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大年初四春蟲
江硯書手上端著的飯差些被打翻在地,翁卯卯還在不停踏踩江硯書的膝蓋:“道長你快說快說。” 急于讓別人知道的話多是一些好聽的話,比如什么吃喜如花、貌比西子、天生麗質等,江硯書偏不如翁卯卯之愿,拉長了每一個字來回答:“我——不——想——” 翁卯卯憋得心里難受,在江硯書這兒抹了一鼻子灰,因為慪氣,飯都不思食了,朝著江硯書哼一聲,罵一句“欺一只年獸,道長汝成人耶”,罵完夾著尾巴跳下地,跑到角落里趴著生悶氣,似乎是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在生悶氣,鼻腔里不時哼唧哼唧著。 “不吃了?”江硯書等了一會兒,翁卯卯都沒有回來,便舉著一勺蝦rou隔著數(shù)米之距問她。 “哼?!蔽堂み^頭去不看江硯書。 “行吧,那我先吃了?!苯帟闷鹱约旱耐肟觊_始吃飯,一直到吃飽了,翁卯卯都不曾回來。 其實氣到一半時翁卯卯便后悔了,江硯書一口飯一口rou慢慢地喂來,也才喂來半碗,她食量大,要吃三碗才能飽,趴在角落里沒多久她的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計,但她又不好意思折回去吃飯,只好餓著肚子出神。 哥哥特地從東海里帶回來的蝦,自己才吃了幾只啊,早知道吃完才生氣了,翁卯卯懊惱自己因性起而失了美味的食物,如今那些美味都要進到別人的肚子里頭了。 懊惱著,一雙眼就朦朧濕潤了,她想吃飯,吃美味鉆腮的肥蝦和螺rou。 “嗚嗚嗚……”翁卯卯蜷縮起身子,折了聲兒欲偷偷哭泣。 但剛將身子蜷成團子似時,有人彈了彈她露出來的角:“吃飯吧,吃完我就聽你說?!?/br> 是江硯書的聲音。 翁卯卯的氣在肚子叫起來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聽到江硯書的聲音,她立刻很快抬起頭,不等人反應過來就跳到江硯書的腿上坐好:“可是沒有蝦和螺了?!?/br> 那么肥美的rou質,江硯書與他的弟子們你一口我一口的,定早早吃完了,她的牙口不好,咬不動那些地上跑的rou,沒有軟乎無骨的rou搭著飯吃,吃飯也就少了樂趣。 “沒人吃你的rou。”江硯書抱著翁卯卯回飯桌上。 弟子們吃飽便離開了,離開前還把飯桌收拾得干凈,而翁卯卯吃的rou沒有人動過,滿滿當當一大盆,就放在正中的位置。 “吃飯吧?!苯帟韧谝簧譺ou給翁卯卯吃。 看到自己的rou還在,翁卯卯心情大好,嘴巴大張,一口吃進那勺rou,一面咀嚼一面問:“道長,你為什么不想知道那句話是什么?” “因為我猜到了?!苯帟鏌o表情回道,“你哥哥是貌勝潘安,那有關你的話也不差了。” “道長聰慧?!蔽堂畣蕷庵卮?,“但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夸獎我的話,我聽著覺得有些怪,但是哥哥說是夸獎我的?!?/br> “哪里怪?”江硯書隨口問一句。 隨口一問,翁卯卯就來了興致:“他們說我像春天里的一只蟲,哥哥說這個蟲是大蟲,大蟲威武,卻又可愛,尤其是俯看時,大蟲之身瞧起來軟乎乎的,是極好的夸獎,可是為什么是春天里的呢?” “春天里的蟲……”江硯書琢磨一下便知曉里頭的意思了,春天里的蟲,不就是一個“蠢”字了? 知道了意思,卻不得說出來傷她心,江硯書回答委婉:“大蟲喜愛春天出生,剛出生的大蟲模樣更是軟乎,與你相似,許是這個意思吧?!?/br> “原是如此!”翁卯卯頓開茅塞,說出了想說了話,還解了疑慮,胃口忽然更好了,米飯與軟rou花花搭搭地吃,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一碗米飯,也一不小心把肚皮吃撐,和當日吃多了橘子一樣,四腳朝天苦苦哀鳴著。 哀鳴了多久,江硯書就替翁卯卯按揉了多久的肚子,且揉且罵她貪吃頑皮,是個人間少見的煩人精。 翁卯卯聽著罵言,但大掌大按揉令她十分受用,便垂下耳朵裝耳閉不去反駁了。 夜間的風冷得砭骨,似能穿透墻壁,翁卯卯生著一身厚實的皮毛也睡不暖,在被褥里蜷成了一圈仍冷得無法入睡。 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往些年的冬日僅靠著一身皮毛就能過冬了,今年想來只有梅花才能勝此寒罷,翁卯卯有些想念江硯書屋里頭的薰籠了。 “今晚還是去薰籠上睡吧。”躺了一會兒,四肢更冷,翁卯卯叼起枕頭,壁立前行,艱難地穿過風雪來到江硯書的房前。 屋內暗然無光,江硯書已然入睡,翁卯卯抖落沾在皮毛上的雪才悄悄進到里頭,摸黑尋到了薰籠所在的位置,好不容易跳上去,但薰籠冷冰冰的,不似白日里溫暖,她嗚嗚叫喚一聲:“道長這么窮嗎?這冷死人的天,竟舍不得點薰籠?” 江硯書的屋也冷,反正自己的屋也冷,不若借一地暫時睡下好了,翁卯卯想著于是在屋里頭轉了一圈,可是轉了一圈也尋不到溫暖的地方,頓時著急得毛發(fā)豎起:“冷死了……” 著急之際,余光里看到了江硯書的軟榻。 冬日寒冷時,獸類多是依偎在一塊取暖,那一人一獸依偎著也能取暖吧,翁卯卯不去想什么男女有別的規(guī)矩,她只覺得冷,此時此刻需要有一物來授溫,尋好了地方,后腿一蹬就跳上江硯書的榻里。 一上榻,她就往江硯書溫暖的懷里鉆,探得他的肚皮更暖,索性身子展開,橫趴在上,自己睡了個一夜無夢,反而那軟榻的主人,來了一個宵寐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