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假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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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剛給皇帝換過藥的緣故,此刻的帳內(nèi)彌漫著一股格外濃郁的藥味和血腥味。 換下來的染了血的紗布被醫(yī)官們慌忙收走,但婠婠還是看見了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紅色,刺激得她眼前又是一片暈眩。 婠婠想起晏珽宗之前和她說過的話,他和她說,他這輩子殺過那么多人,從來沒有害怕過人血,可是在她生下聿兒的那一晚,他看見她身下的血時,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站不穩(wěn)了。 婠婠那時候半信半疑,可是現(xiàn)下她已全然信了。 因為她現(xiàn)在就是同樣的感覺。 好歹她跟他出來的這大半年里,更是沒少看見過尸體、殘肢和鮮血,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從一開始的惶恐害怕逐漸轉(zhuǎn)變?yōu)樗究找姂T和習以為常了。 但是現(xiàn)在想來,只不過是因為她看見的那些鮮血和尸體不是她真正在乎的人罷了。 等到她看見自己心愛之人的傷口和鮮血,她還怎么肯定穩(wěn)得住自己。 * 這是婠婠第一次看到晏珽宗這樣的樣子。 相識了這么多年,在一起了這么多年,甚至連他們的孩子都這么大了,婠婠卻是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虛弱的時候。 此時正是夏日里,人穿的本就單薄,而且大約是因為醫(yī)官們才給他換過一次傷口上的藥,所以皇帝此刻是裸著上身的。 ——但是也和沒裸沒什么區(qū)別。 因為他身上都纏滿了各種紗布,而且紗布上都隱隱地有沁出血的趨勢,想是那些傷口都還沒有愈合。 過去這么多天了,竟然還在滲血。 也不知這些傷口到底是有多深。 他的面色極為蒼白,此時正安靜地躺在那張行軍床上,一點動靜都沒有。 婠婠說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何種酸苦的滋味。 多年來總是她在他跟前肆意嬌氣,時常故意喊痛,說自己被他折騰得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的。尤其是生下聿兒的那段時間,她最狼狽虛弱的時候也都有他陪在自己的身邊,將她照顧得極好。 可是他反而從未讓她照顧過。 這一刻婠婠幾乎不愿意相信那個躺在床上的人是他。 他不是永遠都頂天立地,幾乎無所不能的嗎? 從前他在馬背上不都是那般驍勇的魄力嗎? 為什么這個人現(xiàn)在也會受傷? 她緩緩走到他身邊,在他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后揮退了這帳中的其他醫(yī)者,只留下一個為皇帝主治的老醫(yī)官。 而跟隨婠婠一起過來的萃瀾,整張臉哭得更是都快皺到了一起,聲音哽咽,痛不欲生。 萃瀾是這宮里的老嬤嬤了,經(jīng)年累月下來,更是在宮里修煉成了一副木頭心性,從來都只有她板著一張臉看著別人的樣子,哪里容易讓人看見她也哭的時候。 婠婠看了看她淡淡地道:“姑姑照顧陛下長大,陛下其實也算得是您的半個奶兒子。姑姑待陛下的心,我也是知道的。只是陛下如今無礙,姑姑倒是何必掉眼淚呢?這一路上,我想掉的眼淚都已經(jīng)逼回去了,就是唯恐對陛下不吉利?!诉€沒死,有什么好哭的。再哭,假的也哭成真的了。” 萃瀾聽了她的話,哽咽著點了點頭,背過身去抹掉了自己的眼淚。 其實婠婠這話并不是為了訓斥她來的。 更像是她在說給自己聽。 叫她自己千萬忍住不要哭。 他還沒出事,她不能哭。 民俗的規(guī)矩里,女子哭丈夫都是一種不吉利的行為,是對自己的丈夫不好的。 她不能哭。她不會哭的。 * 婠婠輕聲命人取來溫水,她親手絞了帕子,輕柔地擦拭起皇帝的面容,又面不改色地問那老醫(yī)者: “……你只實話告訴本宮,陛下的傷勢到底如何?陛下何時才能醒來?” 她受得住所有的打擊。 那老醫(yī)者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須,長長嘆了口氣,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他似乎剛剛想到了一個可以向皇后開口的詞,只是話還未說出口,又欲言又止地把話吞回了肚子里,繼而又是長長地一口嘆氣。 他這模樣嚇得剛剛才止住眼淚的萃瀾幾乎又要哭出來。 連婠婠在為晏珽宗擦拭臉頰的雙手都忍不住輕微顫抖起來。 她吸了口氣,聲音仍舊鎮(zhèn)定:“您有話就不妨直說,也不必為了好看好聽的,就來欺瞞本宮。陛下是本宮的枕邊人,他的事情,又有什么是本宮不能知道、不敢知道的?您說吧,本宮不會怪罪的。” 那老者終于才開了口: “娘娘,老朽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了: 也是虧得陛下身體素來康健,又正值龍精虎猛的血氣方剛之年,否則,若是尋常的男子,根本活不到現(xiàn)在,也無法從那峽谷中生還回來?!?/br> 他這話里應該還有另外一層委婉的意思。 尋常的男子甚至連活著回來都做不到,而皇帝可以回來,甚至在這張床上躺到今天,已經(jīng)算是了不得了。 ——所以即便他后來龍馭賓天,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讓人接受的事情。 “娘娘,陛下回來之后,老朽等為陛下處理傷口時,發(fā)現(xiàn)陛下身上中了足足三箭,甚至還有一箭幾乎橫穿陛下的整個腹部……并且這些箭矢之上都抹了劇毒,也幸虧陛下從前服食過其他的奇藥,可以使得自身百毒不侵,所以那些毒藥才沒有發(fā)作的余地?!?/br> “陛下被巨石所砸,身受重傷,老朽等只恐還會有內(nèi)傷郁結(jié)在陛下的肺腑之內(nèi),短時間根本無法肅清……” 那老醫(yī)者最后還對婠婠說了一句話。 “皇后恕老朽大不敬之罪。陛下前幾日還有些清醒的時候,時常在夢中輕聲呼喚娘娘的名字婉婉二字。而且陛下也只叫過娘娘一個人的名字,甚至……都不曾提及太后和太子殿下?!?/br> 婠婠是以“陶沁婉”的身份入的宮,晏珽宗口中叫著“婠婠”,大約也被臣下們聽成了“婉婉”。 不過這些并不重要。 婠婠低聲回應了那老醫(yī)者一聲,“陛下待本宮情意深厚,本宮心中知道?!?/br> 這么多年,他待她一直情深義重,其實她早該知道才對。 但是那老醫(yī)者卻搖了搖頭:“娘娘,陛下待娘娘何止是情深義重??!” 他無奈地笑了笑,“老朽在軍中當了這么多年的軍醫(yī),見慣了他人受傷痛苦、傷重垂危乃至彌留之際的樣子。娘娘,老朽與娘娘說一句實話,人在傷痛之時,最不容易喊的就是自己心愛之人的名字了?!?/br> 婠婠放下手中的巾帕,有些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在這樣的關口和自己說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情。 “傷痛之人,最思念的是母親。重傷的人意識昏迷之時,口中總是在叫著娘。因為他們實在痛苦難忍,所以思念母親,也只想回到母親身邊去。” “可是陛下心中記掛著的,只是娘娘一個人。娘娘就是陛下最好的療傷藥?!?/br> 婠婠的瞳孔猛然放大了一些。 因為她知道這個醫(yī)者說的的確不錯。 當年她生下聿兒的時候,也是陣痛難忍,掙扎于產(chǎn)床上的時候,口中都是無意識地叫著“娘”“娘”。 哪怕晏珽宗就陪在她身邊,可她還是下意識地叫著娘。 那是因為,雖然婚后她和母親也時常有些小的爭吵和意見不合,雖然母親的脾氣變得越來越不好,但是她終歸是個有母親疼愛的女子,小時候也在母親膝下度過了一段快樂的孩提時光。 她是有母親可以依賴的人。 但是晏珽宗并沒有。 他沒有母親可以依賴,更沒有一個父親可以依靠。 他親緣淡漠,卻獨獨只愛一個她。 直到她出現(xiàn),她才成了他精神上可以去“取暖”的那個人。 他真的愛她愛到骨子里的。 到了這樣的時候,他所惦記的人,也只有她一個人。 他對她來說很重要,她對他來說也是同樣的。 醫(yī)者說,她才是他最好的療傷藥。 * 婠婠強忍著哽咽之意,應下了一聲。 “那陛下何時才能醒來?你們就沒有辦法讓陛下醒來嗎?” 老醫(yī)者搖了搖頭:“該用的藥,臣等都已經(jīng)用上了。娘娘需知,若是繼續(xù)讓陛下服藥,那藥的劑量就必須加得越來越大,可是 ——可是過猶不及?。 ?/br> 這個道理婠婠自然是懂的。 是藥到底三分毒。 劑量加的越來越大,若是他還是不能醒來,只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二次傷害。 可是,那她還能怎么辦呢? 老醫(yī)者又告訴皇后:“娘娘若是守在陛下身邊,可以多和陛下說幾句話……說些陛下從前喜歡聽的、愛聽的話,還有那些讓陛下在意的事情,或許,陛下是會為了娘娘醒過來的?!?/br> 為了她。 婠婠有一瞬間的沉默。 醫(yī)者又委婉地告訴婠婠說,皇帝如今的樣子,斷然不可能讓他一直昏睡不醒地躺在床上的。 昏迷的時間再長了,人……遲早是要無力回天的。 不論皇帝醒來之后的傷口恢復得怎么樣,到底能不能再在馬背上繼續(xù)征戰(zhàn),總之他一定要先醒過來。 若是還是醒不來,到了最后被迫抉擇的時候,大概只能不斷加大藥物的劑量了。 “你們都下去吧。今晚本宮陪在陛下身邊就行了?!?/br> 眾人退下之后,婠婠就這樣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睡顏。 醫(yī)者讓她多和他輕聲說些話。 可是他最在乎什么呢? 他最在乎她的吧??墒撬呀?jīng)陪在他身邊了。 婠婠白皙的手指撫上他的眉眼:“麟舟,是我?!?/br> 她想了想,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和他說起了話來。 “夫君……” “夫君,你不要嚇我,你昏著不醒,你讓我一個人怎么辦?” “五哥,你說過你要永遠都陪在我身邊,養(yǎng)大我們的孩子,和我相守一生的。” “……我大約還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心中一直很后悔、后悔當年和你吵架的那些時候。 我后悔了。 我應該早些就接受你的真心,我們可以少走很多很多的彎路?!?/br> 她低聲在他耳邊唱起了一首氣韻和婉的北地民謠。 是一首典型的思婦思念征夫的歌謠,情意綿綿,婉轉(zhuǎn)如乳鶯之聲。 可是他竟然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婠婠一直在和他說話,說著說著,忽然驚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已是滿面的水光。 她哭了。 婠婠不想哭,慌忙將眼淚掩去,但是這一次眼淚卻如開了閘的洪水似的,怎么都止不住了。 她渾身虛軟,最后從椅子上滑落在地,只能跪坐在他床邊的地上。 那一刻,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史書里的君王,又有多少人就是志得意滿地在御駕親征的路上忽然身染惡疾,最終一病不起,撒手撇下自己的所有霸業(yè)宏圖。 她不想后世的人將他和那些皇帝的名字放在一起提起。 甚至最絕望的時候,婠婠都開始反思過自己。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如果她當時能攔住他,可以不讓他出來,他會不會就不會出事了? 婠婠想了想,又和晏珽宗說起了陶霖知。 這個他們已經(jīng)很多年都沒有再私下提起過的人。 “麟舟,我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 你要是不醒,你就不怕我母親繼續(xù)把我嫁人嗎? 她肯定會把我再嫁給陶霖知的,你心里清楚對不對? 你不怕我改嫁嗎!” …… 還是沒用。 * 不知過去了多久,婠婠忽地輕輕撫上他的手臂,將他的一只手掌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之上,接著俯在他耳邊低語: “麟舟,我已經(jīng)有身孕了?!?/br> “你摸到了嗎,我們又有一個孩子了?!?/br> “是個女兒,昨夜我還夢到她了。這一胎絕對是個女兒,是你最想要的女兒?!?/br> “你不想看看我們的女兒嗎?” 忽地,她看到面前之人的手指似乎輕輕顫抖了一下,幾根手指在試圖收緊握成拳,想要抓住眼前的什么東西似的。 這一下輕微的動作卻給了婠婠莫大的希望。 像是讓她看到了可以解救自己的最后一個浮木似的,她想也不想地用力攀附了上去。 “你的女兒,生下來就會是帝姬,你不希望你的女兒一生順遂無憂嗎?沒有父親的庇佑保護,我們的女兒何來一生順遂?” “麟舟,如果女兒沒有你……如果我沒有你,如果我們的大魏沒有你,女兒她……” “你知道的,如果沒有你,我們的女兒就算長大了,以后也是和我從前一樣的命,只能遠嫁和親,受人欺辱。” “你忍心我們的女兒生下來就是這樣的命嗎?和親的公主,晚年有多凄慘,難道你還不知道嗎?麟舟,你當真忍心!” “只要你醒過來,我們的女兒一定會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小女郎,一定會被你捧在手心里寵愛一生的。” 她發(fā)覺他的手指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 原來還是這一招有用。 婠婠面上還來不及露出笑意,手背上忽然吃痛了一下。 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極大。 一雙赤紅的雙眸也緩緩在深夜中睜開,定定地盯著她看。 * 婠婠:我貸款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