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事畢時(shí)已到了天方泛白的時(shí)辰了。

    床帳內(nèi)歡好交合過的腥甜靡亂氣息格外濃重，里頭美人的哭叫悶哼之聲實(shí)則一夜就沒停過。

    一般的皇帝們招幸后妃時(shí)，都是有好些女官內(nèi)監(jiān)們在一旁服侍的。若是皇帝弄得時(shí)間長了，太監(jiān)們還會在一旁小聲提醒幾句“圣人，到時(shí)候了！”“萬歲爺，保重身子啊！”之類的話。

    可是誰讓元武帝一向獨(dú)斷專行，而且最不喜歡閹人們圍在身邊伺候，所以他的飲食起居從來都是隨心所欲按著自己的心意來，無人敢置喙半句。

    自然也就包括床幃之事。

    他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同自己的皇后徹夜合歡也沒人敢說他半句不是。

    所以今夜一樣沒人能救婠婠。

    ……

    晏珽宗抽身而出，婠婠雖然身體乏累已極，卻還是強(qiáng)撐著翻過了身去背對著他，像是不想再看見他一眼似的。

    片刻之前還是如此密切的肌膚相親，此刻卻恍若夫妻對面不相識的陌路人一般。

    她哭到眼眶泛著一層惹人心疼的粉色，兀自無聲哽咽抽泣著，現(xiàn)狀漂亮如蝴蝶骨的雙肩輕輕顫抖，雪色身軀上布滿了歡好后的狼狽不堪痕跡。讓人不忍去想她昨夜是被男人怎樣對待了。

    婠婠合攏了雙腿將身體蜷縮起來，腿心處仍在氣若游絲時(shí)有時(shí)無地滴落處濁白的液體。軟白的肚皮鼓鼓地微微隆起，被人射滿了填滿了的模樣，若是不知道的人，指定以為她是有了叁個(gè)月的身孕。

    墨色長發(fā)凌亂鋪陳在繡了龍鳳呈祥圖案的絲被床單上，將她唯一露給他的側(cè)臉也遮了起來。

    晏珽宗默默屏息看了她許久，最終一言不發(fā)地撩起帷帳離開了。

    地上散落著那副“圓月對孤影”畫卷的零落殘紙碎片，他抬步，神情倨傲地從其上踏過。

    他從云雷文漆衣架上取來自己的衣袍一件件穿上，眸色凜然地從昨夜床榻之上的癲狂暴躁恢復(fù)到了那個(gè)如萬事在握執(zhí)掌四海的君主，從洗臉盆里撈出巾子擦了把臉就去赴了朝會。

    ……

    昨夜。

    一般婠婠每日的早膳都是一個(gè)人用的，因?yàn)樗鹕淼臅r(shí)候晏珽宗都正在朝會，而母親也還未起。

    但每日的午膳他們兩個(gè)人都是在一起吃的。有時(shí)他忙于政務(wù)忘了用午食，婠婠還會帶著裝了飯菜的時(shí)候親自去皇邕樓陪他吃飯，叮囑他對自己的胃好一些。

    至于晚膳，有時(shí)她會去陪母親，有時(shí)她也會等著晏珽宗回坤寧殿和她一道用膳。

    傍晚時(shí)分，婠婠見晏珽宗還未回來，以為他肯定又是被國政大事給拖住了，遂就不再等他，自己命人傳了膳進(jìn)來。

    她以前的侍女如橘如今在尚食局做女官，尚食局也是負(fù)責(zé)宮宴上的菜品制作的。如橘給她上了好幾道新奇的糕點(diǎn)湯品，想著今年的中秋和太后千秋節(jié)上亦可新?lián)Q擊倒菜肴也不錯(cuò)，婠婠饒有興致地一一嘗過，還和長孫思一道提出了些改進(jìn)的意見。

    又說了會話，不知不覺就忙到了天深黑的點(diǎn)。

    而晏珽宗仍是未歸。

    婠婠這才感到有些奇怪，命萃霜去催了催，問問陛下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要處理，今夜是宿在皇邕樓的書房里還是回坤寧殿歇息。

    晏珽宗當(dāng)時(shí)冷笑著回了萃霜一句：“孤回去了，豈不是擾了皇后欣賞佳作的心情？何況皇后不是自己做好了打算，讓孤睡在皇邕樓的書房里，還請你們過來收拾了這邊的書房？”

    他說的佳作自然指的就是陶霖知的那幅畫了。

    萃霜默了片刻才敢小心回了皇帝一句：“陛下自新婚以來，夜夜都同皇后娘娘同床共枕未曾有變，難道今夜就要因?yàn)榕匀酥?，而與娘娘分床而眠嗎？”

    她這話一下點(diǎn)醒了皇帝，越發(fā)讓他攥緊了拳頭。

    皇帝仍是回了坤寧殿。

    彼時(shí)婠婠閑著沒事又想等等看他回不回來，正強(qiáng)忍睡意坐在正殿內(nèi)繼續(xù)翻看著那些詩帖，并且逐一吩咐下去該往哪里懸掛。

    “這張‘炎圖照日永’的，掛在先帝的宗廟里。‘椒涂承茂渥’這首，掛在椒房殿里……”

    晏珽宗私下里不喜張揚(yáng)排場，更沒有別的皇帝一旦出行動身就赫赫揚(yáng)揚(yáng)，走到哪里鞭炮就放到哪里的習(xí)慣。

    他進(jìn)出坤寧殿甚至都不需要內(nèi)監(jiān)唱名通傳。

    所以直到他走到了婠婠跟前，婠婠才察覺他回來了。

    她露出微笑，放下了手中的詩帖想去牽他的衣袖：“五哥，去洗漱了早些就寢吧?！?/br>
    今日他不知為何滿身酒氣，婠婠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墒蔷粕露际悄凶铀鶡嶂缘?，她雖不飲酒，此刻亦不想為此事而多啰嗦他什么，也就沒開口詢問他為何飲酒。

    婠婠早就換上了一身?xiàng)铄膶嬕?，絲緞質(zhì)地極好的自然下垂，貼合著她的肌膚，她披著柔順的長發(fā)，卸下了粉黛釵環(huán)，如出水芙蓉般清澈，整個(gè)人在燭光的映襯下婉約而美好。

    像是一副不忍讓人去驚擾的寫意畫。

    晏珽宗的視線其實(shí)第一眼就落到了墻上懸掛著的陶霖知的那幅畫了。

    他胸腔內(nèi)滔天怒火和不快在翻涌，惱火婠婠對他才華的欣賞，他的書畫剛剛送過來，婠婠就將它掛起來了。

    而且還是掛在他們的寢居正殿，讓他每一次進(jìn)出都要看見這賤人的筆墨。

    尤其是那落款的朱色印章上還印著陶霖知的名和字，晏珽宗越發(fā)覺得透過看這個(gè)人名字、他就是在嘲諷自己。

    他越想越氣，越氣還越要想，下頜線條緊緊地崩了起來，額角的青筋也隱隱跳動著，胸腔劇烈起伏。

    天子臥畔，豈容他人覬覦半分？

    婠婠覺察到他的不快，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自然也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幅畫。

    她的心猛地一動。

    不言而喻，此刻略顯沉滯的氣氛讓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不需要說什么，只是一個(gè)冰冷不悅的眼神，就足以讓婠婠明白他的心情。

    晏珽宗收回視線，低頭靜靜地看向婠婠，像是在等著婠婠的答復(fù)，看她想要對自己說些什么。

    可是婠婠什么也沒說，只是以一句“五哥，快去更衣歇了罷”敷衍了他。

    晏珽宗雙手扣住了她的肩膀，慢慢收緊了掌心的力道，聲音嘶啞低沉：“婠婠，這畫的寓意不好，咱們才剛新婚，你把這有‘思獨(dú)’之意的書畫掛在這兒，像是咒咱們似的，我不喜歡。”

    婠婠被一陣羞辱似的憤懣情緒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她微微仰首，心緒波動地也極厲害，可是良久之后仍是妥協(xié)了下來：“你既不喜歡，我明日把它挪去柔儀殿就是了。”

    可是這個(gè)答案還是不能讓晏珽宗滿意。

    他攥著她肩膀的力道更大了。

    兩人之間流動著的氣氛都是詭異的凝滯艱澀。一方青銅十五連盞樹形燭臺上的燈火靜靜燃燒，在彼此的面上投下一道昏黃閃爍的光影。

    “放在柔儀殿也不好。我不想讓它出現(xiàn)在我眼睛可以看見的任何一個(gè)地方。婠婠，你明白么？”

    他的聲音更低了，可是呼出的酒氣卻越發(fā)濃重，全都落在了婠婠精致的面容上。

    氣血上涌，混合著吸入了他的酒氣，激得婠婠的臉色都脹紅了幾分。

    她第叁次咬牙妥協(xié)，“那我讓婢女把它卷好了，收起來，放在畫筒里面?！?/br>
    晏珽宗忽地在這時(shí)輕輕放開了桎梏著她雙肩的大掌，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黑眸中幽深不可見底。

    “你別再跟我裝什么無辜聽不懂了，真沒意思的，晏稷悟。

    ——我想讓它滾出我的皇宮，不是你把它換個(gè)地方掛或是收在哪里就可以解決的事情！我想讓它滾！讓它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的聲音一下拔高了數(shù)度。說出的話尖銳而傷人。

    婠婠的眼眶里不爭氣地蓄上了清盈的淚珠。自出生起就被輕拿輕放的她鮮少有過被人用這種語氣對待的時(shí)候。

    她不想跟一個(gè)酒鬼瘋子吵架，扭頭慢慢后退了一步，裝作沒有聽見他的話。

    “陛下，您今夜喝多了。臣妾去給您端一碗醒酒湯來，您喝了湯，洗漱一番便好好歇息罷。”

    ………………

    端午節(jié)吃了什么粽子呀寶貝們。