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大年初七走咯
江硯書不知翁卯卯是哪里來的臉皮,竟還能笑得出來,沒心沒肺到極點了。 生氣無用,再怎么生氣,還有氣的是什么,翁卯卯都不會明白的,江硯書勸自己要有風(fēng)度些,不該和一只一年才來人間一次的年獸計較,她是糖堆里養(yǎng)出來的,計較了,累的是自己,放寬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就這樣三言兩語勸好了自己,江硯書揮盡煩惱,態(tài)度大大轉(zhuǎn)蓬,抱起翁卯卯,讓她自己摘橘子。 但是翁卯卯一靠近橘子,張開嘴,連帶著皮一起吃:“好吃好吃。” “我是讓你摘,沒讓你吃?!蔽堂B皮吃了一個,江硯書嚇得把她抱遠(yuǎn)了,雖說橘皮生吃并無害,可那個味道苦艷艷的,他覺得難以下咽。 “好吧?!蔽堂套〔怀蚤僮?,輕輕咬下看中的橘子,然后交給江硯書,江硯書再把橘子放入筐里。 翁卯卯的上排牙齒有兩顆尖利的牙,輕輕地咬,也在橘面上留下了兩顆小洞,江硯書覺得可愛,偷偷袖起一顆。 翁卯卯傍晚就走,道院今日提前吃晚飯,晚飯的蝦蟹都沒有了殼,且比除夕那一餐要豐盛許多。吃完飯,翁卯卯背著個小包袱,坐在橘子樹下等翁御來接自己回家。 幾天不見哥哥,她有些想念了。 赤兔開始下沉后,天開始飄下六花,那大大小小的包袱,在她的腳邊一字排開,江硯書幾乎找不到曠地可站,他打著傘站在翁卯卯右邊,道:“冷嗎?” “不冷的?!蔽堂е^,目不轉(zhuǎn)睛,望著天上那輪淡淡的月兒。 六花越飄越密了,翁卯卯挪了身子,靠近江硯書的腳邊,試圖以皮毛來授其溫暖。 江硯書難過翁卯卯要回去,言語減少,強忍傷心,蹲下身有一下沒一下地?fù)崦念^,偶爾也彈彈她的角:“明年一定要來,要不然我的橘子就要爛在地里了。” “卯卯只能來道長您這兒呀。”翁卯卯再把身子靠近,嘴巴蹭了蹭江硯書的膝蓋和手掌,蹭手掌時沒忍住吐出舌頭舔了一下,在他的掌心里留下一團濕濡。 “一言為定?!苯帟斐鲂∧粗疙斣谖堂慕巧?,權(quán)當(dāng)是拉了鉤。 吃過晚飯翁卯卯就等著翁御了,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到了時辰,翁御一直沒有出現(xiàn),那輪高掛的淡月,已慢慢掛到了樹梢上了。 翁御從未來遲過一刻,左等右等,等不到哥哥出現(xiàn)的翁卯卯心緒不寧起來:“道長,哥、哥哥是不是出事了?怎么還沒有來接卯卯?” 話音剛落,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打濕了毛發(fā),拖下兩條淚痕。 眼淚流出,清朗的夜空轉(zhuǎn)瞬被烏云覆蓋,層層迭迭的烏云壓在頭頂,里頭還不時閃出紫雷,利落地劃破黑沉的天。 “許是有事耽擱了?!苯帟灿X得奇怪,翁御疼愛翁卯卯,黑夜白天里擔(dān)憂她在這兒過得不好,哪一年不是早早來到此處,可是今日怎的會失了信行,難道真的遇到棘手之事了。 “嗚嗚嗚,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兒。哥哥一定出事了,嗚嗚嗚嗚,嗷嗷嗷?!蔽堂钡醚蹨I亂留,在雪地上甩頭頓足。 翁卯卯止不住傷心,碧翁翁也愈發(fā)癲狂了,震耳欲聾的雷,是連珠箭地來,響得耳朵聽不清聲音,那冷得砭骨的寒風(fēng),是一陣一陣地吹,把豐盈的面皮吹成了老福橘似,雪里夾著雨落下,不知情頭的人只會以為是龍在下蛋了。 再哭下去,怕是山要崩塌,地要開裂,江硯書將翁卯卯抱進懷里安慰:“不會的,你哥哥是最厲害的年獸,就算遇到麻煩,也如掌上觀紋,不一會兒就解決了。” “可是……嗚嗚嗚……卯卯不要哥哥出事……”翁卯卯想相信江硯書的話,可腦子里總浮現(xiàn)翁御滿身是血地倒在鞭炮里的模樣,想著這些畫面,再好聽的話也不能讓她止了傷心。 江硯書不知翁御那邊是什么情況,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撒謊都不會了,只能一手握緊傘,一手抱住翁卯卯,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 約莫哭了一刻,在一到響雷后烏云里有了別的動靜,翁卯卯耳尖鼻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淚面抬起,下死眼盯著其中一團厚實的烏云。 只見那團烏云背后有白光耀出,眨一下眼,烏云垂垂散開,只剩下薄薄的一層,浮在半空中移動,等它徹底散開,一只巨大的年獸腳踩火團攜風(fēng)飛來。 終于看見了想看見的人,翁卯卯破涕為笑,笑容露出的那刻碧翁翁也恢復(fù)了最初的平靜。 翁御身上的毛發(fā)被雨淋濕了,自內(nèi)而外濕了一通,頭頂焦黑,有雷劈過的痕跡,想來翁卯卯招來的雨和雷,他遭受了七七八八。 除此之外,翁御的臉上還有被爪子抓過的紅痕,額頭上的大角還有幾道深深淺錢的齒印,好幾處地方都凹了個小洞,能把年獸之角咬成這般,看來對方不是一般人物,而他的爪子和鼻尖滿是泥土,似是剛刨了泥土地,總之怎么看都狼狽,不似前幾日那樣威風(fēng)凜凜了。 江硯書一眼看出翁御今日的狼狽,翁卯卯卻看不出翁御有什么不同,見到哥哥,兼縱帶跳跑過去:“嗷嗷嗷嗷?!?/br> 翁御甩落身上多余的水才和翁卯卯鼻尖蹭鼻尖,面貼面,一點不怪她招雷喚雨,害自己被淋濕、被雷劈。 兄妹二人敘了一會兒寒溫,翁御便繞著翁卯卯打量一圈,瞧她沒有受傷,張嘴咬住她的脖頸,背上她所有的行囊飛到半空中。 飛到半空中,翁御稍停一會兒,轉(zhuǎn)過身來,好讓翁卯卯與江硯書做最后的道別。 “道長,再見,卯卯明年一定會來的?!蔽堂闹蝿?,和地上的江硯書道別。 江硯書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回應(yīng):“好,再見?!?/br> 簡單道別過后,翁御不再停頓,趁風(fēng)飛去,漸漸消失在云層里。 江硯書一直再壓抑情緒,忍耐分別之痛,可等人消失在面前后,他再也控制不住,一顆顆淚滴在雪里,嘴里喃喃道:“我怎么覺得,她明年會帶著夫君來我這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