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難，尤其是對SQL運用還不熟練，更不知道該怎么下手。

    閔于陶煩躁地捋了捋劉海，最近忙得腳不著地，完全沒時間去修剪頭發(fā)，一不注意劉海都要蓋過眼睛。平時還好，卷一卷還能做個造型。一投入到工作里，怎么都覺得眼前幾柳頭發(fā)分外煩人。

    總用手摁著也不太行，她側身，眼睛沒從屏幕離開，“能幫我拿一下包里的卡子嗎？側兜位置，黃色的。謝謝。”

    溫端頤找出遞她，看她專注的眼神，想起一些往事。

    閔于陶接手，反向別過劉海露出清爽的額頭，滿意地一側頭，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還是這樣好看。”

    “什么叫‘還是’？”她隨意地問。終于在網(wǎng)上半搜索到解決方法，她照貓畫虎嘗試起來。

    “就是現(xiàn)在也很好看的意思。”溫端頤給她添新的茶，不動聲色地說。

    照教程比對數(shù)字反復按自己的理解添加更改不同語句，瘋狂敲打一陣后，總算出現(xiàn)了她想要的數(shù)據(jù)結果。

    她舒氣，放松肩頸，端起茶杯，“謝謝?！边@才想起了話語里的不對勁，“‘也’？”

    溫端頤看她對著電腦終于舒展的側臉，那雙眼睛卻一直不遵從心底期待看過來，自然地重復：“‘也’。”

    “哦……是嗎?！彼蝗駥Ｗ⒃跀?shù)據(jù)結果，根本沒挪心思細想，嘴上隨便應付。手已經(jīng)打開文檔，針對剛才的數(shù)據(jù)結果開始著手分析。

    八月的末尾，秋天早已悄悄到來，但反復的蟲鳴總在延長夏夜存在的幻覺，人泡在其中好像也常會忘記時間流逝的方向。

    等結束一個工作段落，一直維持在同一個坐姿的腿傳來的酸痛讓閔于陶不得不站起身，晃頭晃腦，手指抻展。

    她彎腰，點開音樂播放器，“可以放首歌曲聽聽嗎？”

    溫端頤的語氣有點怪：“我以為你把我忘了?！?/br>
    她震驚了下，略帶好笑地看他，相處的久了，偶爾也能分辨出來他總是克制表情下的波動情緒。不知道因為什么，他現(xiàn)在又不高興了。不過也正因為體察得多了，她知道溫端頤和前男友不一樣，他不需要別人哄，他會自己調(diào)理好情緒。他的情緒變動，更多是留給他自己的。

    “我們不是在工作嗎？你不好好工作光等著我跟你說話干嘛呀?！彼龡l斯理地回答。要是放在兩個月前，她是想不到能和溫端頤這樣說話的。

    溫端頤表情看起來有些郁悶，想必內(nèi)傷嚴重吧。

    她笑瞇瞇地點開隨機的歌曲。

    “惹我生氣很開心嗎？”可能是外放的聲音有些大，他聲音的力量顯得有點弱。

    她調(diào)小音量，“不好說哦?！痹谏燥@歡快的音樂節(jié)奏里一本正經(jīng)地說起瞎話，“我骨子里可是很卑劣的人，最喜歡地獄笑話?？赡苤皇菃渭兿肟茨愠园T吧?！?/br>
    溫端頤一瞬不瞬地看她，“既然如此，不如快點跟我在一起。你可以看到更多?！?/br>
    她啞然。

    真誠是最有力的武器，認真也是。

    兩人之間突然塞滿沉默，調(diào)小的音樂一下變得格外抓耳。

    【再向前一點點  我就會點頭  再沖動一點點  我就不閃躲  不過三個字  別猶豫這么久  只要你說出口  你就能擁有我】

    在甜美的三人女聲里，她抓得住歌曲的節(jié)奏，呼吸卻漸漸合不上心跳的節(jié)拍。

    溫端頤只是看著她，眸光里滿是她。那像閃著璀璨星光的人是誰？是她嗎？

    閔于陶被他的眼神噬到，抽開，手忙腳亂快切過下一首歌曲。還好，這次不是能默認彼此對方一定聽得懂的語言。

    她抿唇，不著調(diào)地換話題，快速找回情緒的脈絡：“其實有個事情我對你還真的挺好奇?！?/br>
    “嗯？”

    她問出盤旋在內(nèi)心許久的疑問：“你真的沒談過戀愛嗎？”

    溫端頤蹙眉，“沒有。”

    她緩慢點頭。

    “不信？”他戳中她心中所想。

    “倒也不是……”如果溫端頤對每一段時間里出現(xiàn)的人都這樣用心，哪怕有時候嘴再壞，瑕不掩瑜，他也絕不可能是感情基礎為零的人。更何況他擁有這樣的皮相，被動情況要遠大于主動。

    閔于陶突然想起今晚穎珍聊起的話題，“你以前有沒有特別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后面好像遇見誰都總覺得差些意思?！?/br>
    溫端頤的表情瞬間變得很怪，“你確定要和我聊這個嗎？”

    她有點莫名其妙，“哪里不行嗎？”

    “和你的追求者聊這個？”他又問一遍，話中有話，她揣測不出真實含義。

    他不回答，她反而好奇，點頭，“干嘛啊。不是你說我對你不夠好奇，我問了你還不愿意回答。”

    他扯一下嘴角，眼睛回落到自己電腦屏幕上，是一個稍顯抗拒的姿勢，“我怕聽了答案你又要跑。”

    她皺起臉，“難道你以前愛上過木乃伊還是外星人？還有，我什么時候跑過呀?！?/br>
    溫端頤看她，手里掂過茶幾一旁的打火機，不咸不淡地說：“自從聽過我的告白以后你躲過我好幾次了，你要不自己數(shù)數(shù)看。”

    她張開嘴想辯駁，張開又合上，還是無話可說，半天小聲擠出一句：“哼。不說就算了?！?/br>
    埋頭到眼前的屏幕，打算接著處理工作，沒想到溫端頤忽然開口：“高中的時候……”

    她立馬停下手，轉過臉，期待地看他。

    他沒看她，“我喜歡上了社團里的一個女生?！毕袷谴蜷_角落里小心翼翼安存多年的盒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溫端頤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有點艱澀：“喜歡了很久?！?/br>
    “有多久？”上司八卦自己，這樣的場景多少見啊，閔于陶帶了點興奮地問：“你們在一起了嗎？”

    溫端頤忽視掉了前一句：“沒在一起。她有喜歡的人?！?/br>
    “她跟那個人交往了嗎？”

    “沒有?！彼执俚啬笾蚧饳C，十年前的他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十年后他會被她親口問起那段時光。說是人生際遇的奇妙還是命運安排的荒謬呢。

    “你也沒告白？”

    在他的搖頭里，閔于陶也搖頭，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沒憋住吐槽：“你不告白，看著她也暗戀別人。這是什么歌詞新演繹嗎？我愛你你愛她她愛他？哇，你們好時髦啊?！彼又鴨枺骸昂髞砟?，后來沒聯(lián)系了嗎？”

    他抬頭，看她，“有?！?/br>
    “什么心情啊?！?/br>
    溫端頤黑亮的眼睛里有太多東西，有些情緒復雜卻熟悉懷念，模模糊糊地，呼之欲出。

    只是倏然，他斂起情緒，“都過去了?，F(xiàn)在和過去當然不同?！?/br>
    她完全無法從現(xiàn)有對溫端頤的了解里拼湊出某個女生的形象，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放棄，可她直覺溫端頤付出過加倍的真心。

    和她猜測的一樣，他并不是感情史為零的白紙。

    如果，如果當初那個女生知道了的話，她可能就不會坐在這里聽他談起那段往事了吧。

    閔于陶被內(nèi)心涌出的假設嚇一跳，一時混亂。她還難以梳理出思考方向變化的緣起，聽到溫端頤問：“你呢？”

    “……??？”

    “既然問過我的話，你也該說說了。我很好奇?！?/br>
    “你要問哪一段？”她心不在焉。

    他一頓，清清嗓子：“用盡全力喜歡過的一段?！?/br>
    “很簡單很老套。我初中時候的學長，從初中暗戀到他高中畢業(yè)。沒了。”不是她不想談，過去太多時日，夾雜太多物是人非，她覺得已經(jīng)沒有必要。真正過去的東西，適合緬懷，但不會太多。不會像溫端頤這樣，一說起來還是無克制地泄露情緒。那不是真的過去，無非拼命用時間做理由壓制而已。

    但溫端頤好像不這么認為，他有些訝異，“沒了？畢業(yè)以后你們再也沒聯(lián)系了嗎？”

    “有。不過還好。節(jié)假日發(fā)個祝福問候，要是哪里有疑問，也會再咨詢一下他，比如工作學習方面的難處什么的?！?/br>
    溫端頤沉了嘴角，變化極其微妙，她都以為是眼花看錯。

    他慢條斯理若有所思地拉長音：“哦……”

    她合起電腦。今晚應該不會再工作了。

    溫端頤覺得喉嚨里像塞滿浸濕水分的棉花，詞語在舌尖行進困難：“……如果?！?/br>
    “嗯？”

    “如果……”她等待著他的假設，看他，隔了一會兒，他轉開臉，喉結輕滾，“我去抽根煙?！?/br>
    閔于陶呆一下，做一個“請”的動作。

    她看他走到陽臺，打開窗戶，被掩在窗外的熱浪滾進來，貼上她的胳膊，有點癢。

    他剛才是要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