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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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聲音模模糊糊,可傅晚卿依舊在第一時間辨出了對方的身份——顧嘉樹的父親,顧翰。 傅晚卿了然地瞥他一眼。 難怪是這種反應(yīng)。 不想摻和這對父子間的事,她掏出手機(jī),打算在外賣APP上訂個藥,先想辦法退燒,實(shí)在不行,再直接給人送醫(yī)院去。 誰知剛一轉(zhuǎn)身,顧嘉樹便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絲毫沒有顧忌屏幕另一邊仍在嘶吼的顧翰的意思,眼里透出幾分孩子氣的執(zhí)拗:“你去哪?”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隨之而來便是一頓撲頭蓋臉的質(zhì)問。 顧嘉樹極其不耐,反手掛斷后,又重新問了一次:“你要去哪?” 怎么還委屈上了? 傅晚卿亮出手機(jī)界面,在他眼前晃悠一陣:“你要不想去醫(yī)院,我就給你買點(diǎn)藥來。晚上體溫還下不去的話,我再帶你去醫(yī)院?!?/br> “噢?!?/br> 話雖如此,手卻仍未松開。 瞧他這副無賴樣,傅晚卿深吸口氣,倒說不上煩,只是頭疼。 這個世界上,她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哄小孩了。 “吃飯沒?” 他搖頭。 沉吟片刻,傅晚卿試探著問道:“那要不——你先洗個澡,我給你煮碗粥?” 她在網(wǎng)上看過幾次教程,煮粥的難易程度和泡面差不多,她對此還是抱有幾分信心的。 不知是腦子燒糊涂了,還是生病的顧嘉樹更好說話,總之他聽完后也沒反對,確認(rèn)她不會離開后便順從地拿起衣服往浴室走。 直到聽見水聲,傅晚卿才安心下樓。 “行吧,讓我瞧瞧冰箱里有什么能讓傅大廚一展身手的?!?/br> ...... 傅晚卿打開制作皮蛋瘦rou粥的教程,將手機(jī)架在對面的架子上,正準(zhǔn)備將盆里的胡蘿卜和青菜洗凈,門鈴忽然有序的響了兩聲,她只好先暫時放一放。 開門的瞬間,明黃色的外套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刺眼,傅晚卿下意識瞇起眼睛,耳邊是對方熟練的公式化自我介紹:“您好,這里是餓了么騎士,這是您的藥,請查收。” 傅晚卿道了聲謝,接過袋子的同時遲疑地盯著他身上“美團(tuán)”兩個大字,略微斟酌了一下。 順著她的視線低下頭,外賣員終于反應(yīng)過來,改口道:“噢,不好意思,串臺了,我美團(tuán)的?!?/br> “......”傅晚卿覺得有點(diǎn)好笑,又覺得頗為無語,“沒事,謝謝您啊?!?/br> “好的好的。” 仔細(xì)閱讀完說明書上的注意事項(xiàng),估算了一下顧嘉樹的洗澡時間,她掐著點(diǎn)燒了壺?zé)崴?/br> 由于母親工作的緣故,她從小就熟知醫(yī)學(xué)常識,感冒發(fā)燒之類的普通癥狀,對她而言更不在話下。 顧嘉樹洗完澡,就直接套著寬松的T恤,濕著頭發(fā)在屋子里晃來晃去。喝水、看手機(jī)、放空,最后眼神止不住地往廚房瞥。 聽到外面的動靜,傅晚卿頭也沒回地喊了句:“顧嘉樹,藥在桌上,熱水燒好了,你自己沖下?!?/br> 他沒應(yīng)聲,傅晚卿略感疑惑地回頭時,他已悄無聲息地提著杯子走到她身后,高大修長的身形恰好能將她的背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她隨意束起的馬尾近在咫尺,高挺的鼻梁,烏眉長睫,皆毫無防備的露在眼皮底下。 然而視線無意中往旁邊瞥,他就看清了傅晚卿的“杰作”。 這人把胡蘿卜絲切成了胡蘿卜丁。 顧嘉樹壓著情緒,心想自己確實(shí)是燒糊涂了,居然敢讓她全權(quán)負(fù)責(zé)廚房:“......你出去?!?/br> 傅晚卿的眼神十分無辜:“難道我切得不好嗎?” “出去?!?/br> 她仍不死心:“哪有讓病號自己做粥吃的道理。” “想毒死我直說?!鳖櫦螛洳焕洳粺岬仨谎郏瑢⒈尤掷?,示意她洗完杯子就乖乖離開。 傅晚卿聳聳肩,大有躺平任嘲,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看著他眼都不眨地一口悶完藥后,便躺倒在外面的沙發(fā)上玩手機(jī)。 群里正討論明天沉喬然生日的事宜。 P省21世紀(jì)高考狀元:xdm明天KTV走起! Levi:明晚順便下館子去,我想吃火鍋了。 小晗為什么愛吃魚:111 余人聽雨:111 Ming:111 P省21世紀(jì)高考狀元:11111 傅晚卿輕笑一聲,也隨之跟緊隊(duì)形。 聊了一會兒,向伯謙突然冒出一句:咱能叫上新來的兄弟一起嗎?就那個顧嘉樹,我還挺喜歡他的,人狠話不多,以后可以指望他帶一下我。 余人聽雨:我沒意見。 Levi:可以,我去問問他。 她下意識朝廚房望去,就見顧嘉樹已經(jīng)蓋上鍋蓋,在洗手了。 大廚不愧是大廚,同樣的時間,她只能洗個菜,人家卻能直接把粥給煮上。 門鈴?fù)蝗患贝俚仨懥藥茁暎袂缣炖锏膼灷?,來得突兀又壓抑?/br> 傅晚卿剛想起身開門,顧嘉樹卻先她一步走出來,冷峻的側(cè)顏顯得他周身氣壓驟低:“傅晚卿,進(jìn)廚房去幫我看著粥?!?/br>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仍直起身:“怎么了?” 他并未選擇正面回答:“關(guān)上門,別出來?!?/br> 這個時候她便隱隱約約猜到了什么,沒再追問,拉上廚房的門后,靠在洗手池邊上隨意劃著手機(jī),耳朵一直留意外面的動靜。 顧嘉樹才打開門,就被迎面而來的人攥起衣領(lǐng),指著鼻子罵道:“顧嘉樹,你翅膀硬了?不認(rèn)真聽我說話就算了,還敢掛我電話?” 哪怕被親生父親如此對待,他的臉上也沒出現(xiàn)明顯的情緒波動,眼眸深處是濃郁的墨色,一抬手,輕而易舉地撇開他:“找我什么事?” “我為了你爺爺奶奶回國,結(jié)果他們既不接我電話,也不肯見我,是不是你媽又跑去說了什么?啊?” 少年嗤笑一聲,臉上寫滿譏諷,垂在身側(cè)的手緩緩握成拳。 “這話你不該問我,該問你自己?!彼劾镩W著詭異的光芒,壓低聲調(diào),像惡魔在低語,“顧翰,你拋妻棄子,現(xiàn)在總算想起來骨rou親情了?在國外和你的情人過得可還逍遙?領(lǐng)證了嗎?” “顧嘉樹!”顧翰惱羞成怒,作勢要上前打他,卻見他將手中的玻璃杯一砸,瓷器破碎的脆響讓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轉(zhuǎn)為少年人單方面的壓制。顧嘉樹笑意未減,撿起腳邊最長最鋒利的碎片握在手中,好似沒有痛覺神經(jīng)一般將其捏緊,任由殷紅的鮮血嘀嗒落下。 “需不需要我恭喜你,擺脫束縛,終于可以放心‘做自己’了。” 四目相對,顧翰竟被他眼中鋪天蓋地的陰騖嚇得倒退一步:“你......” “奶奶去世了,你出國后第十天走的。”他語氣極淡,聽不出多余的情緒,“爺爺給你打過電話,你一個沒接,還把他拉黑了?!?/br> “我那是......我......”突如其來的消息使顧翰磕磕巴巴,心虛不已,本想為自己辯解兩句,卻始終沒敢開口。 然而顧嘉樹怎會再聽他繼續(xù)狡辯,他早已對眼前這個男人厭惡至極,失望透頂。 要是他死掉就好了。 一報(bào)還一報(bào),他要讓顧翰償還自己受的苦難,還要他為多年以來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jià)。 內(nèi)心深處有個聲音不斷蠱惑著他,仿佛塞壬的笙歌——?dú)⒌羲?、折磨他、聽他慘叫求饒,看他痛苦掙扎。 顧翰后背貼上雪白的墻,無路可退,而顧嘉樹已悄然走到他跟前,學(xué)著他方才的模樣,攥住他的衣領(lǐng),慢慢舉起手中的碎片。 傷口鮮血如注,他置若罔聞,論顧翰如何掙扎都無濟(jì)于事。 “顧、顧嘉樹,你個不孝子,你想殺了你老子嗎!” “誰知道呢......”話音剛落,鋒利的碎片就在他脖頸處劃開了一道口子,并隨呼吸陣陣溢出血來。 不知是否被扎眼的紅色刺激到,顧嘉樹手上的力道又重叁分,眸中出現(xiàn)癲狂的神色,眼眶也通紅,顧翰如同砧板上離了水的魚,即將窒息前,還得任人宰割,被折磨至死。 他雙手胡亂掙扎、撥弄,求生的欲望使他費(fèi)力擠出斷氣前最后的字句:“誰來!救救——!” “顧嘉樹!” 耳邊一聲巨響,廚房的門被人猛地推開,與此同時,顧翰終于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 他捂著方才被緊緊掐住,險(xiǎn)些窒息的脖子,渾身戰(zhàn)栗,萬分后怕。 他能感覺到,顧嘉樹是真的想要?dú)⒘俗约?,那種由內(nèi)到外,滲透出毛孔的恐懼,令人記憶猶新。 顧翰甚至沒來得及追究傅晚卿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苦心維持的形象不復(fù)存在,倉皇逃走。 看著他奪門而出的背影,傅晚卿總算松了口氣。顧嘉樹周身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他掌心流淌的鮮紅血液,艷麗如盛放的玫瑰,觸目驚心。 傅晚卿捧起那雙沾滿血跡的手,沉默著往他掌心放了一顆糖,聊表安慰。 糖是剛在口袋里翻出來的,現(xiàn)在給他,也算物盡其用。 這個世界很多時候都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但總有人會留一顆糖果給沉默的小孩。我不喜歡高聲吵鬧,不喜歡看人耍猴戲,不喜歡聽悲慘泣血的故事,卻愿意平靜地陪你看一場花開,等一陣風(fēng)來。 斑駁時光里的苦,你不說,但總有人會看見。 ------ 最近期末周,焦頭爛額,這篇大概7月7日或8日開始恢復(fù)更新。 讓大家久等了,在此致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