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教官

    姓云……

    相同的姓氏和相似的五官讓洛紗立刻聯(lián)想起了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那張能去拍雜志硬照的臉全國上下人盡皆知，換做其他人的話，大概都會好奇地感慨一句“您和陛下真是有點像呢”，不過洛紗做賊心虛，反而不敢主動提起這件事。

    見她邀請，新鄰居卻笑著搖了搖頭?！安欢噙娥埩?，我只是來送一份小禮物?！?/br>
    他遞上了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洛紗接過，發(fā)現(xiàn)是一盒做工頗為精良的巧克力。她點頭道謝之后，男人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洛紗站在原地望了片刻，心想既然他是哨兵，那就也是在白塔供職，說不定什么時候還能在白塔遇見。

    “隔壁住著一個和皇帝陛下長得很像的人”，不知道為什么，這件事讓她有點高興。和鄰居相處又不會有什么壓力，洛紗打定主意之后一定要買些伴手禮送去。

    只是洛紗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和他再度見面。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說要她上諾曼德教授的課，洛紗就不得不一大早爬起來站在了訓(xùn)練場上。

    想成為戰(zhàn)爭向?qū)У膶W(xué)生并不多，他們這個班人很少，諾曼德第一堂課就給他們做了全面的體能測試，并要根據(jù)結(jié)果給每個人制定訓(xùn)練計劃。

    “射擊脫靶率20%，耐力爆發(fā)力數(shù)據(jù)都不好，只有精神域?qū)钩煽儾诲e……”

    排隊到辦公室去與老師面談時，諾曼德拿著她的數(shù)據(jù)表，眉頭擰得越來越緊，語氣越來越嚴厲。“你還想不想及格？”

    洛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一旁，像等待最后通牒的犯人，“想……”

    諾曼德在終端上敲了半天，最后皺眉對她說：“你這樣是跟不上班級進度的，我給你安排了單獨的教官，去找他。”

    從辦公室到訓(xùn)練室的幾百米，洛紗恨不得走上兩個小時。她磨磨蹭蹭地穿過學(xué)院，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著鼓，直到推開門，才發(fā)現(xiàn)那里竟然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你？”洛紗吃了一驚。

    棕毛衣，飛行員夾克外套，戴著頂鴨舌帽。如果不是臉上的傷疤實在顯眼，洛紗幾乎會以為那是個路過的大學(xué)生。四目相對，他也詫異地揚了揚眉：“是你？”

    “你是白塔的教師嗎？”洛紗有點好奇。

    “不，我是隨艦哨兵?，F(xiàn)在是休假期，我只是來幫諾曼德的忙。”他說，“所以你就不用叫我老師了，直接叫名字就好?！?/br>
    鄰居先生看起來很隨和呢。

    而且，忽略傷疤的話，其實鄰居長得確實很帥……也是真的很像那一位。

    懷著某種說不清的期待，洛紗換好了作訓(xùn)服，挺直脊背站在了云暝面前，非常希望能給新教官留下好印象。然后……

    五公里輕負重。

    二百個仰臥起坐。

    滾輪正反轉(zhuǎn)各30圈。

    日上三竿的時候，近地飛行器懸在水池上方30米，洛紗握著傘包開關(guān)，懷著最后一絲僥幸，朝駕駛艙大喊：“這確定是向?qū)У挠?xùn)練標準嗎？真的沒拿錯指導(dǎo)手冊？”

    “是的，快跳！不然就趕不上回去吃午飯了！”云暝從駕駛艙里扭頭，朝她真誠地猛點頭。

    結(jié)果筋疲力盡地游上岸的時候，到底還是錯過了午餐。云暝遺憾地塞給她一塊三明治，說得趕緊去射擊場，不然就趕不上預(yù)約的時間了。

    速食三明治根本彌補不了上午那么恐怖的能量消耗，洛紗跪姿瞄準，感覺激光鏡里到處飛著重影，估計是已經(jīng)餓得快要眼花了。又是連續(xù)三槍脫靶，云暝在她旁邊屈著腿坐下，慢悠悠地撕著一根棒棒糖的包裝紙：“餓了？”

    洛紗如蒙大赦，以為他終于意識到了她成績不佳的根源，拼命點頭。

    嘴里突兀地一甜，云暝把剛開封的棒棒糖塞在了她嘴里，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吃完這根棒棒糖之前打不中移動靶，晚飯你還吃三明治?！?/br>
    你這一生，有沒有為一頓晚飯拼過命……

    最后一槍終于打中的時候，洛紗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云暝看著她的表情樂不可支。乘坐近地飛行器返回時已經(jīng)夕陽西下，洛紗躺在座椅上，捏著耳機和駕駛員對話，問：“那個，要不要一起吃晚飯呢？”

    耳機里詭異地沉默了兩秒，洛紗本來以為是自己的邀請?zhí)仆涣?，沒想到云暝問的卻是：“你還有力氣做飯呢？”

    洛紗有氣無力地解釋：“我是說白塔提供的標準能量餐……”

    耳機里傳來一聲鼻腔的哼笑，云暝沒再回話，卻直接調(diào)轉(zhuǎn)了飛行器的航向。

    從飛行器的舷窗望出去，天際一片凄艷如血的顏色。云暝也是哨兵，飛行器里同樣播放著白噪聲，洛紗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望著駕駛艙里的背影出神。

    為什么要邀請鄰居吃晚飯呢……一方面就當是回報他的登門拜訪，另一方面，洛紗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點喜歡他的臉。

    想來這也不是她的錯，同齡少女有誰從來沒有暗戀過云曜陛下的話就該確認是les了。

    不過真到和陛下面對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陛下不是沒有留過她一起晚餐，那天偌大的餐桌旁只有兩個人，洛紗絞盡腦汁地回憶著有生以來學(xué)過的禮儀，短短一頓飯吃得都快早生華發(fā)了。

    面對云暝就要好得多。他的五官和陛下極相似，氣質(zhì)卻截然不同，這極大地緩解了她的別扭感，不用再去思考那些“世界上到底有幾個陛下”的哲學(xué)問題。

    領(lǐng)過能量餐，云暝直接把車開到了洛紗家。

    白塔提供的食物相當豐富美味，電子管家將餐桌布置得溫馨舒適，兩人坐在餐桌兩端，洛紗一邊吃著飯，一邊偶爾悄悄打量鄰居的面孔。

    兩道傷疤，從左眼直延伸到脖頸，幾乎帶著幾分猙獰。如今醫(yī)療科技之發(fā)達，很難想象有什么外傷是會留疤的，難道說是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

    “看什么呢？”云暝頭也不抬地問。

    “你的傷疤?！甭寮営悬c訥訥地說道。

    云暝滿不在乎地摸了摸那道傷疤，“這個啊，艦載炮打的?！?/br>
    艦——載——炮——？

    洛紗目瞪口呆，頓時肅然起敬。按星艦艦載炮的威力，他沒有當場碎成塊，只是臉上留疤，這簡直堪稱醫(yī)學(xué)奇跡……或者該感嘆哨兵的身體強度果然離譜嗎？

    “在外域星球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遇到本地叛亂，我的小隊和本艦失聯(lián)了，沒來得及登艦。我殺掉外面的敵人回到星艦的時候，他們以為是敵軍攻進來，就直接開炮了?！痹脐暂p描淡寫，把艦載炮的轟擊說得像是流彈。

    “哦……”洛紗小聲說，臉接艦載炮，怪不得會留疤。

    云暝喝了口湯，望向她亮晶晶的眼睛，有些好笑地問：“今天訓(xùn)練這么累，也沒記恨我？”

    “你還給了我三明治吃呢，聽說師兄師姐們在諾曼德教授的課上，都是要一直挨餓到成績達標為止?！甭寮営X得自己是個心胸相當寬廣的人，“比鄰而居嘛，就要相互關(guān)照……”

    把餐具送進洗碗機，洛紗正在想該和鄰居聊些什么來打好關(guān)系，這時云暝卻忽然問道：“家里有瑜伽墊嗎？”

    “有。”洛紗不明所以。

    “去拿出來吧?！痹脐哉f，洛紗有點愕然，卻還是去把瑜伽墊鋪在了地板上。

    溫馨的室內(nèi)暖光打在少女白皙柔軟的皮膚上，洛紗的臉被壓在地面，一條腿被用力按住，一聲痛楚而尖銳的叫聲撕裂了室內(nèi)的靜謐——

    “啊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

    云暝跪姿壓住她的一條腿，讓她側(cè)躺在瑜伽墊上，輕而易舉地把另一條腿掰開到90度。

    “幫你拉伸肌rou啊，防止過量運動損傷?！彼硭斎坏卣f，“就當報答這頓晚飯。”

    洛紗嘶地一聲，努力回頭瞪他，“你這是恩將仇報吧？！”

    “幫你及格還不是報答嗎？”云暝維持三秒，讓她放下腿，再數(shù)五秒，再抬腿，往復(fù)拉伸幾次，又讓洛紗換方向。

    白天的訓(xùn)練使得少女肌rou已經(jīng)相當酸痛，即使心知確實應(yīng)該做拉伸，但渾身每一寸都軟綿綿地沒力氣。她感覺自己可能已經(jīng)沒力氣走回寢室了，今晚就睡這里好了……

    “坐起來，腰方肌也需要活動。”云暝說，然而洛紗打定主意，躺在瑜伽墊上死也不肯再動了：“訓(xùn)練表沒有這個環(huán)節(jié)，我做不動了！我的腰都快斷了！”

    云暝哼笑一聲，在瑜伽墊另一端抓住少女的胳膊，把她硬是拖了起來：“開玩笑，我制定的計劃還從沒讓人受傷過?！?/br>
    洛紗試圖像橡皮糖一樣粘在地上，然而云暝迅速在她背后跪了下來，膝蓋頂住她的后背，讓她沒法躺回去。

    “饒了我吧，這樣明天沒法上學(xué)了……”洛紗小聲嘟囔。

    教官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他按著洛紗的肩膀，讓她的腰盡力向一側(cè)擰轉(zhuǎn)，直到肘部碰到大腿。洛紗雙目放空地坐在地板上，感覺自己已經(jīng)差不多累成了一塊橡皮泥，云暝愿意怎么捏扁揉圓就隨便他吧。

    二十分鐘的拉伸運動終于結(jié)束，云暝起身說告辭，洛紗平躺在地板上，感覺已經(jīng)連觀察鄰居那張臉的興趣都沒有了：“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送了，”云暝指尖轉(zhuǎn)著鑰匙，拍了拍她的肩，“期待明天和你繼續(xù)見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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