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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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Latrina動身以后,巡視團(tuán)按計劃前往第二個資源星系。 日程排得很緊湊,他們往往兩三天就要換一個地方,但陛下言出必踐,真的每周騰出一個晚上來陪她。 皇帝不一定真的明白該怎么討未成年少女歡心,可當(dāng)他打定主意要在一個人的生活里留下更多痕跡的時候,他能做的事情確實有很多。 而洛紗也開始發(fā)現(xiàn),和陛下約會不見得比和他開會更有壓力,因為冷淡的另一面其實意味著情緒的高度穩(wěn)定。 除了散步和看電影這種老少皆宜的傳統(tǒng)活動以外,期間他們甚至還去了一趟礦區(qū)的集市。 別說陛下,連洛紗都沒來這種地方。周圍滿目霓虹流光,狹窄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尋歡買醉的男男女女,一副熱鬧喧囂的樣子。洛紗一路小心翼翼地捏著他風(fēng)衣的袖口,好在這里奇裝異服的人太多,也沒人會留意到戴著帽子墨鏡的陛下。 在街道轉(zhuǎn)角,洛紗眼疾手快地捏住正在滑出手包的錢袋。扒手很快藏進(jìn)人流,皇帝微微抬眼望向人群中某個方向,少女趕緊說沒事,沒必要在這里多引起注意。 她打開空蕩蕩的錢包抖了抖:“其實他偷了也沒用,這個月我是真的一分錢也沒有了?!彼B最后的硬幣都拿去請云暝喝果汁了! 皇帝聞言倒是有點詫異地低頭看她了一眼。 洛紗這才想起以前她還在皇宮的時候,何頌聲女士給她看過的那一沓磚頭一樣的協(xié)議。理論上陛下的一部分個人資產(chǎn)已經(jīng)轉(zhuǎn)入了她名下,但她早就把這件事忘到腦后,看都沒看過那些賬戶。 離開集市之前他們在小吃攤前買了一份特色小吃,燉化了各種配料的茶,散發(fā)著奇異的香料氣味?;实凼莻€哨兵,味覺比她敏感得多,自然不可能在外面吃這種不知道加了什么調(diào)味劑的食物,于是捧著小碟慢慢喝的只有洛紗自己。 少女很快被辛辣味刺激的涕淚橫流,皇帝適時遞給她一塊手帕,洛紗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一邊咳嗽一邊驚覺這個世界真是太奇幻了,她居然會覺得陛下挺會照顧人。 睡前的固定環(huán)節(jié)也在一天不少地進(jìn)行著,洛紗心想雖說知識就是力量,但灌輸知識的時候如果太有力量,也實在是容易讓人腰酸背痛…… 結(jié)束的時候往往已近零點,洛紗一向睡得很熟,只是在某個晚上,她罕見地做了噩夢。 凌晨三點鐘,少女驟然睜眼,摸著床頭爬起來。 醒來時已不記得噩夢的具體內(nèi)容,只有怦怦的心跳聲如同擂鼓。洛紗睡前關(guān)了所有的燈,窗簾也落下,遮住外面的星光,是適合深度睡眠的氛圍,但現(xiàn)在昏暗的室內(nèi)卻有一線細(xì)細(xì)的光。 洛紗抬頭,才注意到她的房門不知何時拉開了一道縫隙。 一個男人在門邊靜靜背光站著,投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和他本人一樣顯得異常鋒利。 陛下。 少女得心跳還尚未完全平復(fù),愣了愣才小聲問道:“您怎么在這?” 他簡短道:“電子管家監(jiān)測到你的心率和呼吸異常,我過來看看。” “我沒事我沒事,就是做個噩夢?!甭寮嗂s緊解釋,而皇帝走過來,隔著一點距離在她床邊坐下。 借著外面照進(jìn)來的一絲光線,洛紗瞄了瞄床頭的時鐘,已經(jīng)凌晨三點鐘。 “您不回去嗎?” 皇帝垂眸,并沒有靠得太近:“我再陪你待一會,你睡著了我就回去。” 也許深夜就是最容易胡思亂想的時刻,洛紗躺回床上,然而想再睡著也確實沒那么快。少女頭腦放空,漫無邊際地發(fā)著呆,小聲問:“您也做過噩夢嗎?” 無論何時,從陛下身上絕不會流露出任何一絲脆弱。他堅不可摧,無可撼動,是一尊大理石雕塑。沒有人會覺得陛下有什么害怕的東西,只要他在,就沒有什么不能解決的事。 云曜淡淡道:“沒有?!?/br> 感知失控惡化到無可挽回的階段時,那一整個月,他已經(jīng)幾乎無法完整地入眠,閉上眼睛,眼前都是光怪陸離的光暈。只有依靠大劑量的安眠藥,他才能在靜音室里休息片刻。 ……直到一顆星星落入他掌心。 洛紗哦了一聲。不知何時,一只半透明的雪豹伏在她膝邊,她試探性地摸了摸它的頭。這只高傲的大貓甩了甩尾巴,像只巨型毛絨抱枕一樣擠進(jìn)她懷里。 雪豹的皮毛長而厚,絲緞一樣順滑,非常溫暖,很熨帖地貼著腹部。 一只手輕輕撫在她臉上,像是試探的親近。“……睡吧。” 這是第一次,她在皇帝身邊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一個月以后,他們即將前往此行的第四站,Clavis星系。 Clavis,這個名字在拉丁文中意為“鑰匙”。它是唯一有宜居星球的資源星系,除了與神圣同盟接壤以外,星系周圍還密布著小行星團(tuán),黑市和星際海盜非?;钴S,地緣環(huán)境異常復(fù)雜,在資源星系里也是最麻煩的一個。 ……云暝的駐地就在那里。從白塔畢業(yè)之后的七年來,他一直在那里駐守,銀色鬼魂之名響徹星河,直到他被陛下秘密召回,來到她的身邊。 離動身還有三天的時候,洛紗就已經(jīng)陷入了深刻的糾結(jié)。 捫心自問,同在一個星系,讓她不去見云暝,她是忍不住的,可讓她對陛下說謊,那也是萬萬不能。 云暝的事就像一片觸發(fā)式的地雷陣。他遠(yuǎn)在天邊的時候,可以一團(tuán)和氣,但現(xiàn)在他近在眼前,她好像無論做什么都會引發(fā)一串連環(huán)爆炸…… 少女愁眉苦臉地坐在地毯上發(fā)呆,糾結(jié)之情已經(jīng)溢于言表。她打了快二十版腹稿,從“臣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到“我昨天夜觀天象”,還是沒想明白要怎么說這句話。 沒想到先開口的居然是陛下。 抵達(dá)Clavis星系的前一晚,皇帝淡淡看她一眼:“明天開始,你不用去特情處輪值了?!?/br> 洛紗還沒反應(yīng)過來:“……???” “隨你自己出去玩,每天晚上六點之前回來,和之前一樣,每三小時報備一次位置?!?/br> 少女下意識點頭:“是!” 話音剛落,她就愣住了。 以她心大的程度,平時確實聽不懂弦外之音,但話說到這個份上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是裝傻了。她跟陛下在礦區(qū)待了那么多天,從來沒有門禁時間這回事。在Clavis星系,要她這么早回來是為了什么,那還用說嗎? 洛紗悄悄抬眼瞄他。 但是,這的確也是默許了她和云暝見面的意思吧……這,這是真的嗎? 其實以皇帝平時的脾氣,斷無容忍她去見情敵的道理。但奈何他遇上的是洛紗,這女孩的行動力實在匪夷所思且別出心裁,他主動給她時間去見云暝,總比她到時候又搭上腦機(jī)接口玩全球廣播要好。 云曜自問近十年都沒被憤怒沖昏過頭腦,但要是再被她在腦海里整整喊兩分鐘“想你了”,他是真的說不準(zhǔn)自己會做出什么事。 “謝謝陛下!”洛紗跪在地毯上直起身,用涼涼的鼻尖在他手背上蹭了蹭,笑得非常真心實意。 看面前少女的眼神亮閃閃的,笑意頓時壓都壓不住,皇帝一時也說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把她徹底關(guān)起來,或者把他們兩個人永久隔離開,對他來說都易如反掌,只是那時她還會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別給我對他動手的理由,紗紗。”他低聲道,語氣很平淡,卻似壓著某種沉沉的風(fēng)雷。“你知道分寸。” 打從認(rèn)識以來,這應(yīng)該算是他對她說過的最嚴(yán)厲的話。 少女肩膀縮了縮,小聲說:“哦……” 第二天,巡視團(tuán)的艦群在Clavis-α星落地,而洛紗乘著微型登陸艦,直接飛往了第七艦隊駐扎的楓林要塞。 飛艇還在盤旋落地,她已經(jīng)一眼看到了那個身影。 繪著巨型十字雙劍標(biāo)記的星艦外,那個人雙手環(huán)抱著站在那里等她。 在母星的時候,云暝從來不肯好好穿制服,洛紗根本沒看過他正經(jīng)穿軍裝的樣子,此刻那個身影乍然映入眼簾,她幾乎愣了一秒。 純黑的軍裝勾勒出挺拔身形,黑金雙排扣,黑手套,短皮靴,配槍別在腰間。褪盡華麗的偽裝,哨兵兇悍無匹的氣質(zhì)被襯得更加顯眼,照面的第一眼就能讓人屏住呼吸,好像那里站著的是一柄見血封喉的利劍。 洛紗歡呼一聲,甚至來不及等登陸梯落下,一手按在地板上,直接從艙內(nèi)跳了下去。少女一路飛奔,直直撞進(jìn)了哨兵張開的懷抱里。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已經(jīng)被云暝托著屁股抱了起來。哨兵掂了掂重量,表情頓時變得極其不滿:“怎么輕了?” 云暝低頭,親昵地用鼻尖撞了撞她的額頭:“嗯,怎么回事?我哥哥虐待你了,寶貝兒?” ——— 哥哥:你知道分寸 紗紗: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