)他看到翁御身上的那條龍,氣得頭頂直冒青煙,折起袖子露出筋骨暴起的拳頭,嘴里捎出四馬兒,“你個臭不要臉的獨(dú)角怪,又對我家小七做了什么事情?” 去年的揚(yáng)州,來了一位新知府,姓安,名時禮。 此知府曾任當(dāng)朝的禮部尚書,是個家喻戶曉的管字下邊人,能任尚書之職之人,其才能學(xué)術(shù)不必多言。 需要言一言的是他的怪疾,凡事求雙,對奇數(shù)厭惡至極,令身邊人頭疼不已。 任禮部尚書一職時,安時禮負(fù)責(zé)全國的文教事業(yè),如今被貶為知府,他仍然見不得身邊人不識字、無學(xué)術(shù),所以到揚(yáng)州上任不到半年,就大開書館,令欲識字而家中貧困者有書可讀,如此還不夠,他還強(qiáng)行讓白丁讀書識字,并發(fā)公告:舉發(fā)白丁人,經(jīng)查屬實(shí),可獲八賞錢。 僅是在紙上寫下白丁的名字,便可獲八錢,也算是一名千金了,如此百姓大受鼓舞,將自己所知道的白丁,一一寫下,送入知府內(nèi)。 短短半個月,揚(yáng)州無一白丁遺于安時禮眼中。 小鶴子是在揚(yáng)州到處拖狗皮的鯉魚精,如今兩百來歲了,今兒去刺猬精衛(wèi)賜那里吃些水果,明兒找雷神伏雙要糖吃,吃得肚兒胖,腮頰鼓,從小在神仙精怪身邊活得自由自在,雖然寫過幾張順朱兒,但她是個名副其實(shí)的白丁,記憶極差,自己的名字都記不明白,因?yàn)椤苞Q”字的筆畫實(shí)在多,忽而橫豎,忽而撇捺,她費(fèi)勁心思,也是睡了一覺就會遺忘。 雖然記憶差,肚子里沒有什么學(xué)識,但她好吃,也貪財(cái),聽得舉發(fā)白丁人可獲八賞錢時,嘿嘿一笑,當(dāng)即飽蘸墨水,在紙毫不猶豫寫下“蒼遲”的名字,然后高高興興領(lǐng)了八錢,給自己買了一串糖葫蘆吃。 吃完,咂咂嘴,忽然覺得對不起蒼遲了,便花了叁錢,在第叁日時請蒼遲到菜館里吃了些糕點(diǎn)。 那時候的小鶴子不知道蒼遲也為了八錢,舉發(fā)了她是白丁之事。 蒼遲舉發(fā)的當(dāng)日,就是小鶴子請她吃糕點(diǎn)的那一日。 吃了美味的糕點(diǎn),當(dāng)天晚上蒼遲翻來覆去睡不著,他頭一回覺得自己無恥,竟為了八錢將一條不記仇、不記事的鯉魚出賣,于是第二天,他到東關(guān)街上買了許多冰糖葫蘆來偷偷賠罪。 吃了蒼遲買來的冰糖葫蘆,小鶴子更覺自己罪惡迷天了,蒼遲亦有如此感受,之后的幾日里二人互相含愧,口角不發(fā)生了,也不動手打架了,相處十分和諧,當(dāng)真有些像兄妹了,直到…… 直到二人一起被官兵抓到了書館的那刻。 那一刻,真相大白,心里哪里有愧疚,哪里有后悔,兩個人都恨不得掐死對方才是。 蒼遲雖是一條乖龍,一條不大正經(jīng)又懶惰的乖龍,但他記憶不弱,身為龍?zhí)樱瑑簳r在王母娘娘身邊讀過書,書館里所教的東西,稍稍認(rèn)真一下便能記住了??蓱z那小鶴子,今日記,明日忘,好不容易記住了,卻是記得顛倒錯亂,指著天說地,望著北說南,把書館里教書的老師氣得搖頭捶胸,連連咳嗽嘆氣,只說教了四十年的書,雕過朽木,教過孺子,世不曾碰過腦子空空如也的學(xué)生。 老師的話很是傷人,但沒關(guān)系,小鶴子睡一覺會忘了此事,第二天依舊笑態(tài)向人,說到這兒,似乎這記憶差也是一種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